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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春季征文】【流花】飞越光年 - 章6完结【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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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7 17: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amurai 于 2020-9-27 20:23 编辑


此文涉及抄袭郝景芳的《光速飞行》且混装cp,故悬贴示众,以示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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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汇:星球 选择

应该不会太短……

关于内容,小生没当过兵,没上过天,唯一的恋爱经历是暗恋【爆】,所以不要抱着太大期望……凑合看吧^_^






Chapter 1


走廊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屈起食指指节,礼貌地敲了敲小沙龙虚掩的门。“流川,仙道,还有二十分钟开会,请注意时间不要迟到。”

流川点点头,把手上的一叠照片码齐了还给身旁坐着的仙道,拉起椅子准备离开。陷在软皮沙发里的仙道支起身子,接过来摇摇头:“镜头出了点毛病呢,离下一个补给站太远,一时没办法换新的了。”

“没差。”反正拍来拍去就是这些。坐了马尔斯出去拍,是黯淡无光的星体,朦胧飘渺的星云,回旋散逸的宇宙尘;留在船上拍,也只有储藏室的林林总总,宅男们的咸湿生活,还有自己趴在桌上睡觉时滴答的口水。
流川一思及此不禁恶寒了一下,倏地一个闪念划过脑海,没多想就说了出口:“好像从没见你拍过相田。”
“她说我把她拍得太丑……记者,真是难办哪……对了,今天开会我不去了喔。”

尽管早有预料,流川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早已过了青春期还坚持梳着朝天发、成天抱怨发胶不够用的家伙,虽说笑得一脸懒洋洋,却偏生是个令人恨得牙痒的天才,从军校到宇航学院都不让他好过。都被称作各自班组的王牌,他热爱不断挑战对手,仙道却做什么都像是纯粹为了好玩,训练也是,技能大赛也是,永远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尽管流川很清楚,他不过是看起来不在乎结果罢了。

毫无悬念地微微笑着当上了优秀毕业生,在宇航中心工作了一年后,和流川一起作为杰出人才参加代号SD的科考计划。
流川不否认这是个能令他血液沸腾的好对手,但现在早已没有竞技的场合,无法从对抗中发泄,相形之下对方的懒散就更令人窝火。

“为什么又不去?”
“据说现在周围比较空旷,不会有流星陨石什么的,所以想和阿弥出去兜风。”
“……”马尔斯辛辛苦苦研制出来不是给你把妹用的好吗。
“就到附近看一看,反正每次开会我们都是背景。上校,不必那么较真嘛。”

流川翻了个白眼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掉。


“流川叔叔!”刚迈出小沙龙,便听到脆生生的童音。流川蹲下身去伸开手臂,把迎面跑来的小女孩稳稳地抱起,冷峻的神色也变得柔和。

女孩一头浓密的鬈发,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却神采奕奕,折射着活泼与热烈。即使流川自认没有什么审美,也不禁暗叹女孩连衣裙的精心制作,银白亮紫双色交织的缎面,衬得小小的女孩竟有了几分稚嫩的美艳气息,像极了她的母亲。

流川向上伸直了手臂,把女孩高高举起;又弯下身去,低低放下。如此循环几个回合,简单的游戏却逗得女孩咯咯笑个不停,小手快乐地挥舞着,明亮的瞳孔沾染着兴奋的情绪。

流川不得不承认,心情好极了。
可惜有些人心情就不这么好。
“江利子?”说话的年轻男子很快来到眼前,和女孩相似的鬈发,个头不高,步态却十分轻盈矫健。“哟,你又在他这儿啊。”
宫城良田是流川在湘北班组的学长,大他一岁,却已经是五岁的宫城江利子的父亲。虽然死也不承认真实原因,但宫城确实从学院时代就不喜欢这个扑克脸学弟。无奈他苦心追求多年的妻子彩子从军校开始就是流川的学姐,一直对其关爱有加,而那臭屁小子居然好像也只听她的话,自己只能腹诽不已。不料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倒戈,放着温柔的仙道叔叔帅气的三井叔叔美貌的藤真阿……叔叔不要,成天往流川这儿跑,一开始还真怕那坏脾气的小子受不了小孩子会干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来,不曾想流川竟无半分厌烦之意,暗暗纳罕之余又迫于彩子的压力,只能由着女儿成了船上唯一愿意和流川亲近的孩子。

也不知流川是单身汉做久了渴望家庭温暖还是怎样,比自己还要慈父,抱着她坐在观测室教她辨认星座,跟厨房多要一个冰淇淋,事事都很周到。有一天江利子出来玩许久不归,彩子一路找过去,发现是玩累的江利子搂着流川的脖子睡着了,而流川不愿惊醒她,竟然一直站在那里稳稳地抱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当日彩子抹着眼泪回来讲述了一番后,宫城嘴上没有好话但的确也有点鼻酸——但现在看见流川逗江利子玩,却无比火大!
又玩这个!没创意的人!
就仗着自己个子高吗?害得江利子天天抱怨说跟我玩不过瘾!

“江利子,叔叔要去开会了,我们先回去。”“不嘛,我还要玩。”
“听话,回家想玩多久爸爸陪你玩多久。”宫城尽力使自己听起来很耐心,江利子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流川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在胸前,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满脸不情愿的江利子顿时开心地笑起来,在流川右耳上亲了一下,乖乖地任他把她放下地来。
宫城忍不住好奇,问江利子:“喂,他说什么?”
江利子笑嘻嘻地指向旁边的一把椅子:“叔叔说,如果和爸爸玩不尽兴,就让爸爸踩在椅子上。”


——这之后的事情,让小小的江利子大开眼界:像被什么点着了一样的爸爸冲着流川叔叔的背影上蹿下跳捶胸顿足,声泪俱下肝肠寸断,看爸爸那样子可比玩高抛好玩多了。“啊!!!可恶的臭小子,学长教训你,居然半点都不甩……”
“爸爸,刚才流川叔叔有停下脚步喔。”
“什么时候?”
“就是你说‘有日子没被樱木揍了皮发痒吗’的时候。爸爸,樱木是谁?”


透过走廊的舷窗,凝望幽深天幕。

漫天群星,乍一看每天都一个模样,位置却每分每秒都在产生肉眼难以辨识的变化。他们比人类要有耐心,从不会急着要改变什么,才配成为永恒的象征。

樱木最爱看它们,因此几乎天天拉着流川往宇航学院的天文台跑,趴在望远镜前入神地看,不时因为一颗流星划过或者陌生星云的浮现而大呼小叫,坐在一边打瞌睡的流川往往被吵得一脚踢过去然后顺理成章开启新一轮狐猴大战。是的,樱木执拗地叫他狐狸,不知是什么典故。
即便如此,下次樱木要去的时候还是要拉着他,他也从未拒绝,再困也不。
为什么?大概是为了睡个好觉吧,流川对自己这么说。这倒是真的,在樱木身边总是睡得分外香甜,连带着梦境也仿佛蒙着暖色的光晕。
明明是只聒噪的猴子,还是红毛的异种,怎么会这样呢,想不通的。流川望向窗外,思绪却回到了遥远的地方。


前一天晚上,他又一次梦见了樱木。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仔细回想前一天的言语思绪,他确定没有任何事件的触发和提及。这许多年来,他总是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可是突如其来的梦境却总是给这种确信温柔的一击。

流川嗜睡,却从上船的第一夜起,就开始频繁地做梦,梦过训练后粗鲁地用袖子擦汗的樱木,梦过望远镜前聚精会神皱着眉的樱木,梦过淋浴间里扭着屁股哼天才之歌的樱木,梦过休假结束时背回小山一样的速冻拉面的樱木,梦过跟女生说话时红透了脸不停摸后脑勺的樱木,梦过安田的妈妈来探亲时掩不住羡慕和失落神情的樱木……

到处都是樱木,到处都是……

流川自己都吃惊不已,整天迷迷瞪瞪吹着鼻泡的自己,竟然将这些无聊的画面记得如此清晰,仿佛是直接烫印在了视网膜上,透过玻璃体映射入最深处的神经。睡眠质量不可避免地差了,便有了睡更多的理由,也带来更多的梦境。

第一次梦见那个夜晚躺在地板上安详呼吸的樱木时,流川心情很平静,好像早就该梦到才对。醒来后下意识地往下一摸,果然一片冰凉粘湿。
怎么还跟小男生做春梦一样,无聊。不过要是能天天做就好了。
处男流川头一次觉得自己有成为登徒子的潜质。


“流川上校,还有五分钟开会,快一点走吧。”再一次被热心的同事催促,流川很不耐地嗯了一声,挪动脚步。

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职称,整天挂在嘴上好玩么?

