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A渡美时期。俗话说,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分手都是秀恩爱。
太忙了,只能极限滑铲,之后会慢吞吞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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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后悔了。”樱木坐在足够容纳三个人的宽敞布艺沙发上,对这场架进行最后的,愤慨又疲惫的陈词,“跟你在一起真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好巧,”流川靠在门框旁啜饮咖啡,语气冷漠地回敬, “我至少这么想过1000回。” 这不是气话,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在球场上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想法的两个人,就连这种方面也有难得但讽刺的默契。前两天趁着休赛期一起在跳蚤市场淘回来的花瓶和餐盘,现在已经被掀翻在地。桌角,脚边,玻璃渣和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有的眼看已经埋进茶几脚下深棕色的地毯,想到后续清理又是一桩麻烦事,樱木愈发心烦意乱。 “既然都后悔,分手不是对谁都好!” 这是气话,但确实解气,一定程度上疏解了烦闷情绪。他翘起二郎腿,嗓子一阵发痒,痛快到想笑,但又忍住了。他双手抱胸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抬起眼看倚在门框旁的流川突然不再动作,只垂着长长的睫毛看着手中的咖啡,几乎要得意地勾起嘴角。 流川抬起眼来,没什么波澜的眼神定定地追着他有些颤抖的瞳仁跑。 “好。” 语气平淡得有些惊心动魄,说完转身离开。 10号的嘴角放下,表情复刻上个赛季看以为必中却射失的三分。 没听错吧?他说什么?好? 吵架,动手,做爱,和好,再吵架……循环往复几乎构成了两人除了比赛外90%的生活,淳朴得像没文明的野人。但说实话,即使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分手”这种尖锐的词却一次也没用过。樱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他怎么敢?——愤怒让他手脚发麻,全然忘了分手本就是自己提的。 他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太猛,晚上又忙着吵架忘记吃饭,摇着头驱赶烦人的头晕耳鸣。他第一反应是想要大声诘问他什么意思,然而对方已经背过身走到厨房去了。 “明天,从我家搬走!!” “你搬。”流川没理会身后樱木的怒吼,打开水龙头将咖啡杯丢入厨房水槽,仍旧背着身,两手撑在水槽边,“房子是我找的。” 在一起10年,同居5年。从湘北到NCAA,再从NCAA到NBA,眼前已经过了一遍走马灯。这算始乱终弃吗?这算始乱终弃吧!盯着流川笔挺的背,樱木喉头发紧,但发现自己竟然连张嘴的力气都没,再与他争辩也是无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输什么不能输志气,move,move,move! 于是在凌晨时分,樱木将一团糟的争吵和破碎的感情丢在身后,摔门而去。 初春的晚上还是冷的,加上两人住的是郊外的独栋,少有人烟让本就凄凉的氛围和温度雪上加霜。想起来这都要怪流川,说这里地广人稀,不管搞出什么动静都不会被投诉;打篮球也方便,搞得现在两人采购生活物资都得驱车20公里去镇上。这种任性唬鬼的话流川也不知说过多少,而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也信了这么多年。 从家出来太急,忘记拿毛呢大衣。冷风从领口往身体里灌,该死的围巾还丢在流川的车上。车,家的钥匙,统统没带,回去又太没面子。不过好歹手机是揣在口袋的,他吸了吸鼻子将它掏出来,习惯性地就要拨良田的电话。 “下次吵架给我自己解决!