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自动口琴 于 2023-11-10 17:56 编辑
设定:流和花是处理类人怪物的湘北公司的同僚,专门处理怪力乱神的职业打手
含微量R,没有大车
八月末,即使夏日的余额即将见底,湿热的空气依旧能让棉质的T恤潮乎乎的黏腻着皮肤,很是不爽利。伴着公共交通工具催眠的节奏,从城里晃悠悠地坐着电车,转乘大巴,再沿着高温炙烤下蒸腾着热气的沥青公路步行两公里,樱木花道抹去一脑门子的汗,终于来到了这座矗立在荒郊野岭的老旧建筑前。 这栋独院住宅上了年月,外墙斑驳,自地面长出的野草和爬藤植物眼看着快要往院内发展。院墙内的房屋造型陈旧,经久未开的窗玻璃上有一层层晒干后的雨渍,窗内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的状况。但大体没有沦落至破败的境地。整栋屋子只有院门旁的门牌是崭新的,标着“流川”字眼,确是最近才挂上去的。 樱木伸展了下漫长路途中僵硬的身体,点了下门铃。它居然还能运作。门铃声叮叮咚咚响了个简单的调儿,半晌没有动静。他又戳了一下,听完了第二遍门铃,仍然无人应答。 不在家吗?不,这是最没可能的,他出不了屋子。 樱木琢磨着,推了下院门。门轴处大概是生了锈,半人高的院门发出滞涩的声响被打开了。不大的庭院里跟院墙外也没什么区别,杂草丛生。樱木来到正门前。 侧身倾耳伏在厚重的红木大门前,听不到什么,也不知道里面是真的没人还是隔音太好。握住门把手,下压后一推,开了,门没锁。 屋内没有任何光源。越过樱木的日光只堪堪照亮了屋内的一隅,但也足够看出屋内十分空旷,没什么家具。也没有玄关和隔断,一眼望去就是客厅,因为日光透射的尽头能看到一组沙发和茶几的形状,还有更里处的可能是电视机的物件轮廓。 樱木在门边摸了一下,没摸到灯的开关。于是就尽量敞着门,借着自然光,往室内走去。他走到视线隐隐约约看不大清楚的时候才停下,觉得要是在这里呼唤,人在屋里一定能听得见,反正肯定又是在哪里睡觉吧。 第一个音节刚出喉咙,犹如触发猎人的陷阱一般,某个冰凉的东西自身后袭来,猛地钳获住了他。 这个攻击他很熟悉。因为类似的攻击在一周前才害他进了医院。 “才一周花道你居然就痊愈了,这也太快了吧,快得有点恶心。一般人在这点时间可能才拆线吧。”宫城良田蹲在樱木花道前,观摩着对方胸腹处骇人的疤痕。 樱木脑袋钻过T恤衫领口,又穿过两只袖口,把T恤下摆扯下来盖住伤疤,瞥了一眼替换后扔在床上的病患服:“后来怎样了?我养伤的时候完全没人跟我说,你们在忙什么?” 宫城挑了挑眉,嘴角弯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弧度。樱木见状也不再追问,默默跟在他身后去办理出院手续。 等从医院出来上了车,行驶一段距离后,宫城开口:“流川被咬了。” 樱木想转身面向他,起身太快反而被安全带绷住了,他又不得不靠回椅背上。“臭狐狸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 车依然平稳地前进在市内公路上,速度不疾不徐,行道树打着节拍地滑过车窗。“交接收容的人没注意,让它挣脱了,虽然有拘束带,还是对着流川的脖子咬了一口。真是记仇啊。” “狐狸被吸得贫血了?” 宫城笑了,扫一眼后视镜,打开转向灯,轮着方向盘拐过了路口:“他被感染了。” “初拥?” 宫城哼笑出声,嘟囔着:“你之前在工位上偷偷看的是这些小说啊……” 樱木脸噌的绯红了一层,口齿不清地辩解着是晴子小姐推荐的,说完觉得这话仿佛在推卸责任,又补充道这小说其实写得蛮有意思。说着说着察觉偏离了正题:“狐狸被感染了怎么办?他不会死了吧?” “喜忧参半。好消息是流川没死,坏消息是,同化阶段可不好治愈啊。” 这就不得不说明一下樱木目前所在的湘北公司。这个跳脱于常识的公司所经办的业务都是处理一些非常规生物。不同于红白仪式上的招福辟邪,是更加实用主义的调查与抓捕那些判定为高危风险的类人怪物,再交给特定的秘密机构收容。所做的工作出于隐蔽性,不便于在公共场合讨论,虽然樱木觉得就算在外面交谈也只会被当作重度中二的阿宅。 咬流川的是非常类似于文艺作品中吸血鬼的怪物,为了方便称呼,湘北公司的员工们索性就叫它吸血鬼。特点是夜视能力极强,体能素质也远超正常人类,但极度畏光。晒到太阳后跟文艺作品里会灰飞烟灭的下场不同,哪怕宫城良田打心眼里觉得这种麻烦得要死的怪物被晒成灰或许更环保一点,但它们只是会逐渐僵化无法行动。不过最终倒在地上完全不能动,基本上跟等死也差不多。所以索性晒成灰不是一步到位吗,宫城在公司会议里喋喋不休地吐槽,直到被忍无可忍的彩子敲了一纸扇才罢休。 虽然在会议上樱木笑哈哈地看乐子,等真的跟流川一起出勤去抓捕那个已经研判确认为高危的吸血鬼的时候,也不由得感慨这个工作目标着实棘手。 考虑到普通人被波及的风险,湘北公司跟各官方单位交涉的结果是只能在夜间执行任务。从实际抓捕考虑,虽然难度增加了,但便于其行动的夜间也更能引蛇出洞。而棘手之处正是在于本就难度拉满,上层却要求活捉。 樱木和流川人高马大的,长腿一抬就越过了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对面是一栋废弃的水泥大楼,在夜色下鬼影幢幢。据警方提供的信息报告,这一个月间数起伤亡事件都是在此附近发生,且在这幢楼内发现过全身血液被抽干的尸体。因为受害者皆是流聚于此的无业游民,所以新闻报道方面在官方的施压下并没有大肆播报,自然也没有引起市民的普遍关注。但事关人命,却是刻不容缓。即使如此,对于此类怪力乱神,警方也只能止步于出具调查报告。俗话说猫抓耗子狗看门,说得就是这回事。 樱木举着手电在门口随意扫视着,建筑太过废旧了,乘着夜风,空气中飘荡着一层驱之不散的粉尘。把手电的灯光冲脚下照去,脚掌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一刮,光亮的皮鞋鞋面即刻蒙了层灰。“拿完报告居然就直接把我们送到这儿了,我还想回家换身衣服来着。” 彼时的樱木和流川都是西装革履,行动倒不至于不方便,只是樱木有点心疼这套死贵的定制西装。樱木瞥了一眼流川,这家伙从公安的车下来后一言不发。但这么多年樱木基本看一眼也能瞧出流川是什么状态。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绝大多数就真的只是在发呆。按照彩子小姐的形容,脑仁大概只有核桃大,除了业务就再装不了别的了。不过总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天真少女以为他在沉思什么,眼下再着一身正装,就更唬人了。樱木有点不自在地搓搓鼻尖,拍了一下流川的肩头:“进去了。” 从正门进去后里面就像个破旧的毛坯房,墙纸地砖都被剥掉了,除了承重的墙柱和分散在各处的垃圾以外,一无所有。月光照不进来,刚行进一小段距离,视线就已经被黑暗彻底吞没,只能靠手电透射出的方寸光亮来分辨情况前进。 “好像恐怖小说啊。”樱木嘟哝了一句。 黑暗里听到刀镡被拇指从刀鞘上弹起的声音,是流川。“集中注意力。” 樱木闻言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沉下肩,脚距迈大稳住下盘,手伸到了外套里面的后腰处。只一霎那,静谧封闭的建筑里忽地带起一股气流,在刮过樱木时,跟他条件反射扬起的短刀刀刃擦出一片火星后又旋即而去,手电筒立刻跟上气流离去的方向照去,又是一片静悄悄。 “真着急啊,我们才进来不到十分钟诶。”短刀在他手里转了个花把式,气焰嚣张。哪怕刚才樱木如果晚一秒振刀防御,他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流川依旧屏息静待。毫无征兆的,下一秒,拔刀向樱木脚边挥去。樱木轻松跳起绕过这一挥击,扬起手臂把手电向脚边照去,一个长着青白色面孔的古怪的家伙持着一根铁棍像个蜥蜴一般伏在地上。流川的刀尖扫过他的面部,堪堪滑破了他的鼻梁,他已经手脚并用的如跳蚤般弹射回不可视的黑暗中。 “看清楚了吗?”流川问。 “嗯。”樱木点头,“是个男的。长得不行。” “……大白痴。” “穿得像个流浪汉,头发到脖子的长度,肤色苍白。不过攻击方式没有用牙,倒是拿了根铁棍。会使用工具袭击,有点意思。”樱木认真分析道。 流川比划了下鼻梁,“先得一分。” “臭狐狸少得意了!本天才一口气收拾掉它,拿十分!”樱木把短刃往掌心一滑,淋漓的鲜血不断从手掌中溢出,啪嗒啪嗒地往地下滴。就像海中的血腥气味引诱百米开外的鲨鱼。 那个畸形扭曲的类人怪物果然不敌本能的诱惑,在某处黑暗中蠢蠢欲动。直到某一滴鲜血落在地面的瞬间,那股预示迅疾速度的气流声呼啸而来。这更多的是一场毫厘之间的较量,时机很重要,或快或慢的差池都会酿成大祸。但没关系,樱木最是擅长这分秒之间的胜负。 在它将将啃咬住樱木手掌的时刻,樱木甚至感知到手掌的皮肤上一股湿凉的潮气呼向了伤口。他握住短刀的另一只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简单而精确地,刺进这个怪物握着铁棍的肩头,将它钉在了水泥地面上。 “樱木——”流川的急呼尚未收尾,樱木就意识到自己错漏了一处细节。 这个怪物会用铁棍并不意味着它就不能赤手空拳的攻击了。本就体能远超人类的速度与力量,即使樱木优秀的反应速度已经尽力后退避让了,而怪物也无法挣脱被钉在地面的半身,那没被钉住的另一侧手仍然竭力探前抓去,硬生生在樱木胸腹间扯出四道血痕。这四道血痕迅速被涌出的鲜血模糊了界限,化成一大片血污。吸收了血液水分的西装衬衫让樱木觉得沉甸甸的。他还来不及感觉痛,只觉得有点恍惚。 “任务失败。”流川像死神一样扬起长刀。那个被樱木钉在地上的吸血鬼还活着,但这不重要,他宣告了它的死亡。 “流川!!” 即使很轻微,樱木还是听到了他的咂舌。长刀一转,刀背迅猛地劈向吸血鬼的颈项,那个怪物还来不及发出哀鸣便晕厥过去。 樱木马上拿出磁控约束带缚住吸血鬼,固定好后,他的伤口也开始痛了。流川立刻脱下外套,扯断袖子,把大片的衣物裹覆住伤口,再把袖子撕成长布条扎紧。 流川说:“等着我,我去外面联系人。” 樱木靠着粗糙的墙面坐下,琢磨着他俩的西装真是一套也没幸存。这趟任务太亏了。 后来的事情他迷迷糊糊的,隐约记得自己躺在担架上时看到身旁紧随着的流川。狐狸着急的样子有点稀奇,也有点蠢。 这让樱木在这古旧的宅子里被突袭时并没有反抗,他想起来自己貌似有一阵子没见到这只狐狸了。 “几天没见,打招呼的方式很西化啊。”樱木调侃着从身后抱住自己的流川。被调侃的人连以往拌嘴的兴致都没有,脑袋埋在樱木的肩窝里反复着咬人的预备动作。 流川口间湿凉的气息让樱木起鸡皮疙瘩,他挣脱住一只手来拍在那个蓬松的黑发脑袋瓜上:“要吸就赶紧吸。” 得到了本人的首肯后,流川口中的犬齿刺入了他的脖子,刺得不深,还很快地拔出。伤口像被针扎了两下似的慢悠悠渗出两滴血,流川像饮水的猫一样舔掉血珠。 那点血刚润上流川的舌头,他就推开了樱木伏下腰:“呕……” “哈哈哈哈哈哈!!良药苦口啊臭狐狸!” 因为流川进入同化阶段,他的身体基本就像吸血鬼一样需要通过血液吸收养分,药物也是如此。但是研发机构把实验中的特效药在湘北公司所有人的血液样本中做试验后,唯独樱木的血液没有明显的排异现象。 “我果然是个天才。”樱木掸了掸了手中那几页实验报告。 “所以只能通过天才注射药物,再让流川吸食你的天才血液来吸收,阻断他的同化进程。不然他真的就要变成吸血鬼了。”在车内,宫城给出了这样的解决方案。 “现在是要送我去流川那里吗?” “不,送你回宿舍收拾行李,然后你就自己乘坐交通工具去吧。公司现在没了两个壮劳力,人均工作量暴涨,你俩赶紧给我治好了。”宫城开车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努了努嘴,“报告后面还附了两页纸,彩子把地址和要注意的事项都写上了。车后备箱里有流川的药物和注射剂,别忘了。记得提前打好,等你到了流川那里让他先赶紧吸两口。疗程越早——” “安啦安啦,我已经完全理解了良亲。” 虽然不求甚解,但樱木确实明白当下应该做什么。所以在结束捧腹大笑后,他扳过流川的脑袋,换上了无法被辩驳的严肃语气,说:“你得喝,流川,你要好起来。” 大白痴少有的正色厉声,在这个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流川看得很清楚。他很疑惑为什么樱木能在这片黑暗中果断地捧住自己的头颅,他应当看不清自己。他确实看不见,不然大白痴会第一时间嘲笑自己现在这副苍白得像墙灰的面色。 流川顺从地再次咬破之前的地方,这次犬齿像探针似的伸长,刺入了更深的皮肉,齿尖释放的麻醉成分消散了这一行径带来的不适感。樱木头有点昏沉沉的,但大体上没什么妨害。持续了大约半分钟的吸血,流川才拔出吸食的尖牙。樱木从裤口袋里摸出一只创可贴,在空中晃了晃,那个创可贴被抽走后很利索地压贴在颈项的伤口上。 流川无法形容出这个让他作呕的味道。事实上,他被感染同化后,嗅觉和味觉都大幅退化了,以往喜欢吃的、讨厌吃的食物,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唯独对血液有着动物般的敏锐,但进食时也无法用甜咸滋味来归纳,更接近于一种本能进食欲望的需求与满足。他能感知到身体现在正在抵触着自己刚才进食的血液里含有的药物成分,身体被迫忍受着两种成分互相对抗着。肠胃像被谁狠狠攥住打成了结,手脚也无法抑制地颤栗,他蹒跚地往里处的沙发走去卧倒。沙发背对着樱木,他在沙发里侧如同濒死的虫豸般尽力蜷曲着。 樱木不知道流川去哪里了,他突然出现,吸了血后又突然消失。难道吸血鬼都是这个做派吗。他折返往门口走去,打算去把院门处的行李拿进来。 “你去哪?要走了吗?”流川的声音像个幽灵一样在角落里响起。 樱木解释说他是去拿门口的行李,流川不再应答。过了一会儿樱木的步伐果然伴随着行李箱滑轮的动静复又靠近,樱木又问这个屋子的灯的开关在哪里,他实在是看不清。