[十二月系列之二月][三花]《Memento 》 by pittpan

版工

笨拙地点燃一根香烟。



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过滤嘴，不敢很用力，因为觉得香烟是种脆弱的东西，一如它飘渺的烟雾。

香烟、手指一起抵住嘴唇的感觉很奇怪－－不知道怎么对你形容－－所以，久久不愿移开。

习惯用右手拢住你为我点的火，因为，那火焰总是让人觉得不牢靠，像是马上要熄灭的样子，虽然，你说这是多余的担心，但是……

我就是想用右手握紧你递来的那一点亮光。

太平间里的灯光总是冰冷的。

不知道是心情的缘故还是那灯光本身就沾有死亡的味道。

总之，亮光光亮地让人痛苦。

抢救室的硬钢大门的银灰色更像是要完美衬托氛围般冰冷。

而这种锥心的寒冷从三井寿紧靠大门的背部沁满了他的全身。

“好想躲进世界最深的洞穴里，躲进去，永远不出来。身体溶成黑暗。停止一切。

不用面对。”

痛苦。

稍微敏感一些的人都能感到此时的三井散布的强烈排他气息。剩下那些迟钝的看到三井的脸也会逃得远远的。

但是，三井依旧很英俊。

虽然，右半边脸已经被洋平完全打得血肿起来；虽然，脸上布满汗印和泪痕，但是……

该死的，三井寿看起来还是个英俊的男人。

他漆黑色的头发在冰冷的灯照下，银灰色的衬托下，反射出一种诡异的紫蓝色，幽幽的。三井略低着头，只看得到他侧露的在苍白色皮肤映衬下显得血红的嘴唇，一翕一合：

“花道，我陪你一起走吧？”

喃喃只有一句。

突地，三井像是被人用重拳猛击上腹部般，跪倒在地上，呕吐。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一切吐出来一样。

再也承受不住。

远远看去，太平间的灯光笼罩了三井的全身，连他深蓝色的T-shirt也近乎黑色了。那，若离得再远些，那干呕声和自语声也会听不见了吧……

“花道，我陪你一起走吧？”

……

巷子的灯在天黑时明亮。

二月里的空气因为有了这一点暖黄色而不是刺骨的寒冷了……但是，谁又真的知道呢？也许是我们的视觉温暖了我们的感觉，或是我们的感觉受了视觉的欺骗。

不管怎样，现在是天寒地冻的二月，看地上刚刚还温热的血转眼就要凝固成冰就知道了……


那是花道的血。


血，曾经属于这个躯体，转眼就不再属于而转入另一个所在－－冰硬的地面。那一大片的血红从花道的背部晕开，像是不愿离开似的环绕在他周围。


可是，该走的就是要走吧。

譬如，花道。


远远传来让人烦躁的警笛的声音。像电影里一样，警察总是在一切结束的时候才赶来。照例只是来收拾残局。至于他们能不能抓到凶手，那些不到18岁的不良学生最后得到什么样的审判，是不是在劳教所待两年又会被放回社会，心里会不会充满更多的愤世嫉俗……都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不是吗？……反正，花道都不在了。

只是，花道的眼睛还睁着。里面有着我们不懂的情绪。也许是不能置信－－他没料到背后偷袭的人拿着家伙，也许是痛苦－－他没料到死亡会这么容易，也许是不舍－－他还想见某人……

也许只是猜测……每个人都能在花道的眼睛里读到自己能读到或是自己愿意读到的内容，因此，才更悲伤吧……

但是，还好，还好花道虽是睁着眼睛，但他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了。不然，当他看到三井赶来时，看到三井的神情，看到三井痛打靠近他身边的每个人，该有多伤心……

你说，这该有多伤心。

所以，还好，花道都不会知道了。

……

“好冷！”

花道走在回家的路上。有点漫不经心的懒散，缓缓的一步一步地走着，没有人在寒夜行匆匆的自觉。

“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

花道不是在抱怨三井什么，但是还是有点意识到两个人在一起终究好过独自一个。不过，这个念头在花道的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丝毫没有告诉三井的意思。

两个男人没必要说什么肉麻话吧……

不过，花道－－这个单纯王，还是红了脸，习惯性地挠了挠头。低低念了声：“小三”。

突地发现这声呼唤产生的白气好像格外的漂亮，花道忍不住又叫几声：

“小三，小三，小三……”

好美丽。在这冬夜。

花道还是没有加快脚步，因为已经不冷了吧……


转眼来到，一个昏暗的巷子口，里面依稀只有一两盏路灯的样子。可能是风口的缘故，这里感觉一下子阴飕飕的，吹得脸有些生疼，花道忙竖起了大衣的领子。


“到底要不要从这儿过呢？”

花道犹豫着。

这时，风有点急，像是要催促花道作决定似的。顿了顿，花道还是迈步向巷子深处走去了。

因为从这里过，可以看到小球场。那个他们以前经常去的小球场。

有时候重大决定的理由是很简单的。


譬如，流川选择湘北是因为近；譬如，三井不打篮球后选择混黑道是因为不要文凭；譬如，花道现在的决定。

只是……流川不知道他会在湘北遇到花道；三井不知道他的黑道生涯会害死爱人；花道不知道巷子里面会有危险。


他们不知道结果。我们无法告诉他们未来。

我们只看着花道的背影渐渐远去，散乱的红色头发被风扬起。

直到再也看不见。

…

三井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尤其是迪厅，根本是在谋杀自己的听觉。可是，没办法，不良分子的据点好像都是在类似的地方。混黑道就是要有点混黑道的样子吧。总不能约在放古典音乐的高级餐厅吧……三井扯开一个自嘲的笑容。

社会是个奇怪的东西，每个阶层都是好像是它的台阶，各有个的位置。你要是想越级，不是没有可能，但，你确定你要吗？你需要吗？值得吗？

三井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是每次想到就会被别的想法出现打断，像是他的脑子阻止他思考这个问题，相当于电脑发现病毒的自我保护程序一样。

“我的脑子认为我白痴到不能思考吗？”三井想到这点就火大，不禁斜眼看身边的花道，“我又不像花道…（那么白痴）”。

看到花道眼睛半闭，三井张手就拍在了他脸上，“要睡回家睡啦~~！”

能在迪厅睡着的人是天才还是白痴？

花道睡眼惺忪：“死小三，本天才不困啦！”

他要等他。

三井语气放柔，“你先回去吧，今天可能会到很晚，最近组织不太平。”

花道揉了揉头发，显得兴致缺缺，但转念还是起身走了，留下一句“早点回来”。

三井看着花道的身影在迪厅的闪灯下忽隐忽现，心里猛然一跳，开口想对花道说句什么。但是，音乐太响，人太多，花道离得太远，终究还是作罢了……

花道的背影消失不见。

那句话没有说出口。

……
……

“花道，我陪你一起走吧？”

好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