如果再把我家砸得稀巴烂,我会从第一次打碎的东西开始算,一件件列好清单让你们连本带息地还!” 大拇指离摁下拨通键还有1mm,耳边回响起良田的声音。他回忆起来,上次负气离家出走照旧去的良田家,流川也是很快追来。两人极其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在良田家发动战争,直到樱木失手摔了彩子给良田寄来的冲绳海螺,一直冷眼旁观的良田才上前一人给了一脚把他们赶出门去,这是他摔上大门前的下的最后通牒。 樱木打了个冷颤,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物。 手机从离家出走后一直保持着安静如鸡的状态,一路走来也没见一辆出租。说来奇怪,平常这个时间点也不至于如此冷清。情绪一旦低落,看什么都在和自己作对。樱木心一横,捏着手机,抱着胳膊准备一个人慢慢向市中心晃。 走着走着,心境随疏阔亮堂的街道宽敞起来,很久没有闲工夫散步。篮球员的生活节奏快,场上更是拼尽全力地摆臂冲刺,偶尔这样慢下来,也有别样的惬意。身上越走越暖和,心情也没刚刚那么差了。路过常常光临的快餐店,饥饿让他条件反射就要进去买点高热量的炸物带回去,家里那位爱吃这家店的披萨。但门推开一半又懊恼地退出来,肌肉记忆真是可怕,可怕。 饥饿又寒冷,委屈又气愤。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更是要上手互殴一顿,阴阳怪气地过几天。更有甚者,实在气不过,跑到天涯海角去(其实也就是倒霉朋友们的家罢了),最终还是会被流川阴沉着脸提回来,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做。做到为什么吵架,吵得多伤人,都稀里糊涂全忘掉,这事也就算告一段落。这么想来,这算谈的哪门子恋爱啊,只是单纯方便的生理需求而已吧…… 越想越悲愤,越悲愤想得越多。再后来,盘旋着占领高地的怒火逐渐消散,他慢慢回味过来现在这种境况意味着什么。流川无甚起伏的那句“好”不间断脑内重播,像病毒式传播的晨间电梯广告将大脑腌成呛人又难闻的烟熏味。夜风吹到脸上凉得一哆嗦,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这句话熏哭了。 “好个屁啊……” 2. ……那之后又过了多久? 樱木一激灵清醒过来,坐起身发现周围一片漆黑,没法判断现在的情势。寒气早已从身体中离开,身上厚重的线衫现在已然成了一种累赘。手掌摸上榻榻米传来真实又熟悉的手感,他有些恍惚:是饿晕了吗?那身下应该是泊油马路才对啊。难道是被哪位好心人捡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但樱木一向拥有远超常人的直觉:这个地方不陌生。记忆碎在空气里,月光下闪烁翻飞的灰尘都沾染了令人怀念的味道,他回想起一些和恋人相拥而眠的夜晚。那时候他总爱挨着自己睡,冬天热夏天更热,为了这他俩也没少打架。不管打得多凶,第二天流川还是我行我素地更紧地环着自己,呼吸带出均匀的温热鼻息碰在后脖颈,不知从何处浇灌出一些幸福。 ……不对。 明明刚刚都已经说了分手了啊怎么一转眼又忘记啊!!什么恋人!!!给我去死去死!!从我的脑袋里离开啊啊啊啊啊!! 樱木一边痛击自己的额头,一边大喊大叫。全然不顾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在。折腾了一会儿他终于消停下来,嗓子眼有些肿痛,哽得他有点难受。早知道还不如挨良田一顿骂,就算自己抱着他的大腿哭,也比现在的境遇好过现在千倍万倍。 “你是…谁?” 一道声音像雷声劈来,樱木像越冬的昆虫遇到惊蛰,抬起的手僵在原地。听声音应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大概对自己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于是放下心来。但不知为何感觉如芒在背汗毛直立,让他误认为老旧吊灯的光线变成利刃向自己刺来。他慢慢转过头去,对上声音主人的视线—— 是另一个一脸惊讶的樱木花道。 准确地说,是更年轻一些时候的樱木。随着周围亮堂起来,他才认出这里是自己曾经的家,这个发现让他大吃一惊。他猜自己的表情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因为那小子盯着自己不一会就放松地笑出了声,压不住的嘴角更像是被逗笑的。 “真的是我啊!” 天才就是天才,对发生这种离奇的事也是波澜不惊接受良好,不愧是我啊!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是十年后的我吧?” 红发小子将手中的晾衣杆重新放回阳台,又一阵风地回来盘腿坐在自己对面。 “呃…我猜,应该就是这样。” 两个时空的樱木花道接受能力都是同样强悍,很顺利地用短短两句话完成了对来自不同时空自己的认领。樱木不忘探头出窗外去确认,因沿街熟悉的旧广告牌认定——此时此地,是十年前的神奈川。 “我进了NBA吗?” “当然。” “狐狸呢?” “他……现在是你的队友。” “队友”两个字咬得很轻很轻,但是落在心里很重很重,压得樱木觉得有些疲累。看着十五岁的自己嫌弃地瘪了瘪嘴,叹了口气,又有些想笑。 “你不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开心?”他脸上的表情显然很错愕,“难道你现在已经不讨厌他了?” 讨厌?这是什么话。难道现在还没在一起吗? “今天是…几号?” “啊……3月30?” “3月30???” 樱木惊讶地从地上窜起来,“咚”地一声后脑勺撞上了屋顶,疼得他弯着腰啊啊大叫。过了这么久早就忘了,高中的时候低矮的屋顶已经有些不太够他施展拳脚,更别提现在。 “后天是4月1?” “准确来说是明天。樱木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转回来像打量外星人一样看他,“这么兴奋干嘛?” 不是,不对,臭小子,你懂什么——1992年,3月31日。 距离你们在一起,还有一天。 3. 上天垂怜,给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还在这种关键时刻给了自己一粒后悔药。他恨不得现在就揭露这狐狸的真面目:目中无人,霸道独断,狡猾可恨;他要告诉天真的自己不要上当,流川会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更加执拗百倍千倍,绝非良配,终究一天自己会被他气得含恨九泉…… 樱木脑子里沸腾又混沌,得像在煮火锅。总之先冷静,冷静下来。机会来得太突然了,言出法随不过如此吧?要告诉这小子吗?还是顺其自然?人是集纠结与矛盾于一体的物种,慷慨激昂地说“如果当时……的话我一定……”,但真正再次面临抉择,该犹豫一样会犹豫。 来回踌躇间,樱木还是选择搪塞过去,什么都没有说。时间还早,“即使提前一个小时告诉自己也完全来得及”,他打的是这样的算盘。好在那小子的问题很多,一个接一个像碳酸汽水的气泡冒个不停,还没回答完话题就立即切进第二个,完全没在意刚刚的小插曲。 ——英语学起来难不难? ——对天才来说,世上无难事。 ——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问一句:天才在NBA还是天才吗? ——当然是! ——……背伤后来有没有复发了? ——……没有。 当然,90%的时间,都被这两人用来说狐狸的坏话。此起彼伏,有一搭没一搭。最后困意来得突然,说妥协就妥协。 第二天樱木是被敲门声叫醒的,咚咚咚,规律的三声,不急也不慢。会是谁?樱木惺忪地从榻榻米上撑着爬起来。扭头看见身旁的自己还在熟睡,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口齿不清拖着懒洋洋的语调喊他“起来了上学了”推了推自己,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睡眼惺忪的樱木拉开门把手,哈欠打到一半却突然醒了神。 站在门口的人他再熟悉不过,熟悉的校服,熟悉的长相——这不是臭屁到每根头发丝都臭屁的狐狸小子吗! 再次看到这张令人不爽的脸,居然有些亲切。虽然自己一直在身高上保持着微弱的优势,但以这种完全俯视的视角看流川还是算新鲜体验。过了这些年,流川那张脸在自己的印象里没变过,一直都是那副刻薄阴沉的模样。但现在看来,高中时期已经很有攻击性的长相还是难掩稚嫩。归根结底,还是小孩啊。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他一时不知该从何解释。胯下凉飕飕一阵晨风穿过,才想起来昨晚因为闷热,还是裸睡的。虽然自己这副身体以后他会看到眼睛起茧,但樱木还是红着脸捂裆撤到一边,让出空间让流川先进来。 