以流川的年龄能做到上校的位置,已经颇令人惊叹,但流川毫不在意,在他看来船上所有军衔都一样,谁也没有上过战场得过勋章,十四年里只窝在一艘科考飞船上,即使经过空间站也是补给休养后就很快回来,打着呵欠继续忍受漫无目的的长途飞行。

空间站里的补给品,渐渐地有了Jump、波多野结衣、冈本甚至KY。送行那日高唱国歌神情肃穆的军方高官要是知道现在的光景,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也不会怎样吧,规则无非是温饱后的消遣,除了装模作样自我陶醉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意义。

十四年里只有在第三年的时候差点和小行星擦撞起来,偏巧仙道路过观测室发现了异常,按了几个键,发射,粉碎,回收,回来也没高兴跟谁说。第六年时收到宇航中心发来的讯息,才知道自己已经因此而封为少将。大概没事封几个官也蛮好玩的吧——仙道挠着头这么解释。可是再无聊,也得呆下去。

出身军人世家,人生没有选择,军校毕业后进宇航学院也是长辈的主意,因为家族的人在海陆空领域已经安插了个遍,只剩茫茫宇宙没有涉足。
流川挺高兴,他本就烦透了被教员们指戳“这是流川家族的后代”和同学们面上尊敬背后诋毁的破事。嫉恨他的人不少,尤其是男生,或者说只有男生。的确,理论课和体训课都全优结业,严格自律,勇猛无畏,除了脾气恶劣这一点,作为军人实在无可指摘。这也就罢,更兼掉在男人堆里也一眼就能铭记的英俊面容,遑论那玉立长身秀拔眉宇和怎么也晒不黑的白皙肌肤,最令本就为数不多的女生疯狂沉沦的,是浓密的刘海下那双黑得过分的狭长眼睛,黑洞一般深邃,像是能吸进一切,却又亮得仿佛天空最深处的群星。

人人说他孤僻阴冷,只有一直相伴的学姐井上彩子会笑着摸他乱糟糟的头发:“你呀,就是个阿米巴原虫。”

不过彩子也有不那么镇定的时候。那天他们领到了新的制服,是恒温环境的春秋常服,颜色很多。当流川穿着黑色的那套推开会议室的门,连彩子都不由得愣了一愣,半天说不出话。

真该送去拍征兵宣传片。彩子后来笑着这么说道,引起宫城的极大抗议。
流川还记得彩子穿的是白色的那套,长长的黑卷发垂挂下来,衬得那乌黑愈发鲜明。
如果……是红发呢?
那种,分明是刺目得不得了,却又融着无限暖意,叫人移不开眼睛的红?
会不会像是在发光?



Chapter 2


宇航学院隶属航空大队下属的宇航中心,入校自动入军籍,学生主要从少年军校选拔。那些十二岁就送入兵营进行严苛训练的孩子,毕业时个个都是狠角色。但也有少量外来报考的学生,以理论学习为主,如今航天大队的主管上将赤木刚宪身边的参谋长木暮公延,就是深受器重的理论物理奇才。

说也无奈,流川回想那段每天都过得跟倒带重播一样的少年时光,天不亮就起床拉练,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后还要强打精神啃天体力学和航天英语,新年是唯一的假期,好像下一秒星际战争就要爆发,操着量子枪与异形人决斗。没想到千里挑一进了SD号,每天所干的事情就是按几下开关,写几笔指挥官高兴时才会看两眼的工作报告。高度人性化设计的环境惬意得很,甚至因为全面禁烟还没有他最讨厌的烟味,比地球还舒适得多。

很无聊,连个打架的人都没有。
一般人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远离自己打架搭档多年的流川上校,三十二岁上依旧感到惋惜不已。

为了女人才报考学院?真亏你说得出口,要不是直到毕业那女人也没答应你,而且后来的表现也确实不像仅仅在讨好,真可以投诉你动机不纯。
不就是场友谊赛,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那么拼命干什么?搞得我还不好意思拦着你,只好拖你回来继续!
白痴一样大笑着说会跟着SD二号过来,且不说要等到什么时候,没见食堂发的香蕉越来越少了么?新政府一门心思搞外贸,早就不想管天上的事,没让我们返航就很不错,还指望再飞一次?大白痴!
走的前一天硬找我一对一把我累个半死,真正送行的时候却留在学院安慰那个女人,你的白痴脑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有……
还有……
还有……那天晚上,为什么招呼不打一声就睡得人事不知?搞得我傻乎乎地看了你一夜最后黑着眼圈上了船,搞得我怎么也忘不了你这个大!白!痴!
怎么也,忘不了……


留在蓝盈盈的星球上的那个人,是不是现在也在望远镜前呢?
我们所凝望的,是不是同样一片星空呢?这样想着,所有的星星仿佛都在一同微笑了。
心口又传来熟悉的莫名胀痛感,流川按一按那里,走向许久未曾启用的会议室。


尽管反感仙道随便就不来开会,但流川着实也有些诧异这次会议的由头。上一次开会好像还是讨论分工组织宫城和彩子的婚礼,虽然流川在这件事上为了敬重的学姐出了不少力,但也免不了觉得连这种事也要动用会议室的PPT和表决器,居然连指挥官牧绅一也乐在其中,实在是……太无聊了一点。
想到多年前的往事,流川努力了一下,还是绷不住嘴角。
上船第七年的夏天,宫城听说将经过英仙座,兴奋得当场就翻出上船前就偷偷带着的戒指盒,折腾了一下午拼命打扮,拉来众人为他适时造势起哄等等。
总之,就是一般男人准备求婚的表现。

“阿彩在全地球的女人都无法看到的超现场流星雨下,肯定会感动得一口答应的!”
流川冷眼看着两眼飞红心的学长,心里虽然希望他能成功而不是大挨纸扇,但“超现场流星雨”,为什么给人以不祥的预感……

不出所料。
依言躲在观测室外的众人扒着门缝偷偷看到的,是西装革履的宫城一脸吞了整只生鸡蛋的表情,彩子斜倚在条桌上,似笑非笑。巨大的观测窗外,是坑坑洼洼的星体无比壮观地穿梭而过。虽然牧已经把航向微调,尾部还是不慎产生了擦撞,幸而并无大碍,就是在储藏室的泽北被莫名其妙滚落下来的啤酒罐砸了一身罢了。

“阿彩,我真的不是故意叫你来看这个的呜呜……”
“啪!”众人闻声都条件反射地捂头,继而传出的仍旧是宫城哀哀的哭腔:“我真的不知道靠近了看流星雨是这样啊!”
“喂,你不是想跟我求婚吧?流星雨?你能不能再没创意一点?啊?”
“阿彩……”

这下众人都不禁心生同情了,尤其彩子之后就什么话也不讲,只有宫城抽抽搭搭的啜泣回响着。

三井一撇嘴:“死脑筋,嘴又笨,还非要把这么难搞的女人。”
藤真眨了眨大眼睛,凑近揽上三井的肩:“上次停留空间站的时候,你对那个姓深津的可爱女兵好像不一般喔,我还当你要充分展示以前混不良的风范呢,结果我有天问起她,她想了半天才说‘好像是有位刀疤先生……’你怎么搞的啊,不记得你多英俊,就记得你一道疤?”
“这次我不想对树里一下床就分手。可我不能停留,也不知道今后怎样,就等返航的时候吧,我要试试认真追求看看。”
“你居然转性了?认真追求?怎么听也不像你的作风嘛。”
“你……哎哎哎藤真参谋,请不要贴在我身上,影响不好。”
“你还真自信能回头追到她呀?能不能回去,还是未知数呢。”
“我愿意赌一把,怎么说吧。”

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流川没有丝毫征兆地开了口:“学姐会答应的。”
三井和藤真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又一阵清脆的“啪啪”,伴随这可怕声响的话语却出人意料地柔软:
“大笨蛋……”
接着,便是响亮的一声——“啵”。

众人惊之,愣之,复笑之。怪叫一声,三井第一个冲进去拉开礼炮,流川看着傻笑不已的学长和光彩照人的学姐,由衷地鞠躬道了一声:“恭喜。”
彩子笑吟吟地捏了捏流川的脸:“流川呀,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连这个笨蛋都脱光了,我们的学弟什么时候才开窍呢?”

“阿彩,他哪里可爱了啦,明明是个死人脸臭小鬼……”“啪!”
“呜……阿彩你怎么舍得打自己的丈夫……”
“啪!啪!啪!”


