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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征文][仙花]《花月》1-3 by 小猫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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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0 00: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花月 第一个考验 灯笼

楔子的楔子


自从父亲患心脏病去世后,樱木花道就搬回了祖上留下来的一直被荒废的那间古老的大屋里.
不知为什么,父亲在世时,宁愿每个月花着不必要的房租,和人高马大的儿子挤在小小的一间破烂公寓里,也不愿意回到那虽然弃置已久看起来却依然坚固美观的祖屋,甚至连提都不愿提起.
或许这里面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樱木管不了这么多.失去了主要经济来源的他已经连公寓的房租都没办法负担,祖屋,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容身之处.

祖屋除了年代久远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甚至,它看起来根本不象年代久远的房屋,起码从外观着眼是这样的.表面上看来,一点也不阴森,也没有看起来仿佛生长了很久的仿佛要成精的植物.暗红的砖墙上,没有标识着沧桑的青苔,没有岁月留下乌黑痕迹,连那本应该存在了百年以上的窗台,屋檐,砖头和门灯,看起来也如新造好不久般赏心悦目.
这是一间很正常的屋子,表面上看来.
表面上看来.

其实樱木本应想到,他所看到所谓"正常",与这间屋子所历经的百年风烟搭配起来,才是完全不正常的.
几乎没有粉饰整修过的屋子,在百年后还能保持这样崭新的面貌,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但前面也说到过,樱木实在是顾不了那么多了.所以父亲去世后,他带着少有的几件随身物品,住进了这间看起来很正常的百年老屋.



楔子的正文


几个月,在古旧的老屋中,足够发生一件甚至好几件诸如女鬼杀人僵尸吸血猫妖食婴此类的恐怖事件了.然而樱木花道仍然平平安安地居住在这间从年代上看来闹鬼机率很高的大屋里,而且因为省去了房租的开支而过得颇自在.
所以他断定父亲只是由于老糊涂了而忘记自己家里还有一间如此宽敞的祖屋能用以节省房租才很不厚道地把自己和发育时期的儿子挤在狭小的公寓里,至于那些一直在说长道短并奉劝自己轻易不要搬进祖屋的三姑六婆,也只是纯粹出于嫉妒自己的私心.

但一个人住在这种宽敞却冷清的大屋子里,最大的敌人就是寂寞.无聊之下樱木翻遍了整座屋子,终于发现了隐藏在草木丛生的后院的狭窄砖墙间那条生满了青苔的石板小路.
我们的整个故事正隐藏在这条青石板小路的尽头.


两步一滑三步一摔地沿着明显没几个人走过的石板路,露水沾湿了破旧的木屐,当挽起的裤脚完全被滑溜的青苔染成绿色时,樱木看到了为他的满腿污泥和青苔而得到的补偿.
小路的尽头处,美丽的花朵开遍了洒满阳光的草地,鲜艳而华美.三月末的春光明媚,外面花开遍野,樱木眼前的这片草地却开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每一朵都很不起眼,零零星星地铺洒在温暖的草上时,却比开满花的原野还要明媚和动人.花间各式虫儿飞舞,亮晶晶花绿绿的翅膀闪耀着点缀在将近四月的花海.
樱木顾不上浑身的污脏,跳进了软软的花草丛中,淡淡的,从未闻过的花香透过柔软的草叶飘来,带着温暖柔和的阳光的味道.草地上方是没有一丝云的蓝天,太阳远远地把光投射过来,暖洋洋的烘烤着摔得有些湿的樱木的衣服.青苔和泥土的味道混在暖融融的花香里,也有了甜甜的感觉.
"啊,本天才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这是三月三十一日,愚人节的前一天,他在后院砖墙狭缝间的小路的尽头,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樱木躺在草地上看湛蓝的天空,暖暖的阳光和淡淡的花香围绕着他,这种时候,他可以做的事只有一件.
风吹草动的声音渐渐变小,虫儿嘤嗡的歌唱慢慢地转低,花丛间响起了红头发男孩轻微的呼噜声,他闭着眼睛胸膛微微起伏,阳光射在他的红发上,在脸上投下暗暗的一层阴影.很可爱.


满是阳光的草地,在樱木的呼吸完全平稳下来的那一刻,阴暗下来.阳光无影无踪,风也不再拂动草叶,虫儿四散飞开,留下樱木在黯淡下来的花丛间熟睡.
睡得香甜的樱木,听不到耳边种子破土的声音.
几株曼陀罗,迅速地在樱木红红的脑袋旁破土而出,发芽,长叶,开花,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几朵白色的大瓣花儿就盛开在樱木身旁,黄色的花粉抖落在他的红发上,闪烁着诡异的亮光.

"哈——啾!"细碎的花粉呛得樱木打了个喷嚏,他一交坐起,睡眼惺松地茫然四顾.
"啊啊啊啊啊~~~——"还带着些黄色花粉的红色头发不住抖动,貌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见了鬼一般地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他蹭着草地往后退,全然不顾本已满是青苔惨绿的裤子染上了花瓣碎裂的五彩,盛满惊讶的琥珀色眼睛瞪得老大,颤抖着的手直指着自己的正前方.
顺着他有着健康肤色的手臂过去,明媚的阳光中,一个长着亮晶晶的虫儿翅膀,穿着花色和服的美艳女人漂浮在空中,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樱木.(色女-  -,色女!)
"我是花的女神呀,花道."故作媚态,配上装出来的娇媚声音.(自认)只要是男人,都会脸红.

............
............
"你你...怎么长了一对苍蝇翅膀?!"

装出来的美女姿态一下子全垮掉,连人带翅膀地摔倒在地上.
是白蚁的翅膀好不好,苍蝇的翅膀哪有这么漂亮...

"你,你干什么啊?"被亲昵地呼作花道的红头小宝贝还有些害怕,离开长白蚁翅膀的花神五米外之后,试探着问.

一阵令人窒息的狂风打着旋吹过,掀起的沙尘叫樱木抬起手遮住了眼,等到他放下手睁开紧闭着的眼,刚才那个失态的白蚁花神已经甩脱了翅膀,玉白的双脚踏在翠绿的草地上.
"花道,四月是花的月份呀."她收起了做作的媚态,微微笑着亲切地探下美丽的头,"作为在花月的第一天出生的你,是要收到花们送出的礼物的.你,有什么愿望吗?"
"呃?礼物?"花道忘了害怕,睁大了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满怀期待地看着笑得仿似拐卖儿童中的美人花神.
"对,一个愿望.只要你想,就可以实现的愿望."

樱木咧嘴绽放出叫花月的灿烂阳光都要失色的笑容.
"我——我要——!"
美女花神的眼睛瞪起来,耳朵竖起来,周围众多花草不再随风摆动,仿佛也竖着耳朵听取花月首日出生的幸运儿的愿望.
"我要打败狐狸,打败仙道,打败老头子,打败...——成为日本第一的天才篮球手!"

静默.花神的.
静默和静默.花神和花道的.

美女花神不动声色地伸手抚平额头上凭空长出的几根青筋,脸上仍是亲切温柔的笑容.
"花道哟,我们花朵跟篮球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啦.请说出一个跟花朵所代表的东西相近一点的愿望吧,比如说,爱情."
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零点零零一秒间,红头宝贝的脸鲜艳得如同美丽发亮的小番茄.
低声地嗫嚅着,一直理直气壮大声喧哗的花道突然小小声地结巴起来.
"本天才...我,我...我想要..."可爱孩子害羞的模样,果然是叫人忍不住想捏捏.

看到花神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突然很生气.一生气他就顾不得害羞了.
欲言又止地结巴变成了理直气壮的宣布:
"我想要一个喜欢本天才而本天才又喜欢的人,以后跟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和她一起吃拉面让她在球场边为本天才加油.这就是本天才的愿望啦>___<!"

愿望刚出口,又是一阵急速旋转着的狂风,等樱木再睁开眼来,花神已经不见了踪影.
空中传来不断回荡着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的愿望,花道.如果,你能成功地通过花儿们给你的花月的三个考验,你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考验?什么考验?樱木懵然.
明媚的阳光突然地黯淡下来,樱木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的花草在没有风的情况下摆动起来,仿佛跳着一支诡异的舞蹈.
草丛中有种子蓦地破土发芽,藤蔓弯弯曲曲地攀着其他草木,开出了紫色红色蓝色白色的喇叭花.

喇叭花们随着花草摆动的节奏唱起歌.比诡异的舞蹈更加诡异的歌.

"三个考验在花月,
三个考验在花月.
请别忘却,
请别忘却.
什么花儿会发亮?
什么虫儿眼睛大?
什么草儿甜又香?
三个考验的花月,
三个考验的花月.
愿望实现,
愿望实现."

樱木感到有些惊恐,不止是因为草儿会跳舞,花儿爱唱歌.
他隐约地感觉到,自己不该轻易地许下这个花月里的愿望,不该轻易接受这三个奇怪的考验.
他站起身来,想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却感到脚下一滑.