吸血鬼惧畏的是太阳光,室内的灯光没有影响,不过吸血鬼夜视能力优越,对于他们来说开灯是多此一举。 流川说了下位置,复又觉得樱木本就看不大清,也不知道屋子的构造。他勉力从沙发上爬起,挪蹭到开关处,打开了昏黄的壁灯。壁灯的光线并不强烈,眼睛很快就适应了突然的照明,此时樱木才看清屋子的全貌,以及流川的全貌。仅仅一周,那个西装革履的同他一起走进废旧大楼的流川枫现在像是一株枯朽的树一般站在开关旁。他面色苍白,浮现不出一丝血色。眼窝深陷,身型像脱水般干瘦了一圈,但联想起他从樱木身后伏击的力道,应当并不羸弱,这种矛盾感是类人怪物特有的扭曲。这让樱木难以用人类的身姿去描述他,他的身上处处透露着细微扭曲的不自然处,令樱木悚然。 但樱木什么也没有说,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去巡视屋内的整体构造。屋子不小,但布置得十分简洁,所以显得格外空旷。之前看到的沙发和茶几很新,像是最近才购置的。电视机倒是旧式的,樱木拿起放在机顶的遥控器开了电视,没有什么可看的频道。好在还附了个VCD机盒,但是电视柜里没有可供播放的碟片,回头去镇上的时候顺便买点吧。客厅通向阳台的地方被厚重的遮光窗帘阻拦,顾虑到阳关对流川的刺激,他也不打算拉开去查看,便从客厅穿过简单地摆放了一组桌椅的餐厅,转到厨房。手指在流里台上滑过抹了层灰,打开冰箱后里面只有几袋血包了。樱木回头问:“你这几天就是靠血袋续命了?“ “嗯。”流川还杵在开关旁边,看起来呆呆的。 “吸空的血袋呢?”樱木多看他两眼后,好像习惯些了。 “你来之前赤木前辈来看望我的状态,也带走了吸完的空血袋。”毕竟空血袋这种东西当垃圾处理掉也会引发麻烦。 樱木点点头,又打开了几个碗柜翻看了一圈,好在还有锅碗瓢盆碗筷勺,除了没有食材,物件倒是齐全。打开厨房的侧门张望,外面连通着后院,跟进院门时看到的光景差不多,杂草丛生。 “你睡在哪?二楼?”樱木问。 流川摇摇头,指了指门厅旁边的卧室。樱木走过去扫了一眼,卧室的陈设也很简单,枕头床单有睡过的皱痕,却没有被子。这也是流川同化为吸血鬼的一个表现,包括耐寒耐热在内的优越得离谱的身体素质。樱木想了想,打开壁橱,里面果然还是备着被子。他把被子抱出来放在床上,说:“反正盖不盖对你来说都没什么影响,那你每天都要盖着被子睡觉。” 樱木想起的是当自己打断宫城的唠叨后,下车回到宿舍,在宿舍门口碰到了看似久候多时的白发胖老头,正是安西社长。被业内敬称为白发佛的安西社长嘱咐他,比起流川生理上的疗愈,或许心理上让他回归正常人的想法与心态才是更为重要的。 让樱木放心的是,流川是听得进道理的人。 樱木把行李箱搬到二楼去,二楼有三间卧室和一个洗手间,其中的主卧自带独卫。樱木索性就住到这个最大的主卧了,床也很大很松软,他很满意。 摆放好行李后,樱木下楼找流川,他又窝回了沙发上。樱木走过去把所有的开关都打开了,整个屋子的灯都亮起来,照得踩在脚下的影子都成了米字形。流川的眼睛被大量的灯光晃得眯了起来,适应后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灯光对他不构成任何影响。他只是单纯地没去考虑这种毫无必要的事情。不需要处理饮食的厨房、不需要的被子、不需要的灯光,都是没必要的。但如果樱木做了,他便也顺从地接受,因为那是正确的。 樱木抬腕看了下时间,将近五点了,又想起来这个屋子并没有电话。他现在无论是采买还是通讯都需要再折返步行两公里,乘大巴到最近的镇上才能做到。一个来回估计两个小时,再算上做饭,八点吃晚饭也是合理的。心里打了个草稿,樱木跟流川说了下自己的行程和回来的时间。见狐狸缩在沙发里点点头,看起来有点可怜,于是天才大发慈悲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感依旧不错,愉悦地出门了。 步行向公交站台的速度比平日走路快了许多。即使流川已经在那个宅子里住了一周了,但现在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樱木就是不由得担心,他想快去快回。公交站台因为是两个镇中间的位置,所以车次还算紧凑,等得时间也并不久。等樱木回家时,夏末的天色尚存几缕黄昏的余光。 樱木开门时屋里的灯还是全开着。流川像是等到主人回家的黑猫似的,从沙发椅背后弹出脑袋看着他。樱木把钥匙甩在鞋柜上,喊他赶快来搭把手,他才起身小跑过来。樱木把手上拎着的、腕上挎着的大包小包一股脑的卸到流川身上,甩了甩被购物袋勒得酸痛的胳膊。流川抱着快要没过脑袋的一堆东西,步伐稳健地把它们放到厨房,看来吸纳药物的反应是平息了。 樱木喘了口气便去做饭,流川又窝回沙发里。樱木需要吃饭,他不需要。吸食过樱木血液的他当下也没有什么需要。 被吸血鬼感染是需要对方主动把血液注入到被感染者身上,促使异变的成分通过血液交融在体内扩散。据现有数据了解,感染后死亡的占大多数,感染后进入同化阶段的是小部分。流川成为了少数的同化部分幸存了下来,还能有樱木这样不会排异治疗药物的伙伴帮忙治疗,算是这场不幸中的上上签。 幸好大白痴来了。流川默默想着。 樱木很快就做好了饭,却在餐厅的桌子上摆出两份盘子。“狐狸,快来!”他这么招呼着。流川过来了,樱木努嘴,“喏,那份是你的。” 流川拉开椅子坐下,垂视着面前那份赤红的盖饭。看起来像是咖喱,但是红彤彤的一片,也不像是番茄熬煮的,颜色要更深一些,浓稠的铺在米饭上。他闻不出味道去分辨,只能感觉着新鲜饭食的热气蒸腾在脸上。他不需要这个,但心也像是被这热气拂过,惹得有点痒。 他拿起勺子舀着盖饭一口口吃进去,如预料中的毫无味道,只是一团团温热软烂的事物被送进体内。等他吃了快一半时,抬眼发现樱木正看着自己。 目光交汇后像是点醒了樱木,他摆摆手解释:“没什么,我还是有点惊讶你居然真的一点味觉都没有。你的那份可是超市老板说变态辣级别的咖喱块煮成的。我熬出来的时候都被飘起来的辣味刺激得鼻子发痒,你居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流川木然地点点头。他确实毫无感觉,放以往他早就因为樱木的整蛊跟他打架了。 樱木说:“等你恢复了,再突然吃一口超辣咖喱,一定很搞笑。” 他到底买了几份这种整蛊人的超辣咖喱块啊,流川边嚼边思索,得出了结论:“大白痴。” 樱木出门这一趟买了不少东西,冰箱里仅剩的几包血袋被他嫌弃地塞在角落,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位置全部被他用新鲜的肉蛋奶蔬菜垒得整整齐齐。流川倚着冰箱门问他吃得了这么多吗,樱木说这是两人份的。流川说不是超辣咖喱就吃,虽然他吃不出味道,但被耍还是不爽。樱木答应了,相对的流川要洗碗。成交。 樱木甚至买了一束花,或蓝或紫的重瓣花朵层层叠叠地贴附着高挺的枝干,像个塔似的。好几枝插入瓶中,显得十分盛大。流川问这是什么花,樱木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冒出几个字眼后放弃,他忘了,说他下次去花店里再买一束的时候问问。 