光亮的红木地板,踩上去有轻微的吱呀声。简洁的装修不失优雅,机械管家包揽一切家务,洗衣做饭单纯地成了生活情趣。SD号的一切,都配得上它搭载的全国航天业的才俊们。

这是竞争的年代,所有国家都在抢占机遇,地球不够就放眼太空,SD计划正是为了探索宇宙深处,以期可能有的利益,比如找到传说中金刚石做成的小行星并敲一块下来——严肃的赤木上将难得讲了一句冷笑话。

不同于普通飞船的配置,宇航中心特意设置了几十个流动补给站,安置在小型飞行器马尔斯上。这意味着SD号不需要考虑物资问题,也就没有确定的归期,很多被选中的人就是顾虑这一点才拒绝参加。亲身参与史诗大片般的探险固然诱人,然而人间的生活更值得留恋。
因此最终确认的名单上,除了一对夫妻和三对情侣,剩下的都是签字保证“没有社会关系”的年轻单身汉。

这是容不得反悔的决定,直到上船前,赤木还冒着违规处分的风险,硬是划掉了少数几个单身女性中最年轻的一位。
他的亲妹妹赤木晴子。
晴子发现之后哭着去求哥哥帮忙,却得知是他亲自授意的。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返航,我即使停职也不会让你有去无回的。”
晴子仍在不死心地哭闹,直到赤木指着人群外的流川沉声问:“你是为了他吗?你以为他眼里有你吗?”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而他看着自己的鞋尖。


流川知道那女人喜欢他,就像知道樱木喜欢她一样。不仅为她报考了学院,连第一次跟他打架也是因为她,真是不愉快的记忆——莫名其妙的打架,没营养的争吵,除了这些,他还拥有了什么东西吗?
有过的。
他有过一个无人知晓的夜晚。


樱木在与山王班组的练习赛上受了不轻的伤,不得不放弃参与SD计划的资格。尽管流川上船没几天就发现,根本不需要什么良好身体素质来适应这好得要死的环境,但再后悔没有把他强行拖上来也晚了。
临行的前夜,几乎全军都来送行。领导讲话,煽情朗诵,觥筹交错,一个都不能少。
流川垂头坐在一边几乎就要睡着,突然感到大腿被戳了一下,什么东西丢了过来。
一张字条,笔触嚣张的大字:“狐狸,一对一,天才留。”


不知洒落了多少遍汗水的训练场,绿色的大门已经锈迹斑斑,天棚处流泻出暖融融的光线。
快走几步,流川推开门。
不需要一个多余的字,同时打开各自的计时器,百米冲刺,蛙跳,俯卧撑,单腿伸登,卧倒,匍伏,滚进,一个项目一个项目进行下去,三年摸爬滚打的时光,如耳边风声呼呼急速遁走,只有滴落的汗水和肌肉的酸痛才是真实的,是真实得无法忽视的存在,险些儿让他忽略了自己频率非同寻常的心跳。
地板上亮晶晶的一片潮湿,长长地拖着,延伸至靠着墙壁喘气歇息的两人脚下,就像影子,并肩等高的影子。


“呼……呼……带衰狐狸没体力了吧……”
“白……白痴才是……”
“你……你上了船不许丢天才的脸,即使是小老百姓也不许……”
“白痴……”
“你……随你叫吧,最后一夜,天才开恩不打你了。”
“为什么不打?懦夫。”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既然你这么想挨揍,你给我洗好脖子等着吧!”

大概樱木真的开恩,大概他也真的累了,两人都打得心不在焉,一会儿就都住了手。
“累死啦,我要回去睡觉了,狐狸也去吧,别顶着黑眼圈上天。”
“和我一起去吧?”
“啊?”
“小池突然受伤退出,多出一个名额,你本来就是备选,求一下情他们会答应的。”
“你在说什么?”

流川吞了一下口水,喉结滑动,张了张嘴,却徒劳地发不出一点声音。本就不善言辞,更为刚才莫名的冲动发言感到惊恐无措。
“……没什么。”


冷水迎头冲下来。
流川仰头承受着水流的冲击,在淋浴间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在说什么……
我究竟,在说什么……


回到训练场时,樱木已经躺在地板上,舒展着四肢睡着了。
“白痴,都不能等到回宿舍吗……”
探照灯的强烈白光,在他刚毅的脸上投下浓重柔和的阴影,金褐色睫毛一根根地照得明晰,随着安详的呼吸轻轻翕动着,一起一伏。
认真起来时抿得死紧的嘴,此刻却微微地撅着,似乎在做梦,不时地还咬一下嘴唇,咕哝着什么。
流川盘腿坐在樱木身边,微微俯着身,低头看着他。


静躺在身下的身躯,丰润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每一道肌肉线条都充满了张力,如此年轻,如此美丽,却毫不知情。
与众不同的红发软软地服帖在耳后,毫无睡意的流川,不错眼地凝视着,直到眼角微热。
他睡得是那么甜……
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


流川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在樱木醒来之前就悄悄走出了训练场。
那个夏天的雨水,比过去的任何一年都要丰沛。日出和日落的天色没有太大分别,都是苍茫的暗灰,透着些微轻薄的凉意。
流川把外衣披在肩头,任由细细碎碎的雨丝落在发梢。走出去很远,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他不敢。

几个小时后,流川一行十几人登上了SD号的舷梯,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流川一上船就拣了个桌子趴下开始补眠,众人见怪不怪地笑一笑。
“今天好像没看到樱木那小子来送我们啊?”……这张桌子真不舒服。
“是呀,我听说他留在学院里了。”……压着手臂很痛。
“怎么会呢?他最期待这次飞行了啊,要不是受伤,唉。”……呼吸被压迫了。
“是赤木的妹妹,好像特别伤心的样子,樱木不放心就留下来看着她。”……喘不上气,怎么回事。
“妹妹?你说赤木晴子?是不是从小喜欢流川枫,为了上船还闹了一场的那个……”……好烦躁。
“可惜妹有情郎无意,看样子樱木倒是对她有意思,好小伙子那么多,为什么要一条胡同走到黑呢,真是的……”
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


你让流川回忆这一刻么?他会面无表情地看你一眼,沉默走开。
时间越经过,一切就显得越不真实。流川时常怀疑曾经若有若无的感觉究竟是有是无,遥远的往事像放得很慢的镜头,一颦一笑拖长成定格,往事跟地球一起后退,记忆与光一样红移。
流川觉得他这一生也只拥有这一个夜晚罢了。那女人也好,别的什么人也好,本来就不在意,别说舍弃地球生活随他上船,即使为他跳入太空也不会为之所动,赤木是理解他的。
他已拥有了一个夜晚。
再也不可能重来的夜晚。




Chapter 3

“人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牧的声音忽然从流川身后传来,吓了他一跳。
牧又敲了几下桌子,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我看工作报告时发现,昨天流川记录说发现了,”牧环视众人,顿了一下,“一个很强烈的黑体谱。”
果然是为这件事才千年难遇地开一次会。众人兴奋起来,飞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值得注意的事物。
藤真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投影屏幕上赫然出现一个非常干净的黑体谱。这是一段X射线能谱,已经拆分成了几个部分,除去了噪音,剩下了一段微弱的黑体弧线,微弱,却干净漂亮。
流川起身说道:“这个图像的发现和处理都是千叶做的,应该予以嘉奖。”

“是吗?千叶前辈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也多亏了竹内家的悉心照顾。”
“可别忘了我们几个的栽培也作数的啊!”
“别贴金了,你在学校的理论课成绩我可都记得呢。”

一个尚且瘦弱的长发少年被清田从会议室一角揪出来推到台前,大眼镜后面的目光很羞涩,却又止不住地得意。
牧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千叶慌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快步下台走向流川,啪地行了一个多年不见的标准礼:“感谢流川前辈帮助。”
流川微微点了下头:“你做得很漂亮。”他一向关照这个少年。


千叶还在襁褓中时,身为资深技术骨干的父母就死于SD号研制事故。两岁那年他们出发,赤木决定将千叶带上船,千叶父母的抚恤金充为抚养费,以这种方式继承他们为之献身的事业。
唯一的一对夫妇竹内自然而然地担负了养育的责任,两年以后他们的女儿美砂出生,千叶也能跑会跳了,大家便自发地一起来照顾。
虽然在流川看来不过是集体教唆罢了……
比如千叶七八岁时便学清田蓄起了长发,期间仙道矢志不渝地给他送发胶皆以失败告终,理由是会扎着美砂。
藤真上学的时候是全A生,自告奋勇教千叶读书,不料文学课第一本教材就是《间之楔》,惊得过来旁听的牧一下子把书摔得老远,还得被迫接受藤真“明明语言和情节都很经典嘛”的大发雷霆。
千叶再大一些之后对飞船本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彩子见状便时常带着理论书籍开课。
嗯,这算是唯一一件好事。

一日,流川在例行观测中拍到一张清晰的彗星图,想起千叶抱怨局域网库存的图片像素太低,便打印下来准备带给他。
千叶满了十四岁后就住进了单间,平日常有人进出,门通常是掩着的。流川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一阵声响。
“这样就可以了吗?有点紧张啊。”
“嗯,大胆点不要怕,准备好纸巾,别一会儿喷的到处都是,黏糊糊很难洗的。”
——该死的三井在教他些什么东西?!