可是奇怪的是,流川就像完全没看到他一样,目不斜视越过他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径直走到那小子旁边坐下,端详了很久。最后猛地将背挺直,使劲一搡将“自己”搡醒,躺在床上的人吓得浑身一抖。 “干嘛啊!死狐狸!吓死我了!” “大白痴,”虽然流川后脑勺对着樱木,但从熟悉的语气不难想象他的表情,“你睡觉不关门的吗?” “啊?”樱木看了看门口还处于状况外的自己,又看了看流川,“不是他开的门吗?” 流川顺着他的手指往后看,门口的樱木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从自己身旁滑过,但是一次都没有对上过自己的眼睛。 “没睡醒就接着睡。”流川又转过头去对着床上的樱木,“反正篮球队有你没你都一样。” 那你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靠在门边的樱木翻了个白眼。看自己一脸茫然,他抬手挥一挥示意,向自己比了个唇形: 他——看——不——见——我。 对方立即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也不再提这事。话头咽下去,“哼”了一声开始窸窸窣窣掀被子。 “吵死了臭狐狸,起开别压着我被子,迟到迟到了!” 4. 有多久没回来了? 这里显然没有任意门,和自己的世界似乎彻底失去了最后的连结。但换个角度看,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时空里,樱木有大把的时间挥霍。曾经光顾过的鞋店,待了三年的湘北高中,还有休息日常去的野球场,走马观花一站一站走过一遍。鞋店还在原来的位置,老板固执地守着一柜子球鞋等着属于他们的主人,墙壁上还贴着自己的海报;湘北的大门更气派了,校名不久前应该被重新描过,细细碎碎地闪着光;野球场没了,改成了羽毛球场,只剩下光秃秃的生锈了的球架,看起来有些寂寞。 毕竟是从小生活的地方,这里逛逛那里看看,很快新鲜劲就逛没了。闲极无聊,他开始站在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面前大呼小喝,摆动双臂。最后只能扫兴地承认,除了10年前的自己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看见自己。 但很快,他又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当时的表白情景樱木还记得,流川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半强制地拉着自己告了白。这人一向如此,不达目的就不罢休,即使翻来覆去也说不出什么情话,也要逼着自己同意。不像是精心准备,倒更像突然吃错了什么药。即使之后樱木问过他几次,他仍然没告诉过他契机在何处。既然现在天赐良机,不如跟着他生活几天,看看当时到底是什么刺激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以解开这么多年的疑惑。 因为现在是夏天,穿来的衣服叠放在自己家里,身上穿着宽松的有些变形的T恤和篮球裤。他试了自己衣柜里所有的衣服,只有这件水洗到变形褪色的T恤自己勉强能挤进去,如果没记错,这件成了流川之后来留宿的睡衣,那段时间简直就像雨后蘑菇长在自己家…… 天才的执行力满点。现在的他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7班,靠在了教室里的后墙上。 这里的视角很好,传纸条,说悄悄话,什么小动作都能轻松收入眼底。小池的口音照旧是含混不清,大家都戏称他的课是绝佳的睡眠伴侣。他鼻梁上厚重眼镜落了些粉笔灰,正背对着学生们一笔一划地写着板书。视线扫到最后一排,那混小子果然是睡得香,口水早就淹了数学书。 樱木保持着这个姿势耐心看了流川几节课,看得太阳一点点从流川的脸上收回光线,再挪向别处。期间无论讲台上的老师是男是女,是教国文还是物理,流川无一例外地睡得极香,看得人不禁跟着犯困。班里同学老师都知道他睡着后的坏脾气,自然不会贸然去打扰。只有间或几个女生成群结队在下课时间凑在门口或透过窗子kyakya小声尖叫;也有些内敛的女孩子装作不在意地三次路过班级后门,然后装作不在意地斜睨进一眼,但目光总能像测算好了一般精准地落在流川的身上。 