只要有樱木在,这个沉闷老旧的屋子就活泛了起来。他略高的体温和说不尽的话,流川不是第一天知道,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知到。 樱木的每一天都很有规律,早上七点去晨练,晨练出发前喊流川起床。八点回来,第二次喊流川起床。等到他做好早饭第三次喊流川的时候,狐狸才会因为他拔高的音量中内含的怒气而乖乖出卧室,迷瞪着眼睛坐到餐桌前吃一顿他不需要的早餐。直到流川把早餐的餐碟洗完,他才差不多清醒去洗漱。 等到吃完早餐的樱木给自己注射特效药,再静待一小时,流川这一天的进食才真正开始。 流川第一天的饮血量是最少的,他正常的饮血量下释放的麻醉成分让樱木心悸、头晕,还带点四肢无力。随后两个家伙各占一边地歪在沙发上,消化各自的难受。上午便这么过去了。 中午樱木还是会做两个人的饭。为了补充被吸食的营养,樱木总是吃得很多。流川的午饭则更多是走个过场,重在参与。流川吃完的时候樱木还在吃,他也不去睡觉,就默默地看着樱木吃着大份炸猪排饭、炸肉饼、秋刀鱼、炒面、饺子、拉面和一整条长盒鲜牛奶。樱木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会鼓鼓囊囊的,饭渣也会粘在嘴角,等沾多了他自己也能察觉到,舌头就会从嘴角探出来舔掉嘴角的残渣,卷进口腔的咀嚼中吞咽入腹。流川看到这样的动作后会不自觉地吞口水,他知道自己并不饿。 等樱木吃完了,流川就会收拾碗筷清洗干净,两人分工有序,樱木自己都有点意外。他以为往常和流川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相处模式,是很难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的。但是跟流川住在一起并不难受,熟悉了彼此的节奏后,或者说强行矫正流川的生活节奏后,两人的共居就像契合的齿轮一般有条不紊地延续着。 樱木喜欢在下午的空暇时间看看杂志,但自从他去镇里租借了一套超长剧集的VCD后,带图的杂志便敌不过有声有色的影视剧了。流川翻看着碟片的硬壳外包封面,一对苦情男女相拥在海边,海浪在他们脚下的礁石下拍打出雪白的浪花。结合以往的经验,他猜测这个碟片一定是音像店里的女店员出于个人私心地激情推荐,最不擅长应对这种热情的好意的大笨蛋一定会温顺地租下这一套鸿篇巨制。 他陪着樱木看了两集便伴着浮夸且肉麻的台词打起了盹,他会慢悠悠地滑向樱木的身侧。刚开始樱木会把他推开到另一头,但他又会像个滑倒的酱油瓶一般悠悠地倒回去,来回三两次后,樱木就由着他去了。等到晚饭的时间,他会被樱木摇醒,确认他睁眼后樱木就去做晚饭了。流川低头发现身上盖着一条不需要的薄毯,会把脑袋埋进去蹭一蹭,然后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被樱木喊去厨房帮忙,到了厨房后樱木会埋怨他的睡相太差,赶上樱木心情好,就会把他的头发扒拉顺平,连带着流川也会把无用的晚饭多吃一些。 晚饭结束后,太阳已经离去了。一开始流川并不愿走动,但是樱木拉着他一起外出散步。两个人就听着虫鸣蛙噪,沿着宅院附近的沥青公路慢慢地走向两公里外的公交站台,再在站台处坐一会儿,复又原路返回。多走了几次后,晚饭洗完碗,流川就自觉地穿好鞋袜在门口等着樱木。樱木会跟他讲在他睡着的时候看的电视剧的情节,再发表下他对后续剧情的猜想。流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回应两句。 等走回家后就差不多是洗漱睡觉的光景了。流川会等着次日樱木的三次叫醒。 于樱木而言,这样的日子还是快点结束为好。流川苍白的肤色下仍是没有血色,好在强制三餐后他身形不像刚来时那般枯槁。但是饭食里他偷偷拌进去的那点超辣咖喱,流川始终没有发现。樱木在餐桌上边吃边说很多的话,说今天晨练时外面的天气,说冰箱里还剩多少的菜,说自己下次去镇上采买的计划。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流川会时不时地回应,但樱木总是听不到流川说出那句他想听的话。 为什么臭狐狸总是说不出自己想听的话呢?在流川还在打盹而樱木在熬汤的时候,在樱木一个人走很长的路坐很久的大巴去临镇采买的时候,就像天上掠过一只鸟似的,他的脑海里偶尔会浮现这样的疑问。 樱木的心里是有秘密的。这个秘密他揣了很久,也藏得很好。或许是从入行起,即使看不爽狐狸,安西社长也让他始终盯好狐狸的一举一动,学会他的一招一式。樱木很听安西社长的话,他会念叨着狐狸有什么好的,但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家伙。注视得越久,他越发知道流川很强。这很好,就像有人先你一步迈上了正确的道路,往后你只要向着那个方向追逐而去就好了。然后终有一日,超越这个身影。 樱木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稳扎稳打的成为了湘北公司可靠的一员。虽然经验不足,但是业务能力不容置疑。有时也会跟大猩猩、良亲、咪酱他们出外勤任务,但大多时候他还是跟流川组合。他已经习惯目光里有流川的存在了。直到樱木也说不清是哪一天开始,连他的梦里,也有流川的存在。 一开始梦里的流川跟现实中的一样,让人烦躁的优秀的工作能力,总在他每一次犯错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一针见血地切中要害后再补一句“大白痴”。樱木醒来时认为自己中了狐狸病毒,怎么白天被臭狐狸抬杠,晚上在梦里还要被臭狐狸怼。后来的梦好了一些,狐狸会夸他干得不错,他们会坐在一起吃饭但不吵架,还会一起看电视,电视播久了,爱睡的狐狸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地挨到他的肩头,梦里的樱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样默许了狐狸的靠近。醒来后樱木反思,难道自己其实是想跟狐狸友好相处吗?樱木还没想明白,梦里的狐狸又变了。本来还靠在他肩头的狐狸会把脑袋搁在他的肩窝,胳膊圈过他的腰,揽着他睡觉。这样的姿势在梦里让樱木还挺受用,等他从梦里醒来后,才后知后觉地伴随着瞳孔地震反刍着其中的不对劲。之后的梦境变本加厉,狐狸不再随口叫他大白痴,会在耳畔喃喃地呼唤他的名字,鼻息吹撒在脸颊,在樱木还为这过近的面部距离头脑风暴时,用仍然念着樱木的嘴覆上樱木因为紧张而抿住的嘴。樱木吓醒了。 他翻了很多梦境分析的杂志专刊,还以“有个朋友”的名头去咨询老朋友洋平,但仍然无法得到安心的答案。这让他在后续盯着流川的时候,不由得难受。他有了想逃的念头,并为此羞耻。 这样的状态无可避免地影响到他任务的发挥。在一次本可以避开的致命攻击中,他分神了。