流川毫不犹豫咚的一脚踹开门。千叶吓得一哆嗦,手里举着的奶油裱花枪失了准头,朝着三井就是一下。
“啊!说了要纸巾的,全喷在我脸上了!流川你突然进来干嘛?千叶说美砂过生日要给她做蛋糕,你难道也想吃?”
流川迅速收起难得窘迫的神色,瞪了他们一眼,扔下图纸落荒而逃。


“我想各位都很清楚,如此强烈的黑体谱意味着什么。”
“附近有黑洞!”不知从哪里摸了罐清酒的三井拍一下桌子叫道。
“开玩笑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遇到?”宫城斜瞪他一眼,心里想着快些散会回去照看女儿。
牧看向宫城,语速缓慢而坚定:“三井是对的,前方确实是一个黑洞,大约四倍太阳质量。”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躁动。
“确定吗?”
“如果不是黑洞,还有什么东西能生成一个这样的黑体谱?”藤真用红外笔指着屏幕上的图像。
“可是这么强的引力场,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探测到呢?”还是有人怀疑。
这个问题流川昨天在帮千叶处理图像的时候,已经考虑过好几次,他拿过麦克风回答:“很可能是因为它不在双星系统里,因而光度十分微弱。可见光波段更是空空如也。”
牧微微颔首:“还有一件值得一说的事情,仙道——他又没来吧——前天报告,经过一个月的连续观测,他确定谱线红移越来越厉害了。”
“什么?学长,你是说……”清田惊讶得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不错,飞船正在不受控制地加速。”他的话像扔进大海,掀起一阵波浪,人们立刻进入了热烈的讨论。
自从十多年前离开地球的引力场,飞船就关闭了引擎以节省燃料,依靠惯性,以0.8倍光速飞行,把故园决绝地抛在身后。突然的加速,说明附近确实出现了极强的引力场,而且不是一般的恒星和中子星能有的强度,只可能是黑洞。

在宇宙星海中发现一颗黑洞,就如在大洋深处航行时忽然发现一座神秘的岛屿,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人们并未预料到在如此近的地方就能遇到一颗黑洞。之前人们探测到的最近的黑洞也要几百光年以外,现在只航行了十几光年就碰到,不能不说是一种意外的惊喜。
接下来怎么办?


“今天召集大家开会,就是问问大家的意见,怎么选择下面的航行路线。”
“朝里开呗!这还用废话!” 当场就有人提议向黑洞里行驶。但立刻遭到了反对的声音。
进入黑洞等于自杀。没有事物能出来,连光都不能,更何况人。反对的人仍然想回家,不管视界里面是何等风景,一条不归之路总是令人胆战心惊。他们出发时没有准备永远的离别,即使想过也会强迫自己甩掉这个念头,心里的惊惧和不甘化成脸上的苍白与赤红。
赞成的人则是想探险。他们想近距离接触奇点与可能的虫洞,对保守的声音嗤之以鼻。他们出来远行就是为了寻找奇迹,现在奇迹在身旁,怎可能拍拍双手一走了之。

“我告诉你,”一个人拍着桌子,“这次要是错过了,你得后悔一辈子。”
“回家后悔一辈子也比死在路上强。”另一个人使劲摇头。
“你还真以为能回家吗?我跟你说,你不死在黑洞里,就得死在无聊里!”
流川不与他们争论,他看着周围吵闹的人们,像是与己无关。


他知道众人为什么这样兴奋。空气中充满百无聊赖的颓废气息,墙壁张贴着电影海报似的虚假风景画;桌上摊着的纸牌已经发明了二十种新玩法,赢钱欠债都已循环了无数轮,只是兑现不出任何实际的财富;甚至几年中连续出生了好几个孩子——与其一辈子守望流川的背影,不如多为自己打算,一个女队员这么说。也是,养孩子是不会寂寞的。

他们盼一件新鲜事已经好久了,无休无止的航行,就好像直直地坠落进太空,永远永远地下坠,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人们对于无聊的恐惧,比死亡更甚。

流川觉得去与不去都无所谓。他早做好回不去地球的心理准备,因而死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回不去,死在哪里都一样。
死是什么?对于千叶的父母,死就是在实验舱里拼命敲打不知道怎么逃;对于当了父母的船员,死就是再也看不见儿女的睡脸;对于在一起不知是互相取暖还是真爱的情侣,死就是永别入骨的缠绵。
对于自己,死就是……再也来不及做任何事。

任何关于樱木的事,难以启齿的梦境,听到他名字后的一秒空白,翻看通讯记录时印在屏幕上的深深一吻。
他只是带着一点不为人知的悲情想,就这样永远地踏上远离他笑容的不归之路,连一句清楚的喜欢或不喜欢都没有说过呢。
进攻之鬼?别扯淡了,他只是个不敢面对自己感情的懦夫。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确定心口的胀痛,究竟是出于什么。


“上校。”千叶叫了一下流川。“我听说接近黑洞的时候,时间会停止下来,是吗?”
流川摇头:“只是从远处看过去,那个人的光无限红移,好像时间停止,但在那个人自己看来,时间却是照旧。是光的传播效应,跟双生子佯谬差不多。”
当你再也看不见一个人,他就好像永远不老。
“嗯……其实双生子佯谬我也不怎么懂。”千叶推了推大大的眼镜,“照理说参考系都是相对的,两个人都应该看对方更年轻啊。”
“是的。”
“那为什么最后有一个年轻,一个年老呢?”
“两个人的参考系本来是等价的,但是一个人转身了,两个人就不等价了。”
“不明白。”千叶皱着眉。

流川垂下头不回答了。广义相对论的算式引入狭义相对论本来就是一件复杂的事,只言片语说不清楚。
他只是被这意象久久地打动。两个相互远离的人,只要都不回头,看到的对方就都属于一段自己已失去的青春。
好像通讯器的屏幕上,樱木永远比自己年轻的脸庞。

在他的记忆中,樱木永远活在往昔。那张面孔乍看是副凶相,细看却棱角鲜明而俊朗,在人群中熠熠生辉,有阳光的温度。他看自己的时候,眼光越过他身边的所有人,像灯塔穿过泊船照亮黑暗。他们对视,然后都转开目光。他的脸永远是无所矫饰的少年的脸,定格在那个雨水过多的夏天。


散会后流川回到房间,把通讯器翻了出来。这个形如平板电脑的高级工具,流川记得很清楚,他已经九年没有用过。
电磁通讯效率极低,但是技术水平只能如此。头两年宇航中心还时常发讯息来问东问西,有时还在媒体要求下带几个家属进行视频通话。随着飞船越来越远,一开始还勉强能朝发夕至,后来传送速度就再也跟不上。终于在牧隔了一个月才收到生日祝贺的后几个月,中心才委婉地通知他们:不准备再发讯息了,你们碰到什么事就自己看着办吧。其实本来也没人理会他们过时的隔空指导。
好在近距离传输延迟还不算长,所以通讯的功能渐渐成为专门向马尔斯申请补给、供单身汉们和漂亮女兵打打嘴炮的存在。当然女兵们也懂得利用这一利器来反搭讪。仙道和流川每次前脚从马尔斯搬东西回来,后脚就收到爆满的讯息。两人的处理方式和在学校处理情书的方式高度一致,仙道会认真地一条条看完,流川则是干脆地按下清空,再一条条读取保存的几十条旧通讯。
中心发布的指令,理应只发给牧,但总有人会趁主管不在假公济私,毕业后分配进中心做技术员的樱木就是一个。

流川常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声洪亮的“A New Message From Earth”吵醒,按亮屏幕,就钻出一个毛茸茸的红头,喊一声“狐狸你在吗”接着就是一长串东家长李家短。赤木结婚了新娘和晴子一样温柔美丽大猩猩果然是恋妹控,班指导安西老爹正式收他做义子他高兴得泪洒当场,新来的可爱实习生送给他一篮手握烤鹅肝寿司(对着镜头一口吃掉一个),本天才终于拿到了第一笔工资可以还家里的债了,被老女人发现上班私聊罚了奖金臭狐狸还不是因为你。
樱木发讯息不看时间,想发就发,不管流川有没有打开。因此流川有时通过镜头与他互瞪,吐一句白痴换回更猛烈的叫骂,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樱木自得其乐,听着那些他没有参与的生活。
樱木是偷跑到通讯部来发的,所以流川不能主动给他发,尽管通讯部的女值班员们都在期待他。即使只是回复,流川也委实不知道说什么。
能说些什么呢?朝夕相处时说不出口的那些话,如今相隔早已不止千里万里,纵有遗憾也不愿意再给彼此增加不必要的不安。
他已是不能回去的人,只能徒劳地听凭讯息越传越慢,不觉间距离上一次收到,已经弹指九年。