当他感到自己摔在了地面上时,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交坐起.
他看看自己的手脚,仍然沾着青苔的绿和污泥的黑黄,他环顾四周,明媚的草地一如既往的明媚,阳光没有暗淡,花草也没有跳舞.
是自己做噩梦了吧.
没错,那个什么花神,什么愿望,什么考验,都是自己睡糊涂了所做的噩梦.

樱木释然地站起身,沿着来时的路往自己家的后院走去.
这个奇怪的地方虽然美丽,却叫人做噩梦,以后还是不要来的好.
樱木这样想着,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睡着的地方,白色曼陀罗花在轻轻摇曳.


拨开挡住狭缝的长草,樱木探出去的红头立刻被某个带着目的性到处寻找的人发现了.
"樱木你这笨蛋~~你跑到哪里去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我的生日?今天不是3月31号吗?"难道自己在那地方整整睡了一天?
"你不会吧?傻掉了吗?今天明明是四月一号愚人节,你的生日啊."
"......"樱木抓抓头,姑且相信了高宫的话.
"樱木,你果真有些问题啊."高宫的大嗓门引来了其他的三人.
三人?不,在洋平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的身影,朝天发如往常一般的嚣张,脸上优雅温和又阳光的微笑在此刻显得很有些痞气.
樱木一见到他,本来笑容不足的脸垮得更厉害了.

那个时时刻刻都笑得云淡风轻仿佛高深莫测的家伙,从几百年前见到樱木开始,他就充分发挥了不知从哪种动植物身上学来的黏人绝技,在樱木放学回家到拉面馆享受美食在露天篮球场打球等等一切课余时间内与他形影不离.一开始还欲盖弥彰地编造种种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到后面就已经肆无忌惮毫不避忌地在公开场合里试图与樱木勾肩搭背甚至牵手搂腰——最要命的是他还毫不脸红地坦白自己喜欢身为天才的樱木,不是那种普通的喜欢而是恋人之间的喜欢——这实在是太荒唐太离谱了!樱木可是天才啊,虽然很有魅力以至于这家伙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自己但天才怎么会和一个男人交往?!
世事怎可以如此的荒唐!

樱木低下头狠瞪洋平,自己明明没有告诉那个叫仙道彰的家伙这个祖屋的地址,为什么他还会跟来?!
洋平被他杀人的眼神盯退了好几步,才讪笑着回答:"不是我带他来的,是他自己死要跟来^_^;..."
樱木的眼神愈发凶狠,洋平陪笑,再陪笑:"啊啊,我们去庆祝花道的生日吧..."
"砰"的一声,被仙道连累的可怜人流着泪倒下.

心情极度不爽的红头小恶人怒冲冲地转向仙道,后者却是一脸的凝重,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弭无踪.
"花道,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仙道黑色的眼睛里清楚地映出了樱木张牙舞爪的身影,有些别扭.
樱木立刻回想起刚才在怪地方做的那个诡异的噩梦,他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
仙道好看的眉头微微地皱起来,好象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花道,你可能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这几个星期内一定要小心啊."
樱木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小心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微颤抖.

"......"
"......"
"小心被别人侵犯啊,我可不想自己到口的食物又被别人抢去."仙道突然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_—..."
"砰"的一声,害洋平被敲的罪魁带着凝固的坏笑倒下.

"你这个臭刺猬头仙道彰!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天才一点事也没有,有事也不用你管!"
樱木几近暴走地拉起痛苦地坐起身来的洋平,满脸通红地向屋子里走去.
一边被遗忘的其他三人也跟着去了,留下仙道平平如尸体地躺在地上.

"不过花道,真的没问题吗?"洋平突然脸色凝重地小声问,"仙道这个人可不简单,他祖父是有名的除灵师呢.他刚才的神色那么郑重,你...确信你没有遇上什么东西吗?"
脸色微变,樱木又咽了一口唾沫.
"喂喂,你们还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快去给樱木庆祝生日吧!"
"啊?那么说现在真的是四月一日了?!"
"当然,你真的没问题吗,樱木?"
"哇哈哈~本天才只是睡糊涂了而已~怎么会有事!"

"喂,花道,你还没回答..."洋平的声音在众人的喧哗中显得如此无力.

被众人抛弃的仙道额头冒烟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的眼睛里露出了令人不安的担忧与凝重.



第一个考验  灯笼


有一种灯笼里面燃烧着的不是蜡烛,而是人类火一般滚烫的灵魂.因为有了它,灵魂才能不灭地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美丽.

这几天平安无事.
拍拍自己的胸膛,樱木被仙道严肃的表情和严肃的话吓到提起的心和吊起的胆,才算是真正地平安落地.
刺猬头果然是在吓人.那个怪怪的噩梦,也果然仅仅是一个噩梦而已.
本来就是嘛,天才怎么会相信有长白蚁翅膀的花神和会唱歌跳舞的花朵的存在.
噩梦而已,噩梦.

清楚地确认自己只是在杞人忧天之后,樱木终于能够很洒脱地一挥手,扔下年纪很大看起来却仍然年轻的祖屋,跷课找洋平一起去打小钢珠去了.
他远去的身影后,美轮美奂的老房子沉默着,平静.

六个钟头后的五点半,红头小鬼大摇大摆地走在满是尘土的家门前的路上,夕阳淡淡微温的光晕拖出他长长的身影,躺在平平的路面上慢慢往前运动.
"啊~~~玩得真痛快呀~~~"
满足又疲惫的声音,现在,他只想回家吃上一碗盒装拉面然后睡觉.担心了那么好多天,终于是时候轻松地回到以前那种自在的生活中去了.
从房子的门口看去,一切景象依旧,樱木甩甩红脑袋,通过没有装门的低矮围墙的开口,走进院子来到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等等,好象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怪怪的.

樱木回过头去,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后暗红色略显破旧的围墙——的开口——旁边的一株颇大丛的奇怪植物.
"欸——?这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仔细看来,这似乎是某一种灌木,比自己稍矮,绿油油的枝叶越过矮墙,探到屋外的路旁.
很是美丽的植物,普通的边缘成锯齿状的绿色叶子,颜色很明亮,一串串地挂在丛生的绿色枝条上.枝条看似零乱,却又错落有致地排列在主干上.极有美感.
叫人忍不住要一直盯着它,欣赏,直到它落叶,枯萎.
樱木侧着头看它,明明没有风,它的叶子却在微微颤动.

"唔..."樱木收回了定格在不知名植物上的目光,伸了个懒腰,"啊,好累,回去睡觉~"
这株植物看起来无害,就任由它在那里生长吧.即使来历不明也由得它,哪管得了那么多.
虽然心底有一丝不安,樱木却不想考虑得太深.毕竟这几天心里一直毛毛的,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樱木的身影消失在阴暗的门厅中.美丽的绿色植物,在没有风的黄昏中摇曳.

第二天樱木出门的时候,那株植物开花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爆出的第一个花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花蕾就噼啪一声开出了一朵花.只在现在,樱木站在这棵叶子翠绿花儿橙红的植物前,看到了满树如灯笼一般饱满好看的花朵繁茂地展示它们的美丽.
原来是灯笼花呀.樱木终于辨认出来了.
虽然从来没有亲见,但樱木是很知道这种形状颇为奇特有趣的花儿的.橙红的花瓣中间夹着血红的脉络,包成灯笼的形状,中间淡黄的花蕊在轻轻摇曳,很是可爱的一种花.
而这一整株灯笼花树,在早晨的微风和阳光中,给了人一种惊艳的美感.

"真美丽啊."樱木彻底打消了砍去这棵古怪的树的念头.如此难得如此亲切可爱的美丽,任谁也不忍心去破坏.
他伸手想摘下一朵花儿,到半途却收了回来.这么可爱的灯笼一般的花儿,还是让它在枝头上摇曳好了.
不忍心破坏.

过了好多天,樱木想起这一株美丽得惊人的灯笼花树,才明白一个道理.
不管是怎样美丽的东西,当它的美丽震动了你的心深入了你的灵魂时,它就变得可怕了.
越美丽越可怕.

撇开了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不安,樱木很神经大条地对这一树灯笼花选择了置之不理的态度,只偶尔在出门经过的时候看上几眼,纯粹是以欣赏美景的目光.
于是又是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直到樱木看到在母树旁边,又有一棵颇可爱的小苗儿长了出来.在樱木发现它的时候,它的高度是母树的一半,已经有小小的花苞从枝叶间探出头来——只有一朵.
然后樱木回屋里吃饭洗澡睡觉,次日上学时发现昨天的小苗儿已经成了一株只比母树矮几厘米的成树.几乎与母树一模一样,只是枝干上仍然只有那一朵花儿在孤零零地寂寞着,丝毫没有数量增加的趋势.
小树的枝叶与母树的枝叶纠缠,小树的根部与母树的根部交错,盘根错节地暗示着它们之间亲密的血缘关系.
樱木伸手轻抚小树的叶子,只觉得,脉络之间流动的水分,仿佛象人的血液一般,催促着叶脉在微微地跳动.