流川的长刀替他架住了那一下攻击,他还没回过神,流川却抬腿一脚踢翻了他:“别在那里发呆,真碍眼啊!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啊,白痴!” 这个笨蛋狐狸明明都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怎么还敢这么嚣张。樱木气笑了。但流川说得没错,他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樱木决定直面自己喜欢上了流川的事实,也决定了绝对不会告诉他。 他很郑重地把这份感情存放在心底,依旧跟流川拌嘴,时不时再打上一架。在众人眼里,那段时日里心绪不宁的樱木又恢复了他本来的状态。流川还是会喊他大白痴,但樱木在回怼臭狐狸的之后,心里会默默想,你才是大白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喜欢你。 这想必也是樱木的天才之处,他很是为自己得意。直到流川被吸血鬼感染了。 被宫城送回宿舍,又被安西社长临行前嘱托,坐在漫长的电车的路上时,樱木看着车窗外划过的城市风景逐渐替换成茂绿的农田,他怀揣在心底里的秘密忽然间让他茫然。他考虑过流川这样呆愣又率直的笨蛋在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也会变通,去结婚生子,去成家立业。他想着那一天里,他会坐在新郎亲友那一桌,跟着良亲他们,对流川说些老生常谈的祝福。他愿意在话语里退让两分,在流川重要的日子里夸赞狐狸几句。他想那一天他或许就能安葬这个秘密,为此还有着隐隐地期待。但现实却在向左转或者向右转的人生道路上,突然挖了个地洞,这是樱木未曾设想到的。 他庆幸流川被感染后还活着,他知道能进入同化的比例有多低。但他对流川痊愈的比例难以把握。他带的特效药是研究机构的试验作,理论上是可行的,临床上因为样本量过少,谁也不敢打包票。所以流川仍然存在很大的风险,他可能同化成吸血鬼,也可能在特效药治疗的过程中出现意外。这里面的变数之多,让樱木都忘了自己前去帮流川治疗,同样也担了多少风险。 他希望这个秘密是在岁月中被消逝,而不是当下被斩断。它是斩不断的,如果流川就这么变成了吸血鬼离去,亦或是死去,樱木确信,这个该死的秘密再也无法被平稳地安置,它会像树根一样深扎进他的骨肉里,用遗憾和思念作养分,生长在他身体的每一寸中,无可救药。 樱木为这个可能,在八月末的高温里,冷汗淋漓。 虽然隔三差五会去镇上采买物资,但樱木要做的事情其实远不止此。每一周他都要去镇里的公共电话跟湘北公司联络近况,再把流川的生物样品寄送给开发特效药的研发机构。研发机构的回信会传递给湘北公司,在樱木下一次的致电中听到回复。 当下的状况让人满意,流川的同化进度渐渐停止,预计不久后就要退还回人类的状态。樱木收到这个消息后哼着童谣踱步在镇上,在超市老板震惊的神色中回购了变态辣咖喱块,又买了许多食材,在排队结账的时候,临近的货架忽然晃动了起来。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直至商品从货架上跌落下来,连货柜都震荡起来。樱木跟所有人一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匆忙地跑出超市,汇聚到了中心广场。不到三分钟,地震就结束了。人群之间互相询问探查着状况,这次的地震有些严重,樱木响应现场号召,又是帮扶老弱病残撤离危险地带,又是陪同检查灾后火源,一转眼就忙到了黑天。组织救援的队长热情款待了樱木,樱木吃着这么些天来第一次不是自己做的饭菜,这才想起了待家留守的狐狸。 宅院里没有电话,他只能问救援队长大巴的情况。得到回复说,大巴都被借调走了,眼下地震后的情况肯定是停运的。但这个热心的当地人宽慰道,樱木可以住在他家里。樱木借口说家里有个生病的弟弟,还是着急回去。救援队长问他弟弟多大了,樱木心直口快地说了流川的真实年龄。对方笑着说都大老爷们了,一个人待一晚没多大事儿。樱木语塞,只能一再请求对方帮帮他,无奈对方已经喝了酒,只能允诺明天一早就送他回去。 次日樱木起得很早,但救援队长仍有不少事要忙,手头上紧要事情吩咐委派好了后,载樱木出发时已经临近正午了。临行前,超市老板提了两袋子食材交给樱木,还免费送了他两盒变态辣咖喱块。 等开到了公交站台处,樱木就下了车,直到目送救援队长的车开远了,他才拎着那两袋子食材沿着沥青马路回去。他想着家里冰箱的角落里还有几包血袋,流川再怎样也不会饿死在家里。也不知道自己一晚上没回去,狐狸会说什么。但总归是要帮帮那些眼下困难的人们。他在脑子里演练好发生争吵时该放出的论据,心里越来越有底气。 他想得出神,才留意到不远处有人倒在了路边,嘀咕着是哪个倒霉蛋在地震停运后居然倒在了公路边,手里还是拎着食材拔腿小跑过去。 那一刻樱木不知道自己和流川哪一个的脸色更苍白,他不理解流川怎么就躺倒在公路边上了,又瞥见了翻滚在杂草地中撑开的伞。他只能滑稽地两手拎着食材袋子、脖子上夹着伞杆遮阴,背着流川往家里赶。他憋着一股劲儿加紧往回赶,生怕泄了那口气后就再也背不动流川了。那一公里多的路不长,却让樱木有了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但那幸好只是错觉,樱木到家后立刻把流川放倒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往胳膊上一划就把鲜血怼到流川嘴边,流川的喉头动了动,虽然有一部分溢出了嘴角,但大体上他还是吞咽进去了。 在遮天蔽日的屋内饮血后,流川总算是醒了过来。他还僵硬着,无法发出声音,看到樱木时通过他瞪大的眼睛,樱木想他此时的情绪应该是很激动的。至于是哪种意义上的激动就不必细琢磨了,反正他都不能动。于是樱木拉了把椅子过来,给自己包扎划伤的手臂,顺带着给沙发上情绪激烈得只能用眼神辱骂他的流川解释来龙去脉。 他说完后流川也平复了,眼睛总算没再瞪着他了。 流川想,毕竟是大白痴,会做出这种热心肠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樱木算上通勤时间,去镇上也就三四个小时,大约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的时间,到了晚上他肯定会回来。他们夜间散步时百无聊赖地认真阅读了站台上公交车牌的每一行字,还闲聊过往返的大巴首发时间很早,但过了晚饭时间就不再发车。 昨天下午的地震流川也感受到了,虽然比以往猛烈了一些,但不至于上升到灾难的程度。大白痴耽搁了些时间也很合理。理智的分析在等待中渐渐像是对自己的安慰,屋子里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流川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过天光了,他完全靠着墙上的挂钟保留时间流逝的感知。 