那是二十三岁上的一个清早,方头方脑的机械管家捧给流川一只沾满灰尘的仪器,问他要不要扔掉,流川愣了一下才认出来是弃置已久的通讯器。上船一年多的时候讯息就开始严重延迟,他完全做不到即时回复,樱木大概也是觉得自说自话很无趣,渐渐也不再发送。久而久之便被随手扔在了角落,直到打扫房间时才重见天日。
流川望着它发了好一会的呆,直到突兀的一声“A New Message From Earth”响起才唤回了知觉。
真巧。

脸色不正常地发红,眼角湿润,不时颤颤地用力眨眼,手脚发抖,坐都坐不稳的样子。
白痴喝醉了?
流川清晰地记得樱木是个沾酒醉,平日里男生们偷喝酒时被激得再厉害也不动杯,眼下这副光景自然是已经喝了不少,什么让他跑去买醉?难道安西指导出了什么事?
还是……还是赤木的……
流川强迫自己掐掉这个念头,一看日期,三年前的4月1日,樱木的二十岁生日。无可避免的,他先于他而迅速走向衰老。

“大猩猩那天问我要不要和晴子说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说让我想想,害我又吃了大猩猩一拳说搞不懂你小子在想什么……肯定是因为我知道晴子小姐还在想你,一定是这样!没关系,本天才大度得很,你不用自责啦。”
“你这头死狐狸,滚就滚蛋好了,为什么还让我们不能好好过自己日子……要不是你本天才早就和晴子小姐交往了……”
“不知道这次你要花多久才能收到……政府的航天经费越来越少,除了气象和通讯卫星,飞行器就只有你们一个还在使用。他们都辞职了,说是没奔头,本天才不会脱逃的,我要看着狐狸,大姐头,阿良,小三,刺猬头,中年人,候补的,野猴子,小和尚……虽然不知道还能看多久……”
“前几天回学校参加校庆,又到天文台去看了看,我看到了你们的船!我真的看到了你们的船!不会认错!我高兴得要死,想拍照的时候它已经飞过去了,太快了……”
“时间差不多了,主管的老女人好像又来了……啊等等!还有一件事!”
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不太明显,但的确是低了。
“我知道船上有好几个还挺漂亮的女孩子……彦一说刺猬头已经和他姐姐在一起了?我想你也会找个人交往吧,眼镜兄说有几个就是冲着你报的名呢。在船上太寂寞了,有个人陪着真的会好很多,天才不骗你……”
“虽然这样才是对的,但是……其实,其实我不想让你和她们交往啊!真是自私,可我真的不想……”
“那时为什么不大胆一点——”
黑屏,断线。

流川颓然地坐倒在床上。
心里有什么模模糊糊地清晰了,细想时又寻不着踪迹。
他不自觉地播放那条讯息许多遍。是酒后吐露了心底埋藏的遗憾,还是酒后丧失理智的突发奇想?
流川希望是前者,但觉得哪怕是后者也知足了。
记不得那一天是怎么过的,他只是突然很想说话,一句在心里埋了太久以至于以为早已不想再说的话。无论樱木能不能碰巧看到,无论他会有什么反应,都不想管了。
时钟显示夜很深,流川终于按下了“新讯息”,屏幕上出现自己没有表情的脸,自青春期风神初现就被异性追逐的一张脸,此刻却浸满了苦闷。

然而流川只是静静坐着。
说吧,说出来就会有一场无梦的好眠。即使赔进这么多年的苦涩酸辛,也不枉了。
然而流川只是静静坐着。
喉结艰涩地滑动,却和深海中的鱼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流川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的痛苦。
“Lack Of Battery”,再次提示电量不足。仿佛被什么所鼓动,流川终于在自动关机之前,唇齿张合,轻轻说了一句:
“我总是怕,是我想得太多,如果不是,那就好了。”
从那之后九年,他再也没有收到樱木的讯息。



Chapter 4

那场会开完后,飞船上沉寂的气氛渐渐松动,厨房里、观测室里、走廊上随处可听到激烈的争吵。人人都是选择恐惧症,都怕踏错一步再也不能回头。
除了千叶开始查阅资料库里黑洞的信息,竹内太太见人就哭哭啼啼之外,清田照样朝着屏幕上的女兵抛飞吻,三井又刷新了游戏最高分,宫城一家饭后散步时彩子会在路过流川房间时进去聊聊,一切如常。
只是藤真有一日忽然疑惑地问牧:“那两个招摇的家伙好像好几天看不见了?”

“你不化妆也很美了,别用啦。”
“这些话你以前可从没说过。”弥生旋上了口红的金属盖。“再说我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牧不一定会这么做吧。”
“他会。你不让我化妆,是怕毒死孩子吧。”
仙道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背后伸过来,轻轻按在弥生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上下缓缓移动。
“当然怕,那是我们的孩子。”
“你想要?”
“为什么不?”
“仙道彰怎么可能主动揽个拖油瓶呢。”
手臂轻轻施力,把没有防备的弥生转过来面向自己,温柔地圈紧。
“阿弥,你为什么坚持要说这样的话呢?你明明不愿意这样说的。”
“不知道。”
“阿弥,你为什么要上船?”
“十一,不,十二年前就已经告诉你。”
“是,你告诉过的,那真的是正确答案吧?”
“不知道。”弥生抬头望着面前笑得自信而欣慰的男人,语气不再强装冷硬,而是讷讷地嗫嚅着,像是在承认过错:“真的……不知道……”


两人在SD号登船报到处相遇时,仙道彰十九岁,刚刚毕业工作满一年;相田弥生二十四岁,是军区通讯部最出名的一支笔。
无所事事的仙道发现了一个不熟悉的身影,好奇地走上前去一辨究竟。
利落的新潮短发散发着干练与清爽的气息,而丰润的红唇与制服短裙勾勒的修长双腿,在视觉上成功形成奇妙的反差冲击。
仙道搔了搔头发,低头苦想了一阵,恍然大悟地笑开了:“啊,你是彦一的姐姐,那个报道技能大赛的美女!”
弥生含着一点微笑点点头:“幸会,仙道君。”

弥生本来是不在名单上的,后来也只是编外。记者不在科考队员的选择范围之内,就算是想做报道,完全可以在其停靠空间站时赶过去,因此当她申请时,所有人都觉得迷惑。
“上船容易,下船可就不知是哪年哪月了,相田前辈,你要考虑清楚啊。”搭档中村一边帮她清点档案,一边不死心地劝说。
“回不来也没关系。”弥生低头签字,沉重的档案盒堆得摇摇欲坠。
“你还这么年轻……”
“只是想试试,我一直得不到的东西,能不能在天上找到。”弥生啪地合上资料册,走出门去。


至于两年后的一个夜晚——或者说时钟指示的夜晚,仙道撑起一边胳膊,望着闭目休息的弥生时,忽然回想起他们的初次见面,不禁有些莫名的感慨。
几个小时之前。
日历表明,现在在日本是个春风沉醉的季节。晚饭后,弥生应邀到仙道的房间看他拍的新照片,仙道请她喝自己磨制的咖啡。
取方糖的时候仙道的手腕带了一下,不慎打翻了杯子,刚煮开的咖啡泼洒在衬衫前襟上,蒸腾起一片苦涩的湿热香气。
“脱下来换一件,别烫着。”弥生抽了一张纸巾欲为其擦拭。
仙道捏了一下在自己胸前游离的那只涂了鲜红蔻丹的手:“你来脱,我就换。”
弥生轻轻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手指拂上了仙道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下一秒,仙道低头叼住她右耳的耳环,两人同时滚进了身后的床。


弥生侧过头来,正对着仙道深邃的眉眼,咯咯笑了一声:“没有烟抽,将就着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仙道摇摇头,汗水使发型都塌了下来,更显得稚气未脱:“陪你一会儿。”顿了一下又说:“真没想到,我竟有幸成为你第一个男人呢。”
“我自然不是你第一个女人了。”
仙道滚到一边,双手掩住脸,笑得肩膀一耸一耸。
“怎么你们每一个都是这么说?连真正的第一个也是,我有这么厉害吗?”
“你说的是东京的隔壁邻居西本太太?”
身边笑个不停的家伙一时哑了。