这是樱木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以如此沉默又沉浸的第三视角观察曾经以第一人称经历过的高中生活。真切地体会到了当时以为藏得很好的心事,落在旁观者的眼里是有多么明显。像透明花花绿绿的透明塑料糖纸,透过糖纸可以轻松地观察到里面包着颜色口味各异的水果糖,方便挑选。也算终于知道当时扭扭捏捏,还是决定公开两人关系的时候,周围人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态度是怎么来的了。 他睡了许久,直到上午的课结束,才被周围人收拾东西,挪动桌椅的声音吵醒。樱木腿都蹲麻了,趔趄着站起身跺了几下脚,坐在他邻位的空板凳上,观察他慢吞吞收拾课桌的动作。头发睡得飞檐走壁,随手扒拉几下又重新神清气爽。可是凑近看,那张脸就遭殃了:一边被课本硌出了奇怪的痕迹,另一边从黑色红色的中性笔头滚过,留下歪歪扭扭的几条墨迹。 盯了许久才发觉脸颊有些发酸,樱木这才发现自己盯着这小屁孩竟然嘴角咧得大开,立马又重新绷紧了表情。说起来反正在哪不是睡,也不知道他那时这么积极每天喊自己上学做什么。 “哎???真的假的??” 一个突兀的女声突然出现在空荡荡的教室,流川和樱木同时向声源看去,是两个将头凑得很近的女生。反应过来自己的声音似乎大得有些引人注目,那女生微微含胸有些拘谨地向流川点了点头,随后声音也压低下来。 “你是说……樱木?篮球部的樱木?” 即使压低声音,流川收拾东西的手还是明显顿了一下。 “是……是啊!怎么了!” “他看起来很不好惹啊!” “也没有啦……”短发女生脚尖点地,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明天是樱木的生日……” “那你为什么不在明天表白?” 气氛微妙起来,流川身旁的温度像突然换了季节。樱木挑了挑眉,站在三个人之间,抱起胳膊作壁上观。 “明天是愚人节啦……如果被认为是在耍他就会很麻烦……” “也有道理……所以是后天?” “嗯……你要陪我去啊!” “陪你陪你!真拿你没办法!” 意识到教室还有个流川的两个女生声音越来越小,但兴奋程度依旧不减。嘀嘀咕咕又说了些什么,樱木也没再凑过去听。高一的全国大赛后确实陆陆续续收到过一些情书,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枯木逢春,春天却早早终结在了流川这棵弯脖子树上。 整理待会去体育馆要带的东西的流川手上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彻底停住。等了一阵子,终于两个女生发现不对劲抿着嘴不再说话,眼神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瞟过来,他才一把拎起球鞋和挎包往门外走。从这两个女生旁路过的时候,还差点撞倒那个准备要跟自己告白的女生,急得樱木忘记自己现在是幽灵体质,伸出手准备虚虚托一下她。 这小子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风度,不管对男人对女人。前段时间季前赛的最后一场结束后,还火药味十足地呛走了驱车几百公里特地来要自己签名的粉丝。但是很不道德的是,樱木捂住下半张脸,发现自己嘴角仍然向上,可是这究竟又有什么可笑? 幼稚死了。 5. 那天樱木没再回自己曾经神奈川的家,而是漫不经心地,光明正大地,跟去了流川家。说起来跟踪自己的男…前男友,不算什么严重罪行吧! 交往十年,流川的房间他却并没怎么来过。虽然流川一次又一次地表示家里这边没关系,但樱木总是以“让你家人看穿我们是这种关系的话还不如去死”这样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其实抛开乱七八糟的理由,他对这事从来谈不上排斥——谁会拒绝多了解自己喜欢的人一点?樱木摸了摸鼻子,坐在了流川的椅子上,开始端详房间的陈设。 房间的布局和物品摆放都遵循极简主义,角落里摆着一只篮球,现在又多了一只流川刚刚随手一扔的书包。唯一的读物是篮球刊物,叠成一摞。有几本被抽出来折页,摊开的页面上有好几处还用红笔画了圈,定睛看还有一行小字:“教给…白痴”。 黄鼠狼给猴拜年,没安好心。这是让你掉以轻心的战术啊樱木花道!樱木规劝自己,但春潮却从心底翻涌上来,把鼻头和眼底都熏得热乎乎。本能让他移开了视线,却又有了新发现。 流川寡淡到几乎没有生活气息的书桌上,摆了一个相框。 古朴低调的实木相框夹着一张照片,铺满醒目的红,是湘北的颜色。