这怎么可能呢?只是错觉吧.


樱木松开手甩掉心中的不安,看看阳光灿烂的湛蓝色天空,顿时觉得在这样清爽的天空下上课是一件很无厘头的傻事.
于是中午课间休息时溜出来的洋平在学校附近的拉面店看到樱木在狼吞虎咽地消灭着他的第十三碗早餐兼午餐.

"洋平,你来得正好!"樱木很开心地向他招手.此时洋平的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跑.
然而蹭饭经验丰富的樱木怎会让他轻易溜去?
"老板,再来两碗面,赊帐...不,算到他的账上!"手指洋平,脸上是一副天真无邪害人而不自知的灿烂微笑.
因为樱木不再习惯性地赊帐而精神振奋的拉面店老板很积极地在5分钟内送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一碗放在笑容明媚如四月阳光的樱木面前,另一碗则无可选择地落在了愁眉苦脸的受害者手中.

当樱木终于喝完最后一碗拉面的最后一滴汤,满足地伸手擦擦嘴角拍拍肚皮时,洋平终于收起了因荷包出血过多而变得苦瓜样的脸上的苦味,很带了些神秘地把脸凑近樱木.
"花道,最近回家时,可要小心哦."不怀好意的语气与不怀好意的表情很明白地显示了洋平不怀好意的想法.
"嗯?什么呀?"樱木在八卦方面仍然未够敏感,满脸迷茫地看着坏笑的洋平.

"昨天你家附近似乎发生了一桩案子呐,有死人的."洋平故做神秘的语气将樱木的感觉器官浸入了凉如冰水的气氛中,"那个人是今天早晨在街上被发现倒在尘土中的,听说除了浑身惨白毫无血色之外,看起来跟睡着了差不多——说来也奇怪,那个人明明有呼吸有心跳,体温却是冰冷的,而且全身的血液也好象不见了似的,所以被医生诊断为脑死亡.你说呢,好好的一个人,不是明明还有心跳的吗,却硬要说他死了,那些医生真奇怪."
洋平说得轻松,樱木却听得浑身发寒,心下害怕起来也忘了做个勤学好问的好孩子去追究"脑死亡"是个什么物体,只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道:"然,然后怎样?"
"最奇怪的是,"洋平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继续神秘,"那个人手中拿着一个一直燃烧着的灯笼,那个灯笼就象长在了他的手上一样,怎么都取不下来...而且,据说那个灯笼,到现在也还没有熄灭哦..."
樱木红润健康的脸色白了下来.这实在是一则叫人不愉快的八卦.
"所以,花道,晚上回家可不要太晚哦,或许你会象那个人一样被灯笼鬼什么的缠上..."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骨肉撞击的一声巨响,洋平额头红肿冒烟地倒下.

"洋平你这混蛋想吓我?没那么容易!"
洋平躺在地上面对着拉面店那被烟熏黄的天花板,喃喃自语.
"怎么花道好象变聪明了...难道是被仙道那家伙影响了?"


"说起来,"听到"仙道"这个词,樱木突然想起一件颇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这几天仙道都没出现啊?"
又听到八卦,而且是关于樱木和仙道的八卦,洋平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
"怎么花道,太久没见你想念他了吗?"

"砰——!!"拉面店里地动山摇.头槌声惨呼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洋平伸手抚着头上层叠着红肿难消的两个包,哀叹自己之后的几天大概都要顶着红鸡蛋接受众多好奇宝宝兴奋又不厚道的目光,一边还不接受教训地继续在樱木面前提起仙道的事.
"其实,花道啊,我有在你家门口见到仙道哦."
樱木那只是微带杀气却已威慑力十足的眼神投射过来,洋平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但仍然很有勇气地接下去.
"我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眼神很奇怪,跟我们平时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而且他好象在思考着什么,我在一旁看了他很久,他也没有发现我.啊对了,他是一直在愣愣地盯着你家门口那株开满花的植物看——其实那是什么东西?记得前几天到你家还没看到有这样的好看的植物,你什么时候把它移过来的?"
"不用你管啦!"听到这里樱木很不领情地凶了洋平一下.
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心,为什么,连坚持缠人策略百年不动摇的仙道也变得如此奇怪?


很怀了些心事地甩开洋平,樱木闷闷地往回走,却在家附近那条小街道的拐弯处看到了仙道.
正如洋平所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家门口,眼神怪异地盯着那株美丽的灯笼花树.
然而他脸上却是樱木从来没见过的认真表情.仿佛,这株古怪的树里面,隐藏了什么值得他去费尽心思钻研的东西.樱木没有想到平时嬉皮笑脸的仙道,认真起来的时候是那么的好看.认真的仙道没有笑,所以在黄昏里,他那张原本俊朗的脸就象大理石像一般折射出夕阳柔和的光芒,叫人忍不住加快心跳.不止几拍.
他又看到仙道伸出手指去抚摸花树那翠绿可爱的叶子,动作轻柔,眼神怪异.

樱木突然发觉,有一种叫不忿的感觉填满了自己的胸臆.
从心底的某个深泥潭里浮起来的不忿,让樱木忍不住低低地说了一句.
"这个家伙,从来不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个家伙"是谁,"这样的表情"又是怎样的表情.这种问题,就算有人问,樱木也不会乖乖地回答.

"嗤,笨蛋!"这个"笨蛋",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骂"那个家伙",还是在骂樱木自己.


不知道是想要刻意避开那个过于专注以至于连自己在一旁看了许久都没有发觉的仙道,还是纯粹是听到了肚子在咕咕叫,总之樱木是果断地转身沿着满是尘土的小街道离开,去拉面店里寻找他那被遗忘了的下午茶和还不到时间开始的晚餐.
直到太阳下山天完全黑下来,他才游荡着回家,脸上仍然是一副闷闷的不开怀的表情.街道上凉风吹来,路灯有些暗淡,樱木打了个寒颤,抬起头向四周望去.
"小心被灯笼鬼什么的缠上哦..."洋平故做神秘的声音被如今阴冷晦暗的气氛渲染出了几分距离感和怪异感,樱木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目不斜视地一直往前,转弯,进院子,拿钥匙,开门,进玄关——安全上垒.
"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门外的灯笼花树在微微的凉风中舞蹈般摇动.母树的满树花朵暗暗的看起来很不寻常,子树上的一朵花儿微微发亮看起来也很不寻常.

屋里的樱木很怨恨洋平,就是这家伙,每次都不怀好意地在自己面前讲一些诡异的事情,难怪自己整天疑神疑鬼的,一个人住都无法安宁.
所以他早早地洗完澡早早地爬到床上躺着,竟不象他所想象的那样辗转反侧良久,也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他做的是一个好梦,很快乐,很有趣.但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
那个人似乎有一双充满了渴求的眼睛,看着他在梦里的篮球场上驰骋,看着他往仙道的头上敲红鸡蛋,看着他一直阳光灿烂如火一般燃烧着的笑容.
然后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樱木觉得自己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黑暗中一个鲜红的亮点,引人注目.
那是什么东西呢?

那个人仍然在用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一直看着.

直到早晨六点的阳光射进樱木的眼睛.

樱木快手快脚地爬起身,从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大房间里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瓶貌似没有过期的牛奶,打着呵欠拿起篮球走出家门.
家门口和昨天,前天跟大前天没什么差别,除了灯笼花树旁边又多了一株颇高的子树.樱木歪着头研究了它一阵子,把喝完的牛奶盒压扁扔到门口的垃圾桶,往露天球场去了.
一切平安,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貌似.


因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所以日子总会一天一天流逝得很快.
樱木只看到身边的事物偶尔有小小的好象完全没相干的变化,很正常很正常;樱木也只看到这些变化之间好象完全没有关联,很独立很独立.
他没有想到,正如一个身材苗条的人一天一点地变胖到半年后会变成一个胖子,一天一点的小小变化在一个星期之后会有不可预想的结果;他也没有想到,正如全球气候变暖和一次性的拉面筷子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其实后者是导致前者的原因之一,那些他所看到的变化也貌似各行其是毫无关系,但其实它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无法切断的重要关联.
只是这些关联太隐晦,不仅是樱木甚至大多数的其他人都没办法看出来而已.

门口的灯笼花树依然美丽,优雅又自然地摆出任人欣赏的姿态.母树旁边的子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象一个小小的树林长在了樱木家的院子里.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观望,眼里是惊艳的赞叹和羡慕.
樱木对这种奇怪的现象感到些许困惑,但由于之前眼看着花树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这困惑便也在很大程度上成了见怪不怪的适应了.