良久,才出了一声带着鼻音的叹息:“记者,真是……那年我十七岁,新年放假回家,第二天就回来了,到上船也没有再回家看看……”
“你是不是困了?睡吧。”
“还好。弥生,你为什么上船?彦一好像说过家里很宠你的。”
“为了你。”
“姐姐呀,别这样,你吓得我不轻呢。”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不用敬语了?”
“不过大我五岁,不用那么见外吧。”
“也是,西本太太那一年,我想想,是三十二,想来你也是直接称呼她奈美江的。”
“老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呢。”

Chapter 5

“醒醒,牧叫你进去呢。”
藤真晃一晃流川的肩膀,心里一直在偷笑,这个闷声不吭的家伙,连贴着墙睡都站得笔挺呢。
流川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用手揉了揉,方才想起自己是来开会的,遂打着呵欠跟了藤真进去。

间隔只有一个月,牧提前三天就反复通知再次召开会议,人人都心知肚明,最后的决定到了。
还在走廊上,就听到激烈的争吵,夹杂着女人的呜咽。流川对此早有预料,索性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准备等吵够了再说,没想到还是睡了过去。
进入会议室才发现非同小可,真的所有人都到齐了,昨天还明确表示因为高龄怀孕的弥生反应严重而不来的仙道,都小心翼翼地捧着防水胶袋,一脸担忧地看着倚在肩上捂着嘴欲吐未吐的弥生。
弥生脸色蜡黄,明显瘦了一大圈,仙道平直的浓眉也蹙得死紧,流川确信自己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站在台上一脸沉重的牧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正对上流川了然一切的目光。
“你来了啊。”
“支持向黑洞行驶。”
流川很少开口,所以一说话就有审判般的味道,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们,断了线般一语不发。
其实本来流川已经打定主意不发表任何意见,可是仔细回想刚才的小憩,好像睡得很安稳,也就是没有梦。
他不敢承认,这段日子以来,即使是做梦,那年轻的容颜也已经逐渐模糊。
背叛自己的过往,就是一种犯罪吧。如果哪一天真的连记忆的碎片也无从捡拾,也许死了倒还坦然些?

牧又转向仙道:“那么,你的看法呢?”
“啊?”正搂着弥生的仙道指指自己鼻尖,皱了下眉头,想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我和阿弥都觉得自己太普通啦,希望有个传奇的孩子呢。飞越黑洞,应该算是了不起了吧?”
“好吧,的确像是你的回答……”牧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但很快又恢复了威严。

“那么,每一位队员的意见我们都已经征询过了,少数服从多数,即刻起向黑洞飞行。
“仙道负责设置技术参数,流川协助,在此期间相田请宫城太太多多照顾。
“三井和宫城负责物资,确保在半年时间内可以不进行补给,清田和泽北协助。
“藤真负责通知航天中心……算了,反正他们收不到。
“其他人各自准备,听命调遣。心理上还不能接受的,请自行积极调试,大家也互帮互助。
“我们原本就是探路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至少我们已经比千叶前辈幸运得多。
“如果对生命有所眷恋,请将它的价值最大化。为科研牺牲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将使我们成为永恒。
“我要讲的都讲完了,如无争议,自此散会。”

一阵椅子翻动的声音,人们都沉默地起了身,只有竹内太太还在嚎哭,竹内先生和美砂不知所措地安慰着。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妇人从头到尾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千叶咬着嘴唇,站在一边。
那个她视为家园的蓝色星球,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美砂就更别提了。

地球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千叶和美砂还小的时候曾经问过大人们。流川说那里人很多很吵但是最吵的是猴子,仙道说有湛蓝的海水和灵活的鱼儿,宫城说有很多比流川仙道个子还高的讨厌鬼,三井说有一种叫电单车的交通工具比开马尔斯还带感,彩子抱着江利子说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孩子,大家一起在一个叫学校的地方,每天一起做好多好多事情,而不像这里,只能盯着屏幕,查阅局域网十几年不更新的资料。
除此之外,那上面到底还有什么,比相伴了十几年的丈夫儿女还重要呢?
这是千叶想不明白的。

流川回到房间,倒在床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飞船很快就会调整好方向,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灰飞烟灭,一点粉末不留。
他是要解脱了,百无聊赖的枯寂生活,得不到唱和的心曲,日益淡化残破的梦境。
希望在那个蓝盈盈星球上的樱木,也要好好的才好……
樱木总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所有的担心都是可笑的多余。不管世界变得多糟糕,他依然还能保持着对生活最原始的爱恋,像是爱拉面的香气,爱寿司的绵软,爱望远镜里的群星,或许……也爱那个女人。不可能像他一样,自顾自地抱着一段或许只有他记得的回忆,任它蚕食着自己空虚的灵魂。


白痴,你最后说的那句话,如果不是酒后的胡言,我可以认为是在遗憾吗?
如果是,那么我希望你忘掉它,可以吗?
还是你已经忘掉了呢?



Chapter 6 终章

“所有队员注意,所有队员注意,离黑洞还有半小时路程,请做好准备。”

“我怎么觉得学长的声音在广播里有点奇怪啊?”
“将就吧,以后想听都听不着了。”泽北塞了一听汽酒给清田。“要不我们把剩下的食物都带到观测室去开party?”

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哀切,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观测室,三五成群,聚集聊天。
一切都仿佛和平常一样,父母摩挲着儿女的头顶,情侣无论真情假意都抵在墙上死死地缠绵。单身小伙子们搬出了珍藏的古巴朗姆,一杯杯地斟满,洒落出的酒水滴落在羊毛地毯上,染出一片片深色的涟漪。
最后的派对,有感伤却没有眼泪。吕克贝松和蕾哈娜,wii和老首相,连聊天内容也是如此轻松。
没有哭声,至少目前还没有听到,连竹内太太都安静地躺在沙发里,虽然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终日的呜咽被千叶投在水杯里的一大把安定粉末所了结,他知道在投放时竹内先生和美砂都在背后看着,但是谁也没有阻止。
他去仓库里找安定片时,管理药品的藤真深深地察看他的表情,忽然释然一般地笑了。
“也对,死亡什么的,不过是一场无梦的长眠吧,而且还比平时睡得更甜呢。”

“美砂……”
“怎么了,千叶君?”
“你……你怕死吗?”
“也许吧,可是我实在不明白,死到底是什么呢?我只会怕我所知道的事情呀。”

平时欢笑吵闹得一刻不停的江利子,此刻安静地趴在宫城不宽阔却颇厚实的肩膀上。
“爸爸,抱着我很累吧,放我下来好不好?”
宫城的声音,出奇地软,仿佛一瞬间飘散得很远很远:
“爸爸只是想抱抱你,你每天跑出去玩就是一整天,也乖乖地陪爸爸一会儿,好不好?”
“噢。”
江利子闷下头答应了一声,其实并不明白爸爸的意思,彩子却几乎是一霎间红了眼眶,紧紧地握住了丈夫粗糙温暖的手掌,俯过去吻上了女儿的面颊。
“待会儿妈妈叫你看前面的时候,可要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啊。”

距离人堆最远的一个角落,弥生陷在安乐椅里面,仙道跪在她面前,把脸紧紧地贴着弥生隆起的腹。
“宝贝儿,爸爸在跟你说话呢……不知道你是帅哥还是美人?你来得太晚了,我不能知道了……
“你妈妈因为你,满脸是黄褐斑呀……哎呦你妈妈打我了呜……但是啊,我希望你还是要长得像妈妈,不要像我一样是个看起来就不实诚的家伙哟……
“我们很快就要被吃掉了,但爸爸妈妈和你永远在一起,你不要怕呀……”

弥生低下头去,轻轻吻了仙道的宽阔的额头:“骗我可以,不要骗孩子。仙道彰,你活到现在,到底有没有一刻的认真?”
仙道没有答话,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了脸,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弥生,轻柔无辜的笑容一点点浮上来:“阿弥,有了我的人,我的孩子,还要我的认真,还要永远在一起,人哪,可真是贪得无厌啊。”
“可惜……我刚好也想给你,怎么办呢?只好让你占便宜了。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但,你瞧,也就还剩几个小时,我来不及再和谁十二年了,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认真,阿弥,你真是赚到了。
“很快我们就要消逝啦,永恒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吧,灰烬混杂纠缠在一起,永远留在同一空间,你就是想分,也分不开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弥生的眼里滑到睫毛尖,无声无息地坠落在仙道始终微微笑着的脸上。
但弥生也笑着,舒展着眼眉。慢慢弯下身去,把这个曾经在她眼里永远是个大孩子的男人紧紧地揽住。
“彰,感觉到了吗,宝宝在动了……”


“说起来啊,不知道地球上的人还记不记得我们?”
三井又倒了一杯杜松子,扯着自己的衣领,忍耐着腹中升上来的燥热:“记得又有个屁用,又见不到,白白伤心。我倒还真的想再见见树里,可能吗?她连我名字都记不得啊,还犯哪门子贱……对了阿牧你还记得我们班组的樱木花道吧,那个红毛小子?昨天我收拾东西,翻出来他当时送我的纪念品了,你猜是什么?是拉面店的纪念玩偶!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最爱吃拉面,真是……不过啊把心爱的东西送给我,一定下了不小的决心呢。就算是那个成天乐呵呵不知道什么是忧愁的孩子,恐怕也早就成家了吧?”
牧接过来一饮而尽,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樱木那小子啊,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每次都被他气个半死,但下次还是忍不住要去逗逗他,但愿他现在不要再叫我中年人,虽然论年龄也真的差不多了。
藤真插嘴道:“他没来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他要是在船上,不知道要和流川打成什么样子……”
“是呀,流川那家伙,看起来拽得二五八万,其实幼稚得很……哎,说起来你今天看见他了吗?”
“好像没有,会不会又去睡觉了?”
“的确像他……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没错,再来一杯,藤真你也来一点吧?”