观众挥舞旗帜,队友跑动呐喊,庆祝迟来一年的胜利。镜头吃力地捕捉,将他们模糊虚化,却将世界中心清晰地聚焦于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个身上。 流川也在看那张照片,而且已经一动不动站在一旁看了很久。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久到樱木以为他直视了美杜莎的眼睛。好一会儿后,他猛地抄起相框,又在离脸很近的距离顿住,抬起另一只手烦躁地挠了挠后脑,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变化。樱木看他又以这种诡异的姿势过了几分钟,叉着腰凑上前想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他又像下定了决心重新动作起来,轻轻地在樱木赭红色的头发上落下一吻。 在自己很近的位置,近到可以感受到流川浅浅的呼吸,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胸膛像谁撒了一把跳跳糖,被心脏泵出的血液浸润过后噼噼啪啪地炸开。同学,对手,队友,恋人。樱木以为自己很了解流川。 他决定让过热的脑袋见见风。 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去,该去的有念想地方白天也都去过了。头脑也没法拨冗,就围着一方居民楼绕了一圈又一圈。月朗星稀,可惜没什么风。樱木低着头,似乎想在地上找月亮。 再回来时,流川早已躺在了床上。厚实柔软的被子被下巴压实,睡着了倒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嘴里像在念经一般念念有词,樱木附耳过去,原来是“我是日本第一我是日本第一我是日本第一”。 …… “如果你长大之后也这么可爱,也许我们就不会分手了。” 即使知道不会惊扰到他,樱木还是尽可能轻地坐在他的床沿,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很久没再说话。 “不…分手…一辈子跟着我……” 早已熟睡的流川,竟然在沉睡中断断续续给了回应。是在说梦话,还是真的听到自己说话了呢? 有意思,樱木又开口问他。 “你也会跟着我的,对吧?”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像在等电台接收电波,再给自己回应。但好一阵子流川没再吭声。樱木越等越困,干脆卧在流川身旁,和更加年轻时的恋人面对面。 “当…然。” 从流川嘴边嗫嚅着泄出几个字,淡淡的牙膏薄荷味扫过,轻描淡写地黏在了樱木潮湿的心脏上。 心绪变得柔软轻飘,樱木伸出手想用手背贴他的脸颊,却扑了空。他又忘记现在自己已经无法触碰任何人,寂寞将他淹没在初春的黑夜里。 如果你现在知道之后我们的情路坎坷,会不会失望呢? 6. “一会儿多从你的左手边晃他。” 练习赛中场休息。樱木坐在场边,对着正仰头补充完水分,气恼地抹着脸的自己支招。这个时期的流川从来不知道什么天高地厚,打得莽撞又自大。上半场落在樱木的眼底漏洞百出,真想把那只大狐狸提过来让他回看自己的峥嵘岁月。可惜客观来说,现在的湘北暂时还没他的对手。 “他对你太了解了,会轻敌。” “你究竟是哪边的?” 不料这小子听了自己的箴言,突然提高音量表达不满。 “凭什么对我了解就会轻敌!” 察觉到大家穿过幽灵樱木身体投过来的异样眼光,少年又压低声音。而他没注意到,流川已经向自己这边走来了。 “你这野路子在哪学的?”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对自己球场上变化最为敏锐的,永远是流川。他偏偏头将汗在T恤上蹭掉,气喘吁吁地过来找茬。 “全部忘掉。” 竟然敢说本天才在NBA摸爬滚打的经验是野路子,好大的口气,你一个高中生懂个屁的篮球! “我看你是怕我超过你才这么说的吧!” 樱木仰天大笑,顺便冲着点化他的高人比了一个“V”,高人朝他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加练是高中时期两个人的默契。周日下午常规训练结束,照旧钥匙落在了他俩手里。地拖完准备挎着东西离开,却被流川拉住了。 “有事和你说。” “干嘛啊……明天说吧!很累了!” “我看你是不敢听吧。” “!!你说什么???” 声音越来越高,两个人却凑得越来越近。 