比较可怕的是洋平所描述过的那件案子并没有停止,越来越多的类似情况发生在神奈川县的各个角落.樱木不再只能从洋平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传播这些讯息的媒介也跟随被判定死亡的人数而变得越来越多,当东京那边的警事厅为这凶手不明的奇异杀人案件特地派遣精英来调查的时候,电视台的记者随即也在几条发生过案件的街道上出现.
凶手的杀人手法一如既往的奇怪.明显的非自杀,非自然死亡,但同样明显的,这也不可能是正常的谋杀.死者的心脏仍在跳动,血液却踪影全无,呼吸依然正常,脑部却不再运作,还有手中一直不熄灭也无法熄灭的没法与尸体分离的灯笼.这实在是超出目前的科学能够解答的范围.
警事厅的精英们百思不得其解,法医们甚至是医院的知名教授们百思不得其解,樱木洋平高宫大楠等不干事的闲杂人等虽然事不关己,也忍不住对这奇异的现象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既然说了不干事,樱木也就不再去绞尽脑汁地思考.死的人越来越多,害怕是肯定的,但他还是不至于杞人忧天到整天担心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天才只是篮球手,不需要考虑诡异凶杀案的事情.

其实有时间考虑怪异凶杀案的变态凶手,不如考虑一下自己身上发生的奇怪问题.比如说最近睡觉的时候,不论做梦与否,樱木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先是一个人,后来越来越多.那仿佛是一种充满了渴求的眼神,目不转睛,执著得叫人有些害怕.至于拥有那眼神的那群人,渴求的究竟什么东西,樱木当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在梦中,执著而充满渴求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樱木.偶尔半梦半醒间,樱木会微微地睁开眼,也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艳红亮光,美丽,诡异.
但这终究是介于梦幻和现实之间的东西.说实在的对于这些睡梦中才出现的奇怪现象,樱木更倾向于用幻觉或其他更学术的词来解释它们.这又是医生和心理学家的事了.
还是那句话,天才只是篮球手,不需要顾虑无伤大雅的幻觉.

而最近也一直没见到仙道的影子.樱木很有些鄙视的认为,刺猬头以前那些亲昵的动作和让自己虽然口头上不承认但实际上觉得很叫人脸红的话其实都是他在心血来潮地逢场作戏.象他这种人就是这样,轻易心动轻易表达自己的感情,一旦碰了钉子就急流勇退了.
其实樱木内心深处对于仙道不发一言的放弃,多少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仙道其实是个颇有魅力的人.这种看法是在某个黄昏里自己的视线接触到仙道那张专注的脸的时候才建立起来的.虽然心中一直是这么想着,但樱木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对于叫做樱木花道的天才来说,成为日本第一的篮球手和实现与晴子小姐一起上学放学这两个重要梦想才是他最近的生活目标,至于仙道,他只是在天才篮球手成长道路上的一个需要打倒的阻碍罢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
如果有不识趣的好事者为樱木略带火气和不忿的语调感到好奇,并把好奇化为问题从自己口中传到当事人耳中的话,那他一定会在问话的0.05秒以内得到樱木赠予的礼物——比洋平头上顶着的更鲜艳更滚圆的红鸡蛋,数目不定.


不过最近,樱木发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其实诡异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片面想法,但是的确,之前将近半个月的一直摆放在面前的平静正常的生活突然变得不一样了——虽然,没错,以前的那种平静和正常象是刻意装扮出来骗人的——然而樱木宁愿一直被骗,也不愿意突然浸入这种悄无声息地被渲染出来的诡异中.
而门口只开着一朵花的小树越来越多了.
而这几天关于诡异凶杀案的新闻因为怕引起过大的恐慌而被停播了.
而仙道一直杳无音讯.

而自己近来很容易疲倦,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累啊~~~..."
洋平回过头去看着没精打采的樱木.今天篮球队训练的时间不长,只练了半个钟头传球配合打了十五分钟比赛而已,因为彩子有事也没把樱木留下来做基础练习——如此少的运动量,怎会让体力深不见底的樱木感到疲累呢?
而且樱木已经不是第一天表现出这样不同寻常的疲惫了.
"花道..."向来待人温和有爱心虽然有时喜欢捉弄别人但仍然不失为一个好男人的洋平想要问樱木现在的身体状况,却因为他昏昏欲睡的模样而作罢.要知道打搅疲累的花道的后果并不比叫醒睡觉的流川的下场乐观.

所以洋平只是陪着樱木一直走到了他的家门口.
看着满院子的灯笼花树,洋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不象樱木那样迟钝,所以很快地觉察到这些看似美丽的东西可能会预示着某些不愉快的事情,甚至是危机再甚至是毁灭这一类的东西.但他不知道怎么跟樱木说出自己的担心,毕竟樱木对这些心诚则灵信就有不信就没有的非正常物质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何况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完全没有根据.再看樱木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恐怕说什么他都会当耳边风吧.
洋平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不顾后果地吞回肚里,目送着樱木安全返家,然后当机立断地决定到神奈川私立陵南高中找某位玩失踪来假装深不可测的刺猬头仁兄.

樱木不再有精力大叫大嚷,他神情恍惚地打开门走进客厅,随便找了一张大得足够躺下身高一米八九的自己的沙发,一头栽倒在上面在5秒之内进入了梦乡.

睡梦里,盯着自己不放的目光突然全无影踪,再也感觉不到被无数视线追随着的别扭和不安.
但是,几天前就开始悄悄出现的那种叫人浑身冰凉的诡异感受却愈演愈烈,就算在梦里也没有丝毫的减轻.
恍惚中有人敲门,恍惚中樱木迷迷糊糊爬起来打开了门.门外却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除了遍布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的鲜红亮点在一闪一烁,象无数只不明生物的眼睛,在迷茫的长夜中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仍然是恍恍惚惚地,樱木低低地骂了一声,又把门关上,转身想回去继续睡,却被身后的景象吓住了.
屋里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黑暗中成千上万的与门外一模一样的光点在幽幽地闪烁.象旷野中饿狼的眼睛.樱木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比喻.
......
又是恍恍惚惚地,樱木感觉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屋子里奔跑,身后是那大群大群的鲜红色亮点.
多日以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疲累,现在就象堆积起来一般让他全身无力,心脏很快就承受不起过快的血流和莫名的惊悚,在急速地跳动着.体力深不可测的樱木,竟也到了身体濒临崩溃的极限.
狼眼般深幽和充满了渴求的亮点慢慢地逼近,不管樱木跑得多快,它们与他之间的距离仍然在一寸一寸地缩短,缩短.
樱木感到冰冷幽深的绝望正向自己袭来.但那是什么呢?为什么要绝望?

是了,为什么要绝望呢?
这个问题让一直被莫名的恐惧笼罩而无法思考的樱木突然清醒过来.

然后樱木就发现自己睁开了紧闭的眼睛,躺在宽大的沙发上面对着掉了灰的天花板,右手死死扣在左胸,感觉到皮肉和骨头下面那颗鲜活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满头大汗.
前所未有的疲累,身体上.神志却毫不含糊的清醒着.

坐起身来,微微地喘着气,有些无奈地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凉凉的亮亮的汗珠顺着脸颊顺畅地往下滑,灯光下晶莹剔透.
好奇怪的梦.樱木看看挂在墙上的老旧摆钟,才九点多.
他却觉得,离自己回到家睡觉和做梦醒来,仿若隔世.

一刹那间樱木感到昏黄的灯光好象突然暗了一暗,虽然在百年老宅中这是常事,但他总有不好的感觉.
仿佛那一暗,又把他带回到了刚才的恍惚,恐惧和绝望中.

不会吧.樱木抬头四顾,本来一点也不阴森的古宅,突然诡异起来了.那种气氛,是什么时候开始浸润到这里的呢?


"咚咚咚"有人擂门,很响.
樱木往后缩了缩,想往楼上跑.

"咚咚咚"又是三声,很有规律.
樱木望着被擂得一动一动的脆弱的门,心寒.

"咚咚咚"不厌其烦.

"......"樱木不敢动,也不敢出声问.

"花道,花道,开门!"
门外传来了小小的呼唤名字的声音,有点熟悉.
听起来仿佛是熟人,但此时樱木的红脑袋中不免忆起儿时童话中那个装奶奶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咚咚咚"继续擂.
"花道!"继续叫.

最后樱木认命地决定去开门,同时攥起拳头准备对门外那个故意(虽然人家未必真是故意的)来吓人的可恶家伙以沉重的一击.

"嘎吱",门被打开.
樱木闭起眼睛不去想门外会是可怕的红色狼眼还是其他什么的奇怪东西,挥拳就打了过去.

"哎呀——!"非常熟悉的惨叫声,颇好听.但即使是惨叫都带了些玩笑的意味.
樱木把眼睛开了一道细缝,看清来人.

"啊啊!刺猬头!!"
这时,樱木觉得作为天才,自己刚才的做法真的是很无厘头很傻帽.


"你没事吧?!"有些内疚,毕竟自己一拳就毁了仙道那万人(女)景仰的美好形象.
"没事,没事..."捂着被痛击的右脸,仙道用左眼看到了樱木担心的模样,心中暗笑.其实他也同时想在脸上做出温和帅气阳光的无害笑容来抚慰樱木因为担心自己而受伤的小小心灵,然而由于强烈的痛感麻痹了面部神经,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本来应该很好看的笑容变得有些...咳,猥琐.