流川是在房间里,但没有睡着。
厚厚一叠工作笔记整齐地放在桌角,几本书放在一边,上面压着一只统一发放的口杯,零碎物品一律锁进抽屉。

坐在桌前,面前摆着通讯器,才半年工夫,又满是积灰了。
拂去灰尘容易,心情是否也可以很快平静。末日之前,流川终究还是忍不住,想再吻一吻那抹红。
让我再见你一次,最后一次,我将消失。

瘦削的手伸向屏幕,还未触及,背光灯却自动亮起。
“A New Message From Earth”,经年不变的机械男声震得流川脑中嗡嗡作响。
竟在这个时候,在即将灰飞烟灭的时候,收到了他的话……

这九年里,流川偶尔也会把通讯器拿出来,怎么搜索信号,都如他想的那样收不到新的讯息,只能沉默地反复翻看那几十条旧的。对于自己那句慌里慌张的粗浅表白,他想知道回应又怕知道回应,理智上也不希望樱木还念着自己,如果他真的有念的话。随着黑洞的一点点靠近,他以为这最后一点期冀马上就要落空了。
就在这时,流川收到了他的话。

只有一句话。
像被无线电击穿了全身,流川呆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屏幕上的樱木仍然是记忆里的面孔,俊朗的容颜褪去了青涩,替之以成熟的坚毅,然而岁月始终改变不了的,还是那坦荡无邪的眼神。

樱木一反常态,一语不发地看着镜头,眼角似乎有一些未来得及消去的潮红,但那微微笑着的脸庞,却写满了欣然和轻松。
抿紧的唇,缓缓张开——

“你从来不是自作多情,你的位置一直在那儿。”

——跨越时间的瀚海,飞越多少光年,用尽所有力气的告白语终于在最后一刻到达,轻轻地吐在耳边。

于是流川安静地流泪了,久违的泪水顺着笔直的鼻梁滑落,竟是如此灼人的温度,融化所有自欺欺人的苦涩与咽不下的伤怀。
“啪嗒”“啪嗒”,液晶屏幕上,绽开了一朵朵绚丽斑斓的光晕……

——如果这世界还有属于我的温暖,那就是你温柔而漫长的声息。
它从遥远的蓝盈盈星球上艰难地飞来,收拢了所有忐忑迟疑的青春,随着我一起跨越视界。
从此不再有分离。


   -END 1-


【不怕虐的朝下看】


樱木在地球上度过了三十二岁的生日,正忙于筹备和晴子的婚礼。他对所有的仪式都不热衷,但他知道,一些事情总要经过,人的成长和苍老终要跨过各种不得不跨过的门槛。

对于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他依然和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喜欢。认识晴子才几天功夫,就知道她喜欢狐狸,因为这个,当初没少找借口跟狐狸打架,至于什么时候开始拳脚越来越轻,相处时的沉默和对望越来越多,他真的已经不记得了。那真是太久以前的事,久到他和晴子都悄悄地收起了少年时的心事,即将成为又一对平凡而幸福的夫妻。他们走着所有人都要走的路,一步一步。
那天晴子买了一本中国作家的小说回来,那是一个关于错过的故事,开篇这么说道:
“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象是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可他却没来由地想,也许并不是每个人的一生一世,都能遇得上那“三年五载”,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遗憾,但大家还是一样生活了下去。与晴子在一起时,没有失去规律的心跳,但至少足够温情与安宁,能够许给自己一个无梦的好眠。

有许久没有梦见流川了,最初意识到的时候十分惶恐和沮丧,仿佛发现天才只是白痴而已。然而,即使梦见了又怎么样呢?他们再也见不到面,以为忘不了的人,那个连为他送行都提不起勇气的人,不知何时也在记忆中模糊了容颜。那双黑得过分的狭长眼眸里,藏了太多他不敢认清的东西,如今仔细回忆,也不太分明了。只有那句冷冷的“白痴”,好像还萦绕在耳际,有时愣愣地望着星空发呆时,恍惚着还像是听到有人这么喊他,不禁嘲笑自己是神经病,自虐上了瘾么。晴子问他笑什么,他总是摇摇头,眼睛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幽深的天幕。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就算流川真的记得什么,樱木也宁可他忘却了才好。

他早已不在宇航中心了,当初炙手可热的精英产业历经几届政府的冷淡,早就渐渐被人忘却,甚至被议会质疑是财政负担。好在他靠着不剩多少的专业知识找到了一份机械工程师的工作,作着图纸的间隙,偶尔也会想到望远镜里,比他的眼睛还要明亮的群星。
似乎有一年的生日,喝得太多,还发讯息告诉他自己是不会退出的……那时候可真是年轻。
还说了什么话,第二天随着宿醉的头痛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自己竟然还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勇敢一点,真可笑,焉知自以为看到的眼角眉梢,是不是一场误会呢。

直到二十七岁正式离职的前一天,他被通讯部的前辈叫去帮忙,意外地收到了他第一次主动发来的讯息,好险,这家伙真会赶时间。
除了线条更凌厉了些,他的脸与十八岁时几乎没什么变化,那种专属青春的生气,似乎正在自己身上一刻不停地流逝。听到他有些犹疑,却最终坚定地说出那句话时,心里的确狠狠地颤了一下,岁月仿佛一下子复返,布满汗水的地板,晃眼睛的探照灯,佯装的熟睡,他长长刘海上滴落的冰凉水珠,莫名其妙的画面一帧帧从眼前掠过去。
谁在回想青春时能不感伤呢?他犹豫了一整天,费了很大劲才憋住了一张口就要掉下的眼泪,在晚上下班前一刻才发送了回复。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也许过几年可以回中心去看看?不用着急,因为注定会很慢很慢。
人的一生,比起茫茫宇宙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



    -END 2-


【没虐够的再往下看】


樱木的生活在时间中平稳地运行。他永远不知道,由于他和流川各自犹豫的一天,当他的回复终于到达流川的屏幕时,飞船已经太接近黑洞边缘,时间被定格,发出的信号无限红移。飞船在离黑洞尚远处给地球发送的消息都要在他死后到达,而在穿过视界的那一刻满脸都是泪的流川声嘶力竭地喊出的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则将永远都不会飞到他耳朵里。直到他死去,直到他子孙死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永远永远永远不会飞来。流川进入了黑洞,他再也不老,而樱木永远不知道自己没有听到什么。

-END 3-


【这次真的完结了⊙﹏⊙b】

昨天听到林宥嘉的新歌《思凡》,还挺有感触的,这落后星球魅力何在,我们都心知肚明。
第四章的仙弥可能有些突兀,安排这一对主要是用他们的直面内心【虽然弥生一直用尖刻的言语来掩饰内心的不确定】来衬托流花的迟疑退缩,关于这一点似乎处理得不太好,那就54掉吧……好吧其实是我好喜欢弥生,几乎都舍不得把仙道配给小花了……
一切超出中学物理范围的知识全部来自科幻小说,连核心的那个也是,文科桑不起啊……
到章五感觉把握不住流川君的内心了,恋爱的闷骚男纸真难办ORZ
其实我五月份就基本全部写完了这种事我会告诉你们吗!再也不干手稿这档子事了,报销我大半个笔记本不说,做的删改添加标记隔天就TM看不懂了……
内心戏好难,泪目。
【已经按版规修正过了,那些手写出来的细节我每一个都记得清楚,应该没有遗漏。 是我的错,也奇怪为什么之前的大人们不提醒我。只是我若存心拉郎配,怎么可能只写了几十个字,不要为了一个过渡段而把我的文当作记分牌吧,一条一条的很难看。】

评分

参与人数 6积分 +470 收起 理由
samurai -200 涉嫌抄袭
葵鹿 + 520 恭喜征文优胜~
yasha + 50 很赞的文,群像大爱,弥生和仙道那段,看了真唏嘘
丁满的花道 + 50 完结加分,楼主继续人品爆发写下去吧!!!
没水的水瓶 + 40 完结有爱,祝你考上重本!
three + 10 求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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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7 17:1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自己回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是不是用txt可以免除格式问题……尼玛太坑爹了我来来回回编辑了十几趟好像还有混乱的段落 ……
沙发 2012-6-17 17:18:24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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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8 00:38: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最近涌现好多新文啊,每篇都写的那么好。
到目前为止,花花还只在流川的回忆中出现,期待花花正式登场!
强大的楼主期待你的更文!
板凳 2012-6-18 00:38:26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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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8 08:0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真好看!~\\(≧▽≦)/~

这剧设,绝对的科幻大长篇啊!

