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狂草短篇，希望大人们看得开心。
灵感来源Di-Rect《Color》
* 平心而论，流川枫自认为自己对于颜色的认知与普通人并无任何不同。在很小的时候，他与其他孩童一般认为天是和水不一样的蓝的、云是白衣服那么白的、而草地是叶子一样的绿色，但在颜色过渡时的那些细小的变化他便从来不会去捕捉，所以在他涂纸上的颜色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的、属于他十二色蜡笔里的其中一支或几只的颜色，并且绝对不会有一种颜色覆盖在另一种之上。他对色彩变化有着普通的愚钝，但即使如此，他的父母还是认定他有某些绘画上的天赋，或是威逼或是利诱地促使他练习，儿时他最常去的地方除了家旁的公园外便是画室。 即使他接触了篮球后也是如此。他的父母们大概想他除了篮球外也能掌握一门手艺，好在不能坚持走职业的道路后仍然有份谋生。流川枫没有抗拒，毕竟，在某些方面上，绘画确实比读书有意思多了。（另一个原因：他与父母说不想学画画想专心练球时，父母回答他“画画可以练习手腕的稳定性” 。） 只是从不及母亲腰腹高的小孩，变成比她还要高大的青少年时，他对于色彩的感知能力也从未有过进步，在他心中，灰色是灰色、蓝色是蓝色，不会因为它们变成了天空中的云和蓝天，并且以一种亲密模糊的关系融合在一起后就会变化。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颜色，而没有办法因为一种主观的规律就将它们全部换成另一种概括。而这对于一个画家似乎太过死板，国中时的绘画老师尚且还会教导他“如果不能感知色彩的变化，就用固定的色块填补它们”，到了高中时，他的艺术老师干脆说了“你的色彩比起你的线条差的太多，对于你的画来说只是拖后腿，你以后大概只能画黑白漫画”这样的话。 即使他的良师们如何痛心疾首、谆谆教诲，流川枫仍然不觉得他的色彩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他的目标首先是篮球然后才是绘画，就连绘画都是为了服务于篮球才在坚持。一周里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安排在了篮球上，仅仅抽出居中的一天用来上艺术课，作为篮球训练里休息的时刻。每一周，他都发扬着“扬长避短”的精神，像是老师嘱托的那样练习素描。在课时结束后，站在教室前方的老师照例在白板上写下本周的作业课题。油性笔的笔尖在白板上摩擦，尖锐的声音在这个十余人的小画室里分外明显。流川枫从收拾画板的功夫里抬头看去，看到那一小块的白板上，特地以相同颜色的笔写着：红。 他听到老师的解释：这个题目的意思，就是让你们以红色为主题随意创作，什么都可以，一周为限，下次课堂上我们讲解。对了——他还不忘只会画素描的流川，特地叮嘱：流川同学的话，可以不用画。 他是为了流川枫着想没有错，因为黑色的铅笔怎么都画不出来题目的红。画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那些视线大抵并无恶意，只是羡慕他又一次逃过了作业。流川枫并不在乎。他那并未开发出很大的使用空间的类阿米巴原虫的大脑挂念不住那么多的事情，此时他只是站起来，说：我会画的。 但是流川同学并不擅长彩色啊！ 不擅长也会画的。这句话流川枫仅在心中想了一次。因为红色的篮球的颜色，篮球上的是特地喷涂的棕红，篮球敲击的水泥地也是棕红，湘北的球服也是红。他并非信心十足，相信自己这一次一定能将那不擅长的颜色涂到它该有的地方，只是倔强又顽固地，相信陪伴了他这么久的颜色总不能欺骗他，于是，又证明着什么似的，说了一次：我会画的。 而事实证明光有动力也不足够跨越曾经无法突破的那面大墙， 从小时开始就从来不曾弄懂过的颜色就是没有办法因为熟悉而驾驭。流川枫以眼睛看到的颜色，他就是不能再用一些其它的颜色来替代，红就是红，黑就是黑，怎么能融化在一起，又边界模糊地聚集在他的画布上。就连调配颜色都让他如此为难，他试图调出足以概括日日所见的篮球的颜色，棕色加点红，或是红色加点黑，甚至是创造性地加入柠檬黄。不论哪一个都不是他心里所想要的颜色，沾了颜料的笔刷划过一张又一张画纸，最后甚至连铅笔稿都不再留下，只是在纸上涂下一笔，不是他所想要的颜色的画布就会被狠心丢弃。他拿着那一卷卷的画纸走向垃圾桶时，他的家人惊讶地制止他：枫，不要把国旗丢进垃圾桶！ 所以天天都能见到的颜色还是骗了他。从周三到周五到又一个周末，流川枫挂在画架上的画从来没有过跨越铅笔稿的进度。他那单细胞的脑袋甚至有在考虑像父母所说的，真的画一个国旗上去，或是用红色的彩铅完成一副素描。继续留在家里当然没有办法发现新的灵感，他干脆终于像一个艺术生那样背起画架和画具，走出了家门。 夏天的镰仓是明亮的，城市被照出鲜明的颜色，走上高台上的路时，还能远远地看到海面的一隅。天空中是他最喜欢的那种颜色，澄澈的蓝更加蓝，而云层也分明地飘在其上，没有任何边缘会模糊到与背景的天空发生缠绕。