"你干嘛笑成这样啊,真恶心-__-."
看到仙道捂着脸一副惨相还笑得如此的难看,樱木又觉得作为天才,自己刚才的做法真的是替天行道大快人心.
亏自己刚刚看到他时,心里还有一点点高兴咧.

仙道觉得自己真的是比窦娥她公公还冤.

十分钟后,仙道和樱木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樱木拿了一个冰袋往仙道打肿了的脸上敷.
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出手太重而感到些许内疚,樱木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痛了对面那个英俊外表被毁于一旦的可怜刺猬头,却发现仙道因为自己难得的温柔而一脸幸福得很恶心.
"恶心死了-__-."把冰袋往那张笑得似有企图的脸上用力按下去,立刻引来了仙道痛苦的惨叫.

"花道,你想杀了我啊?!"仙道拿开差点被樱木嵌到脸上的冰袋,一脸幽怨,"亏我还一直在担心你的安全,特地跑来看你."
"看我?"樱木想起了刚才那个可怕的梦,说起来,仙道选了这个时候来,除了一开始吓到自己之外还是颇及时的.起码刚才的一阵忙乱让自己忘掉了一直围绕着祖屋的诡异气氛.
心底下有些感动,不管怎样,仙道还是关心自己的.
樱木是不容易记仇的人,他很快忘了仙道近些天来给自己造成的些微不快(虽然他不肯承认).心里想着刺猬头对自己的好,比如说经常请自己吃拉面经常给自己买饮料陪自己去给晴子小姐挑生日礼物现在又特地从很远的家里跑来看自己,他从仙道手中拿过冰袋,一声不响地又轻轻地往他脸上敷去.

这次的气氛多少有些暧昧.樱木的一言不发让两个人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仙道也不再说话,任由樱木把冰冰的小袋子往自己红肿的脸上轻敷.
一时间,两个人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与对方就应该如此亲密.

良久的静默,好象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在他们之间满溢.

仙道斜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九点四十分.
他微微笑着,阻住樱木还想帮自己的脸消肿的手.
"花道,你拿好这个东西."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蓝色瓶子,递到樱木手中.

虽然带着笑,仙道的表情依然很认真,很凝重.樱木有些不解,但还是接过了那个瓶子.
"如果遇到危险的话,这个会有用的."

昏黄的灯光下仙道的脸微泛着柔和的光芒,很认真的好看.

"好."没有顶嘴,樱木乖乖地点头.

"那好,我也该走了."仙道站起身来,"快十点了呢."

樱木想起身,又坐了下去.

"花道,你一定要小心哦."
这次,樱木看到了仙道脸上淡淡的担忧,很认真的.他心里莫名地感到害怕.

"等等,刺猬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放心不下地问道.

仙道停住往外走的脚步,缓缓地回过头来.一脸凝重.
"这是..."

樱木天真又带些不安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防狼催泪喷雾啦."
仙道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这句很欠扁的鬼话.

"砰!"仙道的后脑勺被催泪喷雾瓶子狠狠地砸中,起了个热气腾腾的大包.
"仙道彰,你给我滚出去!!"

冷清寂寞的老宅就因为一个刺猬头少年的到来而充满了生机——和红头发主人的怒气.


"刺猬头这笨蛋!"樱木怒冲冲地踢了地上的小铁瓶一脚,坐回沙发上,躺倒.蓝色的小瓶子哐哐当当地滚了老远.
仙道走后,那一直纠缠着自己的疲惫又回来了.
心里想着,眼皮又渐渐不听使唤地合上.

不知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樱木感到周围又有很多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费力地想睁开眼睛,大脑这样下了指令,粘在一起的眼皮却不执行.
黑暗中樱木伸出手在空中乱舞.周围的空气象胶水一般稠着,黏糊糊的很叫人不舒服.
突然间空中挥舞的手碰到了奇怪的凉凉的东西,是光滑的表皮下面有水流动的感觉.心下惊恐的他立刻抓住顺手一扯,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很快又止歇了.紧接着周围死盯着自己的目光也不见了.

樱木睁开眼,看自己刚才用力扯下来的东西.
绿色的,好看的,模样熟悉的几片叶子,被抓皱了,静静地躺在樱木手心.
再让他害怕的是,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暗红的血,染上了掌心细细的纹,染上了叶子掩盖不下的鲜绿.很腥,让他有呕吐的冲动.

樱木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子,细细看着手中那几片好象在哪里见过的绿色植物的叶子.
蓦地,他跳起来打开门.门外暗暗的灯光下,在院子里,他看到了熟悉的叶子在摇曳.
美丽的灯笼花树依然美丽,母树和子树,每一棵都长着樱木手中的那种叶子.


"当,当,当..."屋里的挂钟敲了十二下,母树上的许多,子树上的一朵,小小的灯笼型花朵随着钟声慢慢地亮起.
所有的灯光突然熄灭,樱木看到了黑暗中那星星点点鲜红的狼的眼睛.

灯光的熄灭只是在樱木看到灯笼花亮起梦中的鲜红的一瞬间,但这一瞬间已经足够让樱木明白一件重要的关系到性命的事情.
这时,屋外十二点时安静的街道上传来脚步声.高大的樱木站在门边,透过低矮的围墙,看到一个晚归的上班族匆匆地向自己家门口的方向走来.
在围墙的入口,他稍稍转头扫了那株挂满了红色发亮灯笼的花树一眼,停住了脚步.
光线很昏暗,但樱木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惊艳与赞叹.
几秒钟后,他伸出手去,摘下一朵灯笼花.

樱木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神在触碰到灯笼花的瞬间变得呆滞,刚才还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手里举着发亮的灯笼花,缓缓地抬步离去.
他走得很慢很慢,一直过了5分钟,才离开樱木一直注视着他的视线.
上班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又过了一阵子,发呆的樱木才突然醒悟过来,向着他离去的方向跑着跟过去.

明明看着他走得很慢很慢,等到樱木追上他的时候,却已经跑了很远的一段路.
他倒在地上,全身失血地苍白,樱木用颤抖着的手去摸了摸他的皮肤,冰冷.
心脏在跳,有呼吸,手里拿着一朵鲜红地亮着的灯笼花.
不,就在樱木蹲下来查看的时候,他看着上班族手中橙色却亮着鲜红的光芒的灯笼花,变成了一只橙色却亮着鲜红色光芒的灯笼,和上班族的手血肉相连,就象长在了上面一样,怎么也拿不下来.
惊诧之下,樱木的手碰到了已经完全看不出花的模样的灯笼,灯笼表面被戳了一个小洞,露出了鲜红地燃烧着的灯芯——不,不是灯芯,那鲜红鲜红火一般燃烧着的东西,美丽得就象人的灵魂.

从看着上班族倒下到看着灯笼花化作灯笼,也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这时樱木又明白了第二件重要的关系到性命的事情.
他跳起来,带着惊惧地望着肯定会被医生判定为脑死亡的又一个诡异凶杀案的受害者,喘着粗气,转身往家里跑去.

家门口灯光昏暗,樱木愣愣地站着.那满树的灯笼幽幽地发亮.
一棵新的子树在樱木的注视下从地底冒起,很快长得跟其他的树一般高,很快融入了那一片已经不算小的灯笼花树的林子.子树上只开着一朵花,花瓣破了一个洞,里面露出了鲜红地燃烧着的美丽灵魂.

子树从发芽到长成,仍然只用了一个瞬间.这样,樱木又明白了第三件重要的关系到性命的事情.

樱木很有些奇怪地发现自己心中的惊惧减弱了,或许是因为值得害怕的事情太多,感官已经麻木了.
他拨开林立的密集树丛,去仓库拿来锄头,准备把这些害人的可怕树妖全部清除掉.
一锄头下去,正敲在一棵子树裸露在地面的树根上,刚才在客厅里的黑暗中听到的声音又出现了,象是什么东西的惨叫.紧接着,破掉的树根里喷出鲜红的血来,氧气充足,明显来自于人的动脉.
血喷到樱木的身上,腥得叫他忍不住一阵干呕.

树根破掉到喷血,这一个瞬间让樱木明白了第四件事情,重要的,关系到性命,让他心中的恐惧上升到极点的事情.

他们,果然都还活着,只是换了一个方式而已.

四件事,很不好的数字.这四件事情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呢?
樱木无暇细想,他扔下锄头,冲进了屋里.

房门重重的关上,暂时与门外叫人害怕的东西形成了隔离.樱木靠着门喘气,他明白自己需要静下心来思考,怎样才能逃脱这扑朔迷离的诡怪事物所形成的圈套.
屋里的挂钟不厌其烦地摆动着,十二点二十五分.
樱木闭上眼深呼吸.