这次征文活动实在是太美好了!感觉自己好幸福,有这么多好文看!而且应该都不会坑的!

绿耳要继续啊!>3<
地板 2012-6-18 08:06:54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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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8 10:56:5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久不见的科幻长篇呀!

很期待故事后面的展开,太空飞行什么的最喜欢了!不过貌似开篇回忆的段落有点多呀..

至于格式....我个人感觉从word里面写的东西直接粘过来没什么问题啊
5# 2012-6-18 10:56:58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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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09:31:06 | 显示全部楼层
更新自顶。悲剧走向很明显了……其实我倒觉得还好……
6# 2012-6-19 09:31:06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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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9 14:0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怎麼這樣?他們到底會不會在一起呀?強烈要求更新!更新呀!!!

太空的題材讚哦,覺得是很浪漫的設定!而且綠耳姑娘妳是善良的美麗的好姑娘,這篇不是杯具對不對?對不對?(死拽住綠耳姑娘裙腳)
7# 2012-6-19 14:01:49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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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9 15:35:0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是大长篇吧,一定要是大长篇!

人物性格都抓地好准,非常喜欢这里的流川(苦闷+成熟)

科幻题材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我心水的啊
PS:这篇适合BE,可是我好想看HE

============================

同是毕业生,同胆战心惊
(不过分数出来写BE会更顺手吧,就我来说)

期待结尾的转折点
8# 2012-6-19 15:35:08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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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9 15:45:06 | 显示全部楼层
难道流花两人再也不能见面了?

牛哥就这样一直靠着回忆苦闷的活着?

看到绿耳的留言,感觉会很虐很BE啊
9# 2012-6-19 15:45:06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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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9 20: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很美好~我喜欢看科幻小说,这里总是觉得有一种超级超级无奈的感觉~就像云之彼端的约定~悲剧也要看下去啊
10# 2012-6-19 20:00:54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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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0 09:48:2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文章写得是科幻小说,只是为什么他们都在飞船里,而我们可怜的花花却留下来,楼主难道不知道被留下的那个总是最寂寞的吗?楼主,你写得是流花,不要忘了,强烈建议你尽快让他们相遇,然后在一起。不要悲剧啊,不要,不要,不要……
11# 2012-6-20 09:48:24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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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0 17:3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样子很不讨好呀……费心搞了很多与主题无关的恶趣味笑点还是无法冲淡大家心里的不好感觉么……我真的不是后妈T  T
12# 2012-6-20 17:36:52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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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0 20:52:2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已经明确表明是BE了啊!其实从字里行间就已经感觉出来了,那种就像无月的夜晚一个人仰望星空一样的寂寞。
13# 2012-6-20 20:52:29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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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1 16:07:54 | 显示全部楼层
标题就有科幻的赶脚。
正好赶上神九上天所以这文真有时代气息。

如果不是标题流花,我还真心期待仙哥和阿牧什么的。话说我不喜欢弥生,可能是因为她给我的印象不太好,太过否定湘北队了吧一开始,好吧我走题了。

回道文章上来,我很喜欢那个【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而他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就觉得,啊这就是流川枫。

如楼上众人所说,这文透着浓浓的忧郁风,成熟的说话腔调和人物形象,好像每个人都在广褒无垠的漆黑宇宙看清了 看不清的未来。

不过既然有樱木的璀璨,想必也会让流川定好了他的焦距,对吧。

期待后文啊!!
14# 2012-6-21 16:07:54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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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1 17:36: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为啥米儿一出现我就正好完结了……
结尾采用分级制度,请选取自己喜爱的那一款食用~~~~
没想到在网上更新文是那么好玩的一件事,看见新的评论与留言时真令人兴奋,咩~
两万字,连个中篇都算不上,果然一手写就误以为自己已经写了很多……
15# 2012-6-21 17:36:31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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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2 11:48:11 | 显示全部楼层
虐的心都一块一块的了

“樱木总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所有的担心都是可笑的多余。不管世界变得多糟糕,他依然还能保持着对生活最原始的爱恋,像是爱拉面的香气,爱寿司的绵软,爱望远镜里的群星,”

好喜欢这一段形容花道的句子,好美!

我也在听《思凡》啊!超级期待林宥嘉的新专!

还有就是小宝大的《荒芜》不算BE啊!有HE番外的!绿耳也写一篇番外吧!
16# 2012-6-22 11:48:11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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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2 13: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坑爹的三个结尾是肿么回事

我还以为流川进入黑洞会到达另一篇星空然后无止境地漂荡结果降落在一颗和地球很像的星球然后再次重逢樱木可是樱木是刚出生的婴儿流川他却是风年残烛的老人——

咳咳,忽略我的脑补

完结很好,牛哥命苦,还是结尾一好……
祝绿耳RP爆发,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说句话的我心情复杂)
=====================
游的文档在家里,我现在在外面
24号才能回家,25号……你懂得
所以更文这种事……真是遥遥无期啊
17# 2012-6-22 13:09:41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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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2 13:4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因為綠耳姑娘您一定要問老熊嘛,雖然非常靦腆的我對這麼有深度的問題其實是非常不好意思回答的~(os: 其實根本是超級興奮!竟然還有人對我這種老頭有興趣呀!我發了!)

其實杯具,我是覺得,是要有愛才能有杯具成立的可能吧,那既然是有愛的話,即使再悲再虐,其實也都還是迷人的啦!(說出心裡話了!汗!)

愛是最迷人的,大家説是吧?哦呵呵呵呵~(安西笑)

啊...等等...為什麼鞋子石頭一直朝我飛過來呀?啊?什麼?原來不是我對杯具的看法,大家是要看對綠耳姑娘這篇好文章的文評呀~啊啊啊~~那邊那個綠耳姑娘的粉絲,別砸得那麼用力呀~~(抱頭熊竄)

我(熊頭纏紗布)要嚴正的聲明!稀有動物是要愛護的!丟饅頭可以,丟石頭一顆五塊錢!



親愛的綠耳姑娘,老熊看完妳這篇心也碎了頭也破了,妳答應要再寫一篇HE的,我等著妳呀!!!!
18# 2012-6-22 13:48:41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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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4 00:4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没看到结局3我就哭了,已经很久没看文看到流泪了。

前两章的时候还等着流花重逢呢,没想到分开后就是一辈子错过了。
楼主啊,下一篇一定给个He吧。

Ps. 姑娘一定能进自己理想的学校的!!
19# 2012-6-24 00:43:52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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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4 19:37: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被深深虐到了有没有……chapter4之后虽然看到了警告,但还在期待结局的奇迹,流川做的不就是个寻找奇迹的工作么……
时差被宇宙这么一放大,“错过”这个梗的超豪华的演绎版很虐有没有……虽然花道的描述不多,但有流川在这边煎熬着,读者想要的感情也满足了。熬了这么久结果最后几句简单收场,故事里旁边那么一群人的存在一直让人有种平淡生活的错觉,最后花道那句话在一场平静的湮灭中就成了致命一击。
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东西,只是漫长地漂浮在宇宙里,星尘里那样小小一只船,消失都是无声无息的。本该无声无息的,直到那个存在时差的告白到来,让一切忽然尖锐的叫嚣起来了。

“A New Message From Earth”——这串单词现在在我眼里超带感,就像代表着很多难以言明的……第一次出现时想象着流川在空旷的舱室里听见响起的标准女声,突然就心跳加速了。想想看,如果是这个做标题也不错。

仙弥……毫无违和感。我哭了,毫无违和感啊!

那个END就做END吧,感觉棒极了,后面的当番外啦。其实黑框提示很有喜感的……看完一段又来一个黑框,我表情都扭曲了= =

绿耳是文科生吗?那请让我代表理科生来一个熊抱!摸摸揉揉搓搓捏捏再搓搓揉揉摸摸……宝贝啊……
20# 2012-6-24 19:37:54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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