在这样的天气下练球时就能明显地感觉到日光灼烫皮肤的感觉，而那些边缘分明的云飘来时，又能获得片刻的喘息。但这各种明亮的颜色里，却又没有他最在意的红。虽然是为了取材而出门，流川枫的脚还是在步行了二十分钟后，无意识地、自然地调了个弯，转向他熟悉的篮球场。 敲击他耳膜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撞击声，篮球场里即使没有他，也会有其他的人在热闹地练习。明明已经决定不再以篮球为主题，但他在由身体自由选择前进路线时，仍然选择了来到篮球场，或许这就是属于单细胞生物的单纯反射。流川枫拉紧肩带，打算忍痛离开这座呼唤着他的球场，好到海边那儿去。他总能在旅游区域里找到一扇大的遮阳伞，符合他所有的需求：红白相间的伞面因耀眼的阳光而毫无阴影，沙滩是金色，海面是蓝色，没有任何不明的过渡或是融合。 这么打算的他却被喊住了：“笨狐狸！“流川枫转身看去，看到一个红色的脑袋攀在球网上，居高临下地看他。在对上视线后，樱木花道，这个多此一举地爬在球网上的家伙，居高临下地宣判：“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心里止不住地想：他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不再是原来的一个红色的和尚头，此时被风一吹，红色的短发都能在风中摇晃了。流川枫只是说了些与“不关你的事”类似的话。樱木花道嘴角一撇，便从球网上跳了下去，红色的脑袋在蓝天的背景下划出一道轨迹。流川枫的单细胞脑袋里忽然通了一道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噼里啪啦地打通他所有的脑神经节，令他恍然顿悟。他朝着那跳下去的身影喊：“喂，大白痴——” 那球网边上就再次出现一个人。樱木花道愤怒地跳脚，吼着些侮辱他的话，而流川枫的视线却只在他的头发上停留。凭借着对于结构记忆的信心，他在回到家后才拿出画板，以极快的速度画好了铅笔稿，而后以颜料上色。画面的内容很简单，不像他以前常画的那些素描一般，就连线条都是简单且概括的。在画纸三分之一的地方用一条横线分割两个画面，画面中间的地方则空出来，属于一个站着的男孩。他顶着一头被风吹散的头发，笑容占据了脸上的大部分位置，凶恶的眼睛此时则是垂下的。颜色当然是简单的，沙滩是黄色、海面是蓝色，天空漂浮的云是毫不融化的白，但男孩的头发则一定是对比强烈的红。 他画得专注，一整个下午都花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花在了画架前。画好的那一刻他挺胸抬头，长舒一口气，好像完成了某样大事，或是终于跨越了人生里的一道阻碍。再次到了去画室上课的那一天，他甚至舍不得将画作卷起带走，而是连同画板一同抗到画室。在将画作上交给老师后，面前的这个中年人盯着画看了许久，流川枫紧紧盯着他，直到他看到对方眼中满是赞许。“不错！”这个严厉的教师难得夸赞，“避开了你不擅长的颜色交换，突出了你擅长的明暗。这是足以参加县级比赛的程度，流传同学，你想参赛吗？” 流川枫本来并不想，因为那就意味着这幅画要被收走，而后经过各种人的手，最后甚至不太可能继续回到他身上。但老师马上又说可以通过复印传真的方式参赛，他便只好答应。这幅画在扫描复印后便被他贴到了墙上，用作某种观赏，或是提醒的作用，毕竟这是他首次使用颜料后还能不被绘画老师批评的作品。 日子还是继续地过，流川枫一周六天进行篮球训练，而周三前往画室。那幅画在送出去后便杳无音信，直至一个月后，在镰仓最热的那两个月里，他在唯一还需要报道的画室那儿听见老师向他庆贺：你的画已获奖了！ 具体的奖项流川枫记不太清，这些虚无缥缈的奖项对他来说还没有和陵南的篮球练习赛重要，只有老师为他送来的那块奖牌还能提醒这一件事。淡粉色的，或许是块铜牌，流川枫在接过后就将它挂在了画作本身一旁的墙上。时间还是照样地过去，直到暑假结束后的某天，流川枫在困倦中回到学校，却因看到一张眼熟的画作的复印件被张贴在学校的公示牌上而清醒。从疗养院回到学校的樱木花道站在公式牌的一旁，比寸头长上一些的红发在秋季的大风里飞散。他指着玻璃柜后的那幅画，问流川枫：“这是你画的吗？” 废话，在左下角还被后援会的女生们贴上了详细的信息介绍，从年级到班级到姓名，全都罗列在了上面。流川枫只能点头。他那单细胞的脑袋没能教会他此时该如何反应，他只是看着樱木花道不知为何稍微红了脸，那变成深色的耳尖与面颊映在视网膜，令他忽然明白了颜色过渡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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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27 21:1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