不要留在这里了,去洋平那里住几晚吧.
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那一个个已经变成了灯笼花树却仍然生存着的人.
对,去洋平那里,起码会安心一些.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打开门.

本来应该长满了灯笼花树的院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几分钟前还密集地丛生的诡异的植物,好象瞬间消失了.
握住门把的手微微发抖,樱木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空旷.这时钟声响起,只一下,十二点半了.

身后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
樱木慢慢地回头,后面什么都没有.
转过头来,门外昏暗的灯光消失了,一片漆黑中星星点点的鲜红开始出现.


樱木一步一步地后退.退得再快也好,那些鲜红的亮点与他的距离仍然在缩短.
靠近,靠近.
他看到了一株株只有一朵花的子树,树根象脚一样在地面上挪动,向自己走来.子树后面是满树灯笼的母树,浮在空中向自己飘来.
母树没有根,只有长长的象触须一样的东西,连着所有的子树.
每一个鲜红的灯笼花里,都燃烧着火一般美丽的灵魂.

樱木明白了,它们要的就是灵魂,灯笼花这种活着的灯笼,只有燃烧活着的人的灵魂,才能鲜活地发亮.
它们现在要的是自己的灵魂.

这是樱木明白的第五件事.这件事能不能让他扭转乾坤呢?

它们仍然在靠近,樱木仍然在惊恐地往后退,束手无策.

母树的许多条触须已经向樱木伸过来,绊住了他的脚把他拉倒,不让他再逃.
樱木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等死.

这时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铁质的东西.
是仙道那个被自己扔到地上的小瓶子.
想起仙道,虽然瓶子冰冷,樱木却感觉到指尖传来阵阵温暖.
他伸手握住瓶子.

"如果遇到危险的话,这个会有用的."
他听到仙道温柔的声音这样说.

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樱木这样想着,拉开瓶盖,把喷嘴对着身前的怪树,用力按下喷雾的按钮.


蓝白色的喷雾从喷嘴里射出,所到之处,怪树惨叫不断.
樱木诧异地看着喷雾一触及树上的灯笼就变成了蓝色的冰块,鲜红的燃烧着的灵魂在冰块里冻结着,很美丽.
他不再胆怯,继续按着喷雾,把它作为武器来向袭击自己的灯笼花树攻击.

很快,堆积在一起的花树林就成了一座美丽的冰雕,鲜红的亮光在蓝色的冰块里清晰可见.
樱木站起身来,看着刚才还凶恶地张牙舞爪的怪树,伸手轻碰它在冰中微微泛着红光的花朵.
在他碰到它的那一刻,冰雕般的怪树碎成了晶莹的粉末.
樱木被吓了一跳,坐倒在地上看着那些火一般鲜红的灵魂四散飞开,美丽地燃烧着,象将要逝去的流星.

"真美啊..."

手中的蓝色瓶子落下,樱木倒在地板上,合上了眼睛.
墙上的挂钟又响了,一点.


翌日清早,因为昨天去陵南找仙道不遇,今天又想跷课再去一次的洋平打开房门,看到樱木倒在自己家门口,脸上手上脚上都有些擦伤,呼呼地睡得很香.


第一个考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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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00: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考验  蜻蜓
——蜻蜓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眼睛.

县立湘北高中旁边的拉面店里,樱木脸上贴着药水胶布手里抓着筷子对着桌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生怕留得久了它会活过来爬走一般的狼吞虎咽.
对面,右边脸上黑黑的还没消肿的仙道用手做支撑把半个身子都架在桌面上,温柔带着些宠溺的微笑是正对着他的宝贝花道的.他不说话,就静静地等着樱木把他的拉面吃完,再把自己这边的桌面上放着的一口都没吃过的那份推到樱木面前.
"谢谢."樱木嘴里还含着没吞下去的拉面和鱼板,一边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道谢,吃得太急有面汤顺着嘴角一滴滴地滑下,有些落到桌上,有些继续往下滑到脖子,喉结和锁骨处.仙道从桌上的面纸盒里拉出一张餐巾纸,先是递到樱木面前,见樱木没有空闲的手来擦嘴,便微微地站起了身子,伸出手去帮他擦掉留得到处都是的汁液.

"唔——!"仙道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为自己擦嘴的亲密动作毫无疑问是非常的暧昧的,樱木仿佛已经看到身边的许多其他客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貌似含情脉脉的两人,于是吃到嘴里的拉面立刻呛到了气管里.
然后当然是剧烈的咳嗽,咳得天昏地暗,就差没见到拉面从鼻子里溜出来.
"花道,没事吧?!"仙道的反应是很快的,当樱木刚刚开始咳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到了他的旁边,伸手帮他轻轻地拍着背.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樱木很带了些怒气地拍开仙道还赖在自己背上不走的爪子,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瞪着笑得云淡风轻假装高深莫测的某怒发冲冠者.
"刺猬头你怎么那么恶心啊-_-."
下面那句"本天才才不要你来照顾"被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咙里.

樱木是很生自己的气的,没错,和生仙道的气一样生自己的气.
本来天才就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为什么一遇上仙道,就老是要被他照顾了呢?刚才吃拉面的时候是这样,上次那个蓝色的小瓶子也是这样.

上次那个灯笼花的事情之后,樱木不敢再住在自己家的那间古旧的祖屋里.在洋平家混了好几天,他遇到了来找自己的仙道.
樱木很清翘煜傻捞氐厮偷阶约菏掷锏睦渡孔永镒暗木圆皇鞘裁捶览谴呃崤缂?但他也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所以当仙道说要请自己吃拉面的时候,说不清楚是好奇心的作用比较大还是拉面的作用比较大,总之樱木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几幕,让樱木很生自己的气.气得要命.
本来就是嘛,天才,怎么能受这个可恶的刺猬头的照顾和恩惠.

"说起来,仙道,你当时拿给我的那个东西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生气归生气,樱木还是在适当的时候体谅着自己的好奇心.
仙道收起了很不厚道的诡怪笑容,抬眼望向天花板.
"那个,是加了符咒的冷却剂."
"啊?"樱木懵然.冷却剂就冷却剂,加什么符咒?

仙道早知道樱木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淡淡笑了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着,打算一次过把红头宝贝的疑问全部解决.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家院子长出的东西不对劲了.不,说实在的,当四月一号你生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本人好象有点不对劲,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跟着你."
一抬眼看到樱木一脸惊恐地左顾右盼,仙道忍不住笑.这家伙,连害怕都能显得那么可爱.
"那些东西普通人是看不到的,"看着樱木的表情转为不爽再转为愤怒,仙道忙补充,"我知道你是天才,但就算是天才,没有灵媒师的血统,也不可以看见那些跟在你身后的木灵啊."
"木灵?"樱木再次懵然.
"啊,通俗一点说来,就是花妖."
"花妖...>_<...啊啊啊,不要跟着我>_<..."樱木开始胡乱挥舞手臂想赶走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无形的寄生者.
"^_^;..."仙道笑得无奈,"花道你冷静一点,它们只是很普通的花妖而已,没有本事给你造成任何伤害的."
见樱木仍是怕得厉害,仙道只得自顾自地说下去,反正等一下樱木就会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的.
"我知道你被木灵附身之后,先想到的就是你的那间祖屋的某个地方有问题,让那么多的木灵附上了你,所以那几天我经常到你家查看,发现了那棵灯笼花树."
樱木果然停下乱晃的手足,认真听仙道讲.
"这棵树很诡异,那是我第一眼看到它时的感觉,所以我回家去查了爷爷留下来的古代典籍和关于木灵的书,注意到那树上的每一朵灯笼花其实都是需要燃烧人的灵魂才能生存的邪恶花妖.但等到我发现并找出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来解救的时候,已经有太多的人牺牲了."仙道的语调有些沉重,"爷爷教过我,当一个除灵师一定要在恶灵没有伤害更多人之前消灭它,至少是牵制住它不让它再害人.可是我没有,不是没把握,而是..."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不往下讲了.
"而是什么?"樱木等得心急.
仙道微笑,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了开去:"花道你知道我怎么想到给你冷却剂来消灭灯笼花妖的吗?"
"灯笼这种需要燃烧来发出亮光的东西,当然是要用冷却剂来把它冰冻才能对付那不断燃烧着人类灵魂的恶灵.但这些花妖的力量之源在于土地,所以当它们扎根在地上的时候,是没办法伤害到它们的——要消灭它们,只有在母树离开土地的时候."樱木很是投入,虽然他向来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奇怪东西,但这毕竟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不一样.
"我一直担心它们会在什么时候袭击你,所以我从爷爷的仓库里翻出了对付邪恶木灵的符咒,下到冷却剂里,再把它交给你.花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用上它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安全地摆脱花妖的纠缠的.你是天才呀."
仙道的语气非常的温柔,是带着信任的温柔.它在毫不含糊地告诉樱木,仙道认为,自己是能够勇敢地面对任何可怕的事情的.
樱木感到有热热的东西沿着脖子延伸到了脸颊,心里痒痒的却感觉很好.在仙道看来,那却是樱木脸上突然泛起的淡淡红色.