没有樱木的屋子太过安静,他已经想不起同化开始的那一周里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挂钟里秒针滑擦过钟面的声响太吵闹了,一下一下地,像是敲打着他的神经。他看着六点多了,天色想必擦黑了,大白痴如果利索一点,大抵还能赶上末班车。 这点不着实际的念想又被秒针如凌迟般一下一下刮擦殆尽。八点了,天已经黑了,已经不会有发车了。樱木今晚是不可能回来了。 彩子的调侃不无道理,此时流川的脑仁只有核桃那般大。他想不出更多合理且安心的设想,抓着一把伞就出门了。他天真地想着他要去找樱木,如果天亮了他就撑着伞去。 等走到了公交站台,他才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毕竟不知道大巴的行进路线,接下来遇到岔路口该怎么走呢,总不至于等樱木回家后发现他走丢了吧。 此刻,一只吸血鬼坐在公交站台的长凳上发呆。 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待在这个公交站台。去往那栋宅院是赤木前辈开着运货卡车,载着被约束带束缚的自己和一众新家具到达的。 开阔寂寥的公交站台比闭塞的室内要让人心情平静得多。飞蛾们绕着站台边上的路灯徒劳打转,而流川也不想回家。这个公交站台是他已知的能最早见到樱木的地方。 他计划等樱木回来,他一定要狠狠骂一顿这个大白痴,只是这种程度的地震居然就让他耽搁了,真是不像他。过了许久,他又觉得自己莽撞了,这不是会死人的程度的地震,倒不如说工作上死亡的风险还更高些。自己为什么要跑到公交站台处傻等。蠢死了,回去了。 他提着伞原路返回,但又睡不着。在客厅徘徊了几圈后,打开了电视机。他选中继续观看的按钮,决意要把大白痴还没看到的电视剧情节剧透给他,作为对他的惩罚。 电视剧播到了清晨,流川忍受了数小时的无聊且狗血的剧情,看了看挂钟。大巴的首发车已经发出了,大白痴可以回家了。他关掉电视机,坐在沙发上认真思索等大白痴到家后,他该如何先发制人。流川已经打好了几版腹稿,再一抬头,已经十点了。这个时间无论如何大白痴都应该回来了。 昨晚那些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愚蠢的慌乱想法又一次沉渣泛起,但天大亮着,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待在家里等樱木回来。他很清楚,但他不屑。不管大白痴因为什么原因耽搁了,他都要去往离他最近的地方,最好给他屁股来上一脚。他必须要见到樱木。 他当真撑着伞出了门,刚出门时还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等行进数百米后,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沉,他几乎是拔着自己的腿前进,一点都没有折返的念头。僵化而已,又不会死。他的执拗很快就发展到全身都无法动弹了,他拼力向前挪动,却是硬挺挺地栽倒在公路边。幸好吸血鬼的体质耐寒耐热,不然八月末太阳下的公路,流川就要蒸发了。 他愤怒地想着,自己倒在这里也比在屋子里无用地等待要好。如果樱木能回来,他就一定会路过自己。如果樱木回不来了,他也不想回去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但流川一直是个幸运的人。樱木因为一些乐于助人的事情耽搁了,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流川很满意,以至于他忽略了自己全身僵化的境地。而这种僵化只能待其缓慢消解。 流川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樱木百无聊赖。索性打开了电视。 “诶?我之前有看过这里吗?”樱木对着电视剧困惑地挠了挠下巴,他在回忆自己是否在出门时忘了关电视。流川想起自己的惩罚计划,但眼下他僵化得说不出一个字,更别说去剧透樱木了。樱木倒选着集数,直到找到自己熟悉的桥段,复又看起来。而流川只得被迫再看一遍好几小时的无聊且狗血的电视机。 流川的僵化打断了这么多天来的作息,他无法参与樱木日常的三餐,也无法反驳樱木的埋怨。等过了两天,他的手指和脚趾可以活动了,但四肢仍然无法动作。麻烦却已经出现了,算上樱木耽搁的那一晚,流川已经三天没洗澡了。光靠着樱木早晚两次的洗脸刷牙已经维持不了流川的清洁状态了。 樱木只好把流川抱起来,脊背靠在沙发扶手上,脑袋悬空在外。又找来一个板凳,在上面放了了盆清水,又烧了一壶开水兑开,掬一把温水的手沾湿了流川的后脑,问他温度合不合适,可以的话手指点一下,不行的话点两下。 流川的手指点了一下。他开不了口,没办法提醒樱木,吸血鬼本来就耐热耐冷。但这个温水确实是他曾经喜欢的温度。 樱木放心地打湿了流川满头的黑发,把他的刘海全部捋到脑后,让他整个面庞都露了出来。樱木看着流川同化成吸血鬼后的轻微不自然的面庞,默默掂量了下自己内心的秘密,分量不减,看来流川迷惑众多少女的狐狸脸在他这里并不是什么主要因素。 见鬼,那我到底喜欢他哪里。樱木出神地想着,眉毛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流川看着樱木的脸,一下就认出了他在想些别的事情。但樱木的手仍然在搓揉着他的脑袋,宽大的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指腹插入发丝间轻柔地揉搓着头皮,惹得流川的神思也飘远了。 他联想到某个场景里,他可以让大白痴的手指也像现在这样插在他的发缝间,但不同的是他的手指会无助地抓揉着他的发丝,仰着脖颈却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万幸的是流川僵化了,他后续的联想如果没有僵化的作用,恐怕下腹部会有些下流的变化。 他的畅想被樱木冲掉头上的泡沫,擦干后打开吹风机的噪声打断。虽然很吵,但是樱木边梳理着他的头发边帮他吹头发这件事情,让他也很是受用。 终于到了最棘手的环节,该怎么帮流川洗澡。就算撇掉内心的那点心思,把流川扛到浴室里,帮这个一米九上下的青壮年冲洗身体,无论如何都是一副地狱的场景。 “要不,湿毛巾擦身体吧?”樱木用协商地口吻询问着,问了让这个提议更合理,补充了一句,“去浴室淋浴我怕没扶稳把你磕着了。” 流川看出了樱木的为难,他也不想麻烦樱木。手指点了一下。 于是樱木又打了一盆温水来,浸湿了毛巾,拧得半干,脱掉了流川的上衣,借着湿润的毛巾擦洗着流川的躯体。流川因为僵化而格外顺从,如果不是躯体柔软的触感,樱木有种在擦洗一尊雕像的错觉。 因为这些日子的强制进食,流川的身体已经比樱木刚来时要好了许多,不再一幅干瘪脱相的寒碜模样。樱木琢磨着吸血鬼或许并不是靠肌肉发力来达到那恐怖的力道,至于更深层的原因,他想不出个一二。樱木从脖子擦到腰腹,又抬起流川的两个胳膊擦洗了一通。