阳光和煦,清风拂面,无限春光全都卧在小小的体育馆上。 他会替流川保守一个秘密,保密的意思是——他不会告诉他,自己看到了即使是霸道专横,我行我素,狡猾可恨的他,在面对和自己相关的事,也会有青涩的踟蹰和动摇。 体育馆的门被轻轻带上,犹豫和遗憾,全都留在门后。 原谅我心甘情愿地重蹈覆辙,也不再想干扰你做任何决定。 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可能会茫然失措,也可能会疑惑愤懑。甚至怀疑这是命运的恶作剧,不停地找方法去验证对方的真心。你们尖锐,年轻,又互相吸引,锋芒毕露。但没关系,来日方长,学会怎么相爱是一生的课题。 愚人节快乐,生日快乐,亲爱的自己。 7. 樱木跨出体育馆,抬起头,笑容却凝固在脸上。 面前竟然就是家里的玄关。没留一丝缓冲时间,就平齐地对上了共同挑选的深色地毯上站着的流川的眼神。他正拿着电话本用颈弯夹着手机拖着行李箱,匆匆忙忙往外走。看见来人紧紧凑在一起的眉毛骤然舒展,随后又拧在一起。 他风尘仆仆,身上披着按照樱木审美挑的大衣,脖颈上还围着高中他织给自己针脚粗陋的围巾。即使樱木告诫过他无数回,这条围巾屈就不了任何他现在的穿衣风格,他还是在每个冬天固执地围着它出门,或打球或采购。离开之前掉落的挂画重新挂好,原先摆放花瓶的位置多了一个相框。相框裱了一张旧照片,定格在高中时期,第一次拿到全国大赛后两人紧紧相拥的瞬间。 樱木有些局促地朝后望了望,可是背后早已不是湘北体育馆的门,而是一片空旷的草坪。他又心虚地转回来,讪笑几声。 不过果然,还是这里最好了。虽然周围荒无人烟,生活也不方便,但现在有暖黄的灯光,燃着的壁炉,还有……。 明明只有一天,却恍如隔世。樱木手伸向口袋下意识想确认当下的时间。手还别在裤兜里,流川就要上来撕扯他的衣服。 “穿的什么?脱下来。” 樱木刚想怒斥他发什么神经,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套着那件紧绷绷的睡衣T恤,那件两个自己和流川都穿过的,领口已经洗到变形的纯棉T恤。不管是现在面对面,还是刚刚在篮球馆……抑或是说十年前。自始至终,流川从来都没变过。 “你不记得这件衣服了?” 流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摆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十年两端两人的脸在樱木眼底重叠在一起,连之前为了什么吵架也统统忘记。流川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表情仍然算不上友善。 “下次再说分手的话就杀了你。” “什么杀啊杀的,”樱木捧住流川的脸,响亮地不害臊地亲在狐狸的脸颊,看到恋人的眼神愈发狐疑笑到眼角都要渗出泪水,“我以为你的中二期早就过去了呢!” 樱木展开双臂,将流川揽进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脸仔细感受明明曾有过千万次的触感。像在安抚一只大型犬,手指穿过流川的头发上下摩挲,揉成鸡窝。他伏在恋人的肩头,心情和在幼儿园托管了几天后又重新见到家人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以后不会再说分手了。” “再也不会。”
后来周围的朋友问起来那天到底去哪了,为什么所有人或自发或被动地快把整个美国翻了底朝天都找不到他,樱木都没回答。倒不是故意装神秘,只是解释实在是麻烦事,也没必要向任何人解释。良田告诉他,流川在他失踪的那天里联系了所有能联系到的人,光他的电话流川就打了十几遍。樱木但凡再晚回来两小时,他就已经在去往神奈川的飞机上了。 “你下次再吵架还是来我家吧。”良田捏了捏眉头,“那天之后电话铃一响我都害怕,看来电姓名不是R开头我才敢接。” “下次让他去神奈川吧。”樱木翘起二郎腿,“说不定能碰到我呢!”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闹别扭不看空气的情侣真是世界上最欠抽的群体。良田拧着眉头,像看精神病一样看樱木。越看他却笑得越傻越起劲,终于自暴自弃地往沙发上一靠。 “真诚建议,早点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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