"唔...刺猬头..."樱木感觉到脸上的热度在上升,于是更加不好意思的他,嘴里只发出了相当于幼齿蚊子低吟的连声音都称不上只能形容为振动的波.
"谢谢."这就是他最想说的一句话,对眼前这个救了自己一命之后,又对自己表现出极大的信任的人.

虽然听不到,但细心的仙道从樱木的口型中知道了他想表达的东西.
他仍是微微的笑,笑容里带着些欣喜,又带着些无奈.
"花道,只要你明白..."——"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包括一直按兵不动地任由灯笼花树上的恶灵肆虐,全都是为了花道能够安全地度过难关.
破折号后面的话,仙道有意无意地放低了声音说出来,在嘈杂的拉面馆里不及仙道细心的樱木,听不到也看不到那几句关键的字眼,只听到仙道后来又放大声音所说的话.
"所以花道,以后你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好."

于是两个肩并肩坐着的少年回望对方,脸上都是开怀的笑.

"所以花道,你生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拉面店外,仙道和樱木并肩走着,仙道这样问.
樱木迟疑,回想,忆起那个颇有恶搞风格的白蚁翅膀的花神,实在没法把她和那可怕的怪树联系起来.
于是他不想说,怕显得自己太大惊小怪.况且那很明显地只象是一个奇怪的梦,颇搞笑的只有在末尾有些许诡异的梦.再严重他也只是在梦里许了一个不是最重要的愿望而已,顶多不能实现.
对了,就只是一个梦.

"没什么事啊,嗯,我想不起来了."
然后樱木这样对仙道说,不会说谎地用了满是迟疑和不诚实的口气.
仙道很聪明的,他不会笨得去用狐疑的目光去扫视樱木,他只是淡淡笑着,伸手摸摸樱木鲜红的头发.
"没关系,你想说了的话,随时可以来告诉我."

接着两人又不说话地继续往前走.
四月过了一半的蓝色天空下,有白云在飘,有风儿在吹,有人在缓缓地走路,就象现在的樱木和仙道.

还有大大小小的长翅膀大眼睛虫儿在飞舞.


仙道抬起头,看着空中快活地到处飞着的翅膀和长尾巴,不带笑地眯起眼睛.
"伤脑筋,"很令樱木困惑地,仙道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还只是四月,蜻蜓就已经那么多了."

四月过了一半的蓝色天空下,阳光把飞舞着的蜻蜓的翅膀变得亮晶晶的,很美丽.


"这样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仙道,你才能平安无事地坐在这里上课咯."
物理课做实验,樱木和洋平竟难得地乖乖去实验室听老师在大家动手前罗哩罗嗦地讲解.看着胡乱摆弄桌面的实验器具的樱木,洋平问道.
"嗯,"想了一想,樱木又抬起头来补充,"当然本天才当时的表现也是很镇定的."
洋平忍住笑,点头.

"我们要做的呢,就是..."实验课的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半,老师还在不厌其烦地解说着.
"那么花道,仙道后来说了些什么呢?"洋平又开始展现出对樱木的感情问题(八卦)的极大热情.
不够警觉的樱木抬眼望天花板,回想.
"只是叫我以后遇到了危险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他啦."
"就这样而已吗?"突然蔫下来的语气很是表现了说话者的失望,洋平嘀咕着,"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呢.至少也应该互相表白了吧."

很不幸一直心不在焉的樱木听到了他的最后两句话.

"砰——!"实验室里地动山摇,从天花板上震落的灰土里和男女生的惊叫中夹杂着物理老师暴怒的吼叫.
"樱木花道,水户洋平,你们两个放学后给我留下来打扫实验室!!否则把你们开除出校!!!"


于是悠扬宛转的放学铃声响起后,冲动过头的无精打采的樱木和过于多嘴的顶着红鸡蛋的洋平迫于无奈地提着水桶拖把扫帚抹布走进实验室,马马虎虎地开始干活.
"啊,为什么本天才要做这种平民的活计啊,可恶的老头子!"眼角余光扫到偷笑的洋平,樱木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上又爬满了愤怒,"洋平你笑什么,要不是你在一边乱说..."
"啊最近的蜻蜓真多啊!"洋平知道如果任由樱木继续说下去,他迟早会愤怒得跑过来再给自己添一个红鸡蛋,所以他聪明地指着窗外试图顾左右而言他.
"哼,你少岔开话题了"樱木的反应却意料之外的敏捷,"总之这件事是你引起的,这里就交给你打扫了!我去训练了!"
这是洋平第N次体会到"言多必失"这个真理的伟大意义所带来的教训,当樱木抛下自己头也不回地往实验楼下走去的时候.

正在樱木抬起一只脚将要跨出但还没跨出门槛的时候,走廊的那头传来女生的尖叫.
"哇呀——好多蜻蜓呀——好恶心——!!"
樱木停在半空中的脚跨出门槛,嘴里嘀咕:"不就是蜻蜓吗,大惊小怪什么."
洋平趁机扔开手里的拖把走过去.
"可是实验楼里为什么会有蜻蜓呢?"
樱木撇撇嘴,刚要回答,一个温柔娇美的女声传来.

"樱木君,生物室那边出事了,请你们去帮个忙好吗?"
"好~"

能让樱木在百分之一秒内瞬间变脸的,全世界只有两个人,看这情形当然不可能会是流川,所以,肯定是晴子了.
洋平心照地笑笑,很够义气地跟着前面的两人去了.

走廊的那端是生物室,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门外已经站了好几个女生.
"藤井,现在怎样了?"其中一个女生是晴子的死党一号藤井,于是晴子扶住她的肩膀问道.
"不行啊,还在乱飞...好恶心啊."
藤井一脸的厌恶,好象看到了什么恶心得令人作呕的东西.她本来不太好看的脸现在完全青了下来,相比之下旁边的晴子就要漂亮得多了.
洋平心里这样想.

"到底怎么了?"
樱木耐不住一头的雾水,插嘴问道.
"你,你自己看吧."几位女生都把头转过来不看生物室内,往两边走开给樱木和洋平让开一条路.

于是两人不可避免地瞠目结舌.

生物室里到处飞舞着抱对的蜻蜓,个子很大的那种,长长粗粗的尾巴和毛茸茸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宽大的翅膀在从紧闭的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呜...好恶心..."洋平扶住了门框,"它们在交配啊."
"为什么会这样的?"樱木往里面迈了一步,伸手挥舞驱赶着乱飞的一对对蜻蜓.

"不,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我们只是被老师叫来打扫这里而已,可是一进门就看到那边的生态水箱上方黑压压的一片,我们过去一看才发现是那些抱对的蜻蜓在点水产卵..."说话的女生对着樱木和洋平有些胆怯,尽量小声地叙述,听得他们很费力,"后来我们过去想赶开它们,它们就象现在一样满屋子乱飞了."
樱木和洋平转头看女生指向的生态水箱.
即使有许多已经飞开了,那边仍然布满了爬动的飞舞的产卵的成百上千的蜻蜓,黑压压的到处乱飞乱撞,撞得翅膀到处飞舞甚至连尾巴都断掉了,混乱的情景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的脸也止不住地青了,但樱木还是走了过去.不理会四周抱对飞着的抱对停着的蜻蜓夫妇们.
他在离水箱2米的时候脱下校服蒙住了头,不让蜻蜓停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从校服开出的一个小洞里借着光观察那个水箱.
水箱透明的玻璃隔开了微微泛青的池塘水,那本来应该是一个生态系统,里面有水草,有浮游生物,有鱼有田螺什么的,组成一个比较完整的食物链来维持水箱里的生态稳定.
但现在整个水箱都成了蜻蜓的天下.

上层浮着的是蛹,不知是水波的作用还是要有蜻蜓破蛹而出,那一层密密麻麻排得很整齐的灰黑色小东西在以肉眼能够看见的幅度蠕动着.
下层则拥挤地游动着一种奇怪的水生六足怪虫,象一只大肚子的蜘蛛,很难看.樱木知道那是蜻蜓的幼虫.因为地方和食物都不够,所以它们凶狠地啃咬着自己的同类,为了自己的生存.

"唔..."在脏水里面看到这样凶暴的景象是很不舒服的,樱木顺手操起墙角的扫把,用力挥舞着想把水箱上方那些碍事的虫子赶开.
樱木的力气毫无疑问地是比那些女生要大得多的,被打到的蜻蜓摔到地上挣扎着,其他的受惊而四散飞开.很快便没有东西再阻挡光线射向水箱裸露着的水面.这时,水面浮着的蛹开始蠢蠢欲动.
一开始只是微微地蠕动,慢慢地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有湿漉漉的翅膀有圆圆的大眼睛有细细长长的尾巴从蛹上渐渐张开的小孔里钻出来.刚刚脱胎换骨的小蜻蜓们立在蛹上浮出水面,抖抖湿湿的翅膀,准备着以后的振翅高飞.水面上密密麻麻地又爬满了长翅膀的小昆虫.
樱木很庆幸躲在门外的女生们没能看到这副情景.