迟疑了片刻后,他另外找了一片干净的毛巾。在抽掉流川的裤管后,把毛巾贴心地盖在胯下位置,樱木开始下半身的清洁。准确来说,是腿部和脚的清洁。这些都做完后,樱木正打算就这样给流川把裤子原路套回去,流川的手指猛敲着沙发。 “我为什么要给男人擦洗下体啊……” 流川的手指依然猛敲。随后他看着樱木叹了口气,去换了一盆水,还换了一条毛巾来。大白痴认命地抽掉盖在自己胯下的毛巾,被迫注视着自己的性器官。大白痴是那种接受状况后就会认真去对待的人,所以并没有太扭捏,一只手扶着自己的性器,另一只手隔着毛巾擦拭。可惜擦拭的时间太短了,樱木只花了三两分钟的时间就搞定了这个棘手的部分。奈何他擦洗得公平公正,让流川失去了敲手指抗议的资格。倒不如说,流川本就是凭着这个正当的借口,故意捉弄樱木。 樱木给流川穿上衣服,盼望着流川赶快从僵化中恢复过来。 不便之处不只是清洁卫生,让樱木苦恼的是流川的饮血。现在他给自己注射药物吸收后,用针管从静脉处抽出一定量的血液,再从流川嘴边给他一点点喂去。只是如此倒还称不上麻烦,但吞咽掉含有药物成分的血液后,流川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蜷缩在沙发里消解痛楚。僵化对于吸血鬼来说是极度虚弱的状态,故而药物的反应比以往要更加猛烈。他像是快要苏醒的僵尸一样浑身震颤着,能活动的手指脚趾如同痉挛般扭曲成各种形状,看得樱木自己好像也跟着痛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流川的四肢能小幅活动,等到他能够缓慢地给自己翻身的时候,口齿间能勉强说出些短词断句时,他身体的状况已经退还到樱木刚来时那般枯槁的状态。这让樱木每一次喂血都觉得自己像是在慢性毒杀流川。但这是正确的事情,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他捧住流川的脑袋,说:“你得喝,流川,你要好起来。” 流川缓慢地抬起胳膊,绕过了樱木的腰,虚虚地揽住了他。他们把脑袋埋在彼此的肩颈,好像也确认了彼此的决心。 研究机构寄回的报告显示流川的状态越来越好了,哪怕他如今处在僵化后期的吸血鬼身体已经被特效药冲击得形销骨立。樱木试着给他塞一些饭食,他也勉力吃了些许,但仍吃不了多少。樱木担心他的身体在完全转化回人类时,肉身就先被拖垮了。 流川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僵化后削弱了他吸血鬼的体质,相对而言药效变得更明显了。虽然带来的痛感也更为强烈,但他渐渐能感知到外界温度的变化了。这并不是药物作用后自身的忽冷忽热,而是半夜醒来觉得樱木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有些闷热。他能闻到樱木发间洗发水的味道,感官失而复得的兴奋让他哪怕僵硬着躯体,也要在樱木凑近听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奋力仰头去嗅闻他鬓边的气味。这种恶作剧式的行为樱木会一下子把他推回沙发里,然后去准备更多的饭食来填喂他。流川觉得不亏。 最成功的一次是他微弱地呼喊着樱木的名字,樱木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便俯身侧耳伏在他的嘴边,他努着嘴很专注地听着他的呢喃,没注意到他的手在他脑后已经缓缓抬起靠近。直到流川像捕捉猎物一样,掰过了樱木侧贴的脑袋,嘴里仍喃喃着“樱木”的,在他仓皇的眼神中,把嘴擦过樱木的嘴。 那一次樱木像动物一样逃窜开了。过了半晌,他端着餐盘回到了沙发边,流川笑了。 他不是樱木。虽然樱木有着跟他差不多的高大的体格,甚至是一头惹眼的红发,但这个大白痴是个不擅长拒绝别人好意、看到有困难的人就会上前搭把手的温柔得要死的人。樱木会顾虑到别人的感受,但流川不会,他想要他就会去拿。他喜欢樱木,便去喜欢了,至于樱木不喜欢他的可能性,他是想都没去想过。这一点来说,流川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但他是个幸运的家伙。 樱木说,等流川痊愈了,他有重要的话要说。 流川点了点头,没有一丝不安,大概因为他这几天都是重复着“大白痴喜欢我”入睡的作用。 等到流川僵化结束不久后,他的生物样品寄送给研究机构分析,已经完全是人类的状态了。而这期间的样品寄送和状态反馈,也提供了研究机构珍贵的数据,为此还给湘北公司打了一笔金额相当可观的钱,可观程度之高达到了彩子在电话里盛赞流川这趟罪没有白受。 但也正如樱木预料的,流川完全转化回人类时,身体状况已经相当贫弱。好在僵化时期樱木硬喂他许多饭,他现在除了过分的瘦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他还在期待樱木重要的话,但湘北公司那一边,宫城一听说流川痊愈了,就立刻喊樱木返岗。他已经受不了现在饱和到析出的工作量了。樱木非常体谅良亲,他即刻就打包回程。 流川像根竹竿似的倚靠在樱木的卧室房门旁,问他重要的话呢。 樱木的脸涨得通红,拖着行李箱越过流川,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等狐狸养好了身体再说吧。 流川有些上火,他推了一把樱木的肩头,让他别急着走。 这是他们往常惯有的动作,樱木也熟稔地回搡了一把,没成想竟把流川推搡得坐到了地上。流川自己也愣了,他知道樱木没有用力,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这个境地。 樱木赶紧撒开行李箱,蹲下来检查流川的状况。 流川摇摇头,说你回去吧。 樱木不理解流川怎么摔了个屁股蹲后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说,那你送我去车站吧。 流川点点头。这是流川被感染后,他们第一次白天一起出门。 如今已是九月上旬了,太阳也收敛了些,温温热热地洒在身上是刚刚好的温度。流川和樱木并肩走在这熟悉的前往公交车站的两公里路上,白天没有了虫鸣蛙噪,更明显的是风拂过脸上清爽的感觉,还能闻到泥土被晒干后的味道。 流川陪着樱木顺利地走到了公交车站,樱木放心多了,上大巴时还难掩喜悦地隔着窗玻璃冲自己挥手道别,傻里傻气得让人也跟着高兴。 安西社长让流川在这偏僻的宅院里再待一阵子养好身体,毕竟让虚弱的竹竿去工作百害无一利。流川也正有此意,他特意加餐肉蛋奶,循序渐进地加量每天的体能训练,直到恢复自己以外的运动量。流川的脸色在晨跑时得到了乡野间遛狗散步的阿婆的赞许,问他是来乡下度假的城里人吗,气色在这好山好水间确实养得好。流川点点头,不客气地应下了这称赞。引起流川兴趣的是,阿婆提到前些日子也有晨跑的年轻人,染着一头夸张的红发,但人很热情,是个好孩子。 那头红发不是染的,但流川没说出来。他喜欢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樱木。 于是坐大巴去临镇上采购物资,在货架上看到樱木提及的变态辣咖喱块,他故意拿起了一盒,结账时老板很是惊讶,说他是今年来他见到的第二位会买这个变态辣咖喱块的顾客。流川问他那第一位顾客呢?这问得像是打开了老板的话匣子,在顾客寥寥的上午,拉着流川聊了好久那个红头发的第一位顾客是怎样效率惊人地帮扶着地震后受难求援的人们。 随后流川把樱木留下的VCD还给了音像店,音像店的前台果然是个热情洋溢的女孩,刚看到流川时毫不例外地绯红了脸颊。在知道流川是来代还碟片后,她还颇为失望,因为好不容易卖出去的一份安利却没能得到同好的反馈。流川想了想,把“无聊又狗血”的评价咽回了肚子,他也替这个女孩遗憾了一下,如果是大白痴,一定会跟她滔滔不绝地说上好久的感想。 最后问询了下路人,流川找到了那家花店。他指手画脚地比划了下那长条形的蓝紫色的花束,店员很快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迅速为他扎了五枝,手脚麻利地包装时还说,不久前同样的花束也卖给过一个跟他差不多个头的男孩,有着一头红枫般惹眼的发色。流川还问了下花名,默默记下了,打算等下次见到大白痴时告诉他。 回到家后,他把花插入花瓶中。洗手时久违地在镜子中观摩了下自己的面部。虽然以外也并不怎么照镜子,但自从感染后他变得反感照镜子,镜子里那张苍白的不和谐的面部令他烦躁。但现在他痊愈了,对着镜子左右旋转了下脸,确认自己回归正常的信心再添一笔。 做饭时想起自己故意买的那盒变态辣咖喱块,还想起大白痴在这里给自己做的第一顿饭就是这个,流川突然来了兴致。他真的给自己煮了一锅变态辣咖喱。也正如大白痴描述的,熬煮咖喱时飘起来辣味激得鼻腔发痒,等端上餐桌时,流川已经有倒掉的冲动了。 总之,吃一口好了,试试而已。 “好辣。” 嘴巴、喉咙、食道和胃部都像燎了火一样发烫,嘴唇也发麻肿胀,甚至刺激得流川连眼泪都出来了。他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冰牛奶止辣,抹掉挂在眼角的泪珠,庆幸大白痴不在场。他这幅样子也如他所预料的,很滑稽。 流川独自在这个老旧的宅院里又待了三个月,主要的内容就是吃和锻炼。等他轻装简行地回到湘北报道时,所有人都觉得流川跟出事前没什么差别,仿佛这次感染只是出了趟远差,唯有清楚见识过流川瘦得能够晾衣服的模样的樱木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这个反应让流川很满意。 下班后,流川像牛皮糖似的跟去了樱木的宿舍,难得的说了很多话。 他说临镇的大叔阿婆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好,说帮他换了租借的VCD,说他上次买的蓝紫色的花束叫大花飞燕草,名字是有点长,难怪大白痴记不住,还说他煮了变态辣的咖喱块。 樱木没忍住,插嘴问道,什么感觉? 流川说,超辣。 樱木笑了,说没看到臭狐狸被辣倒的糗样真是可惜,又说他其实不止一次做过变态辣咖喱块,他一直想听到流川说这句话。 因为那意味着流川痊愈了,能尝出味道了。这句话樱木没说,但他和流川都知道。 流川问,那你还有什么想听我说的话吗? 樱木的目光左右闪躲了下,流川就知道了。 樱木有点恼火,这个家伙总是先他一步,在他铺垫好情绪前,蛮不讲理地开口—— “樱木花道,我喜欢你。” 樱木放在心底的秘密突然摔碎了,里面盛满的情感像海水一样涌出来,漫上来,从他的眼眶中溢出来,就像一个劫后余生的幸存者。 如果说樱木对流川喜欢的想象只是停留在嘴唇擦碰的程度,流川对樱木的喜欢已经达到了少儿不宜的境地。大白痴虽然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但他太懂得大白痴不善拒绝好意的毛病了。他在樱木耳边低声说着他有多喜欢他,他喜欢看到自己喊他花道时微颤的嘴角。锋芒毕露的樱木花道只要撞上热烈的爱意,就会化成柔软的样子。 游客,本帖隐藏的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50 才可浏览,您当前积分为 0 这场性事持续到后半夜才鸣金收兵。 疲累的樱木埋在流川的肩颈处喘息,他的嗓子都干了,说口渴。流川便起身去给他倒水,等他回来时,樱木已经呼呼大睡了。他把水杯搁在床头,抱着樱木安然入眠,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不早了,樱木少有的还在睡,流川先行晨练去了,还遇上正准备回去的宫城前辈。晨练完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早餐,到家后回房间换衣服,发现被窝里的人没了,床头的水杯也喝干了。流川觉得自己应当留个纸条报备下行程,他想樱木可能也出门买早餐去了。于是又开门去寻,正好撞见穿着睡衣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的樱木。 “你去哪了?”流川问。 “刚醒,想起来好多天的报纸没拿,去楼下取了。”樱木指了指腋下夹着的一大摞报纸。 “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买早餐了。我已经买回来了。”流川让开过道让樱木进来。 樱木把钥匙搁在鞋柜上,说:“良亲都遇上你了,你肯定是去跑步了,回来肯定也会捎带上早餐的啊。” “宫城前辈跟你提了我?”流川打开包装面包的纸袋,递给樱木。 樱木接过来咬了一口,是红豆面包,“他提你干嘛,他又不知道咱俩现在的关系。” 流川不解。 樱木瞪大了眼,目光移开后又移回,一幅“你不知道吗”的神色解答:“良亲身上有你的气味啊。” “你的嗅觉这么灵敏?都能分辨人的气味。“跟狗似的,但这句没说,他知道樱木会生气。 “没有啊,我怎么有这种本事。是狐狸你的气味太特别了,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说,他突然想起樱木初到偏僻宅院里见到感染的自己的时候,在不可视的黑暗中,果断无误地捧住他的脑袋。这是只有樱木才能做到的事情。 樱木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面包,去厨房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 他听到身后流川说:“你果然是个天才。” 樱木丝毫不知道这个并不起眼的事实让流川喉头一紧,连带着裤裆也一紧。他茫然地看着流川钻回卧室里,带出一整盒安全套。但他很快知道另一个事实,那就是流川的家居裤里从来不穿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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