"可恶!"樱木扔下扫帚,走过去一个人扛起了整个水箱.
"洋平来帮忙,把它们都给冲到下水道里去!"自己并不是没有同情心,然而这些小东西一多起来给大家造成的困扰实在是无法形容的大.

水箱很重,壮健如樱木,拿起它时也感到力不从心.在洋平还没过来帮忙扛的时候,水箱里的水溅出来泼到樱木的手上.樱木并不当一回事,扛着水箱把它的另一端交到洋平的手里.
"好痛!"手上,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仔细一看左手的食指中部象是被什么咬过似的红红的渗出鲜血.
还来不及追究罪魁祸首,屋子里就突然昏暗起来——本来只在空中飞舞着的蜻蜓霎时都发狂了一般往室内室外的几个人身上猛撞,几个女生尖叫着想要逃走,却被到处飞舞着的蜻蜓挡住了视线.洋平和樱木感到自己的手臂,肩膀,脖子等裸露着的部位被狂乱的蜻蜓撞得生疼生疼,到后来甚至水箱也摇晃起来,里面的水啊幼虫啊蛹啊泼出来的越来越多,最后两人没法再坚持着抱紧,只听得一声巨响玻璃水箱落在地上支离破碎,水和幼虫和蛹和小蜻蜓也撒了一地沾了樱木和洋平一身,蠕动着爬动着非常的难看.
几个一起被困在这里的女生都吓哭了,晴子也眼里有泪,无助地看着满身狼藉的两个男生.

樱木和洋平始终胆子大些,对这些虫子没那么恐惧,他们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边拍打着继续往自己身上撞来的虫子一边向密闭着的窗子跑去.
果然,窗户一打开,那些蜻蜓就停止了对人的攻击,心愿一致地朝着窗外蔚蓝的空中飞去.
还不到五分钟,刚刚把整个屋子塞得暗淡无光的蜻蜓就已经飞得一个不剩,留下一片狼藉和仍没从惊诧与害怕中醒悟过来的几个人,相对无言.


良久,终于有人打破了静默.
"这肯定是有人在恶作剧!"在遭遇了如此奇怪的事情之后第一个说话的不是身为男生的洋平和樱木,也不是虽然也害怕但一直显得比较冷静的晴子,而是另外一个长得颇好看的大眼睛女生,"是谁在搞鬼?!太过分了,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放过他!"
说完这番话她狠狠地瞪了樱木和洋平一眼,目光里有浓浓的嫌恶的成分,随即甩头便走.
那种嫌恶感太强烈,以至于粗线条的樱木和迟钝的晴子都觉察到了.樱木皱起了眉.
"织叶,请等一下!"晴子安抚地看了樱木一眼,追着那女生去了.

"那个讨厌的女人是谁啊?-_-"从医务室里回来,樱木不住地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左手食指,漫不经心地问身旁若有所思的洋平.
"真奇怪...蜻蜓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快啊..."洋平自言自语着,完全没有听到樱木的话.
"洋平?你在说什么啊?!"只听到只言片语的樱木好奇地望过来.

"啊,没事.你刚才问我什么?"
"嗤,我忘了."
"哈哈,这都能忘?"
"你少罗嗦!"


第二天回到学校时,樱木和洋平发现昨天实验室里发生的怪事已经传遍了全校.当时在场的几个人包括他们两个,都成了众人追逐的焦点人物.
樱木很庆幸自己长了一头红发又在作为篮球手的同时担任着准不良少年的职务,而洋平也很庆幸自己虽然没长一头红发看起来比樱木容易亲近但却不良得很有威信且时刻陪在樱木身边——不会有人敢不怕死地面对着樱木花道和水户洋平双重压力而不想到受伤死亡被轰杀等一系列不太吉利的词语.
就在樱木坐在桌上不理会旁边一群想问当时发生的事情却又不敢问的众人时,他看到了昨天那个颇凶的大眼睛女生在一群吱吱喳喳的女麻雀的簇拥下从自己的桌前走过,眼睛扫过自己的脸时她还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可恶!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啊?!"虽然这样会被人说成小气,但樱木就是对这种嫌恶不屑的带着轻视的目光很敏感.
"哦,花道,你要转移目标了吗?是那个大眼美女?"从隔壁班溜过来的高宫八卦地插嘴.
于是洋平很高兴地看到这次挨樱木无敌头槌的受害者不再是自己.

"那个女生啊,她是出了名的性格恶劣呢.在女生中很不受欢迎,就连男生也受不了她这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脾气,所以虽然长得好看却没什么人追.怎么樱木你真的准备放弃晴子去向这种难缠的女人告白吗?"
于是洋平再次很高兴地看到大楠的额头上也起了一个通红冒烟的大包.

这时前面传来尖叫声.
"是谁?谁干的?!"刚才的被讨论对象跳着离开座位,动作幅度过大而把桌上放着的东西都推到了地面.
早有好事者围上前去观看,无不掩着鼻子皱着眉头走开.

"是死蜻蜓啊,腐烂了的,被撕成几块,装在她的笔盒里.好恶心啊."
樱木看着一个男生绘声绘色地向同伴描述着刚才见到的情景.他回过头去看洋平,两人对视,无言.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一阵香气飘来,大眼睛的女生重重地敲樱木面前的桌子,怒气冲冲地望着抬眼看她的两个一脸茫然的男生.
"说啊,干嘛做这种没品的事情?!就为了报复我昨天瞪了你们一眼?!这,这个蜻蜓,你们不也被整得很惨吗?!"
大家都愣着看他们,没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三位当事者.

樱木看着她,挑起眉毛,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总不能一直受这女人的气.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臂,洋平看着他,摇了摇头.
上课铃适时地响起,剑拔弩张中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教数学的女老师脚步轻快地走进来.
"和田同学,井上同学,可以麻烦你们去教员室里帮我把批好的作业本拿来吗?"
姓和田的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的数学课代表站起身,和旁边一个女生走出了教室.
"哼,过分的凶女人."樱木有些郁闷的嘀咕,这种神经质的女生,连晴子小姐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和田和那个姓井上的女生去了很久,一直没有回来.老师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各位同学,我们先讲课吧."
课室里便响起了一片翻书声,看书聊天睡觉的等待中的众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老师那里.当然我们的天才樱木是例外.

大约十分钟之后教室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神色惶急的男生跑到门口停下.
"老师,你们班的两位女同学在教员室里出事了!"
一片愕然的混乱,年轻的女老师在瞬间变了脸色,她不知道怎么样让骚动的人们安静下来,只急急地想要跟那个男生去教员室,又不放心留在班里的同学.
这时洋平举起了手.
"老师,让我和樱木先跟那位同学一起去看看吧."

对着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的樱木挤了挤眼,洋平站起身来.半分钟后两人在老师感激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她们两个怎么了?"虽然颇讨厌那个脾气恶劣的女人,但天才总不会恶毒地希望自己的同学受到严重的伤害.
"你,你们看了就知道了."光线强烈的走廊上两人看得清楚,男生的表情,与其说是惶急,不如说是惊惧.
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教员室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有学生也有老师,还有学校的保卫处的警卫.大家都很是慌乱,议论个不停.
"我是一年七组的水户洋平,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每到这个时候洋平总是能够做出严肃的有领导者风度的模样来吸引别人的注意.
"哦,你们是她们班上的同学吗?自己过去看看吧,那边那个女生好象遇到了变态凶手,眼睛给挖掉了."

两人悚然,望向那一群人围着的地方,和田昏迷地躺着,眼部流下的两行鲜血延伸到下巴处,看起来是真的被挖掉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樱木和洋平惊诧地对视,问着对方两个人都不可能知道的答案的问题.

井上也被一群人围着,一边哭一边讲述着她所知道的事情经过.
"那时我们来到这里,平时总是有很多人的教员室却一个人影都没有.找到了数学老师的位子我就去桌上拿作业,和田站在我后面.这时我耳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回过头去看和田,她好象也听到了.可那时这里除了我们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们觉得有些害怕,想拿了作业快点走.当我走到门外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声音更大了,我听到身后的和田发出的惊叫便回过头去.但是后边只有一片很强烈的亮光,连和田的影子都看不到."
她所叙述的事情太离奇,所有人都在低着头想要一点思考和接受的时间.
井上缓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
"在我晕过去之前,我只看到了一双有着很好看的颜色的眼睛,金色的,就象琥珀——"
她看到了走过来的樱木,脸上的表情由紧张变为惊恐.
"琥珀——就象樱木君的眼睛——"

霎时间,嘈杂的人群静寂下来.
井上又小声地补充.
"而且,今天上课前,樱木君好象跟和田吵架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樱木身上.
没有人说话.

"嗯,其实,很多人有琥珀色的眼睛的."
洋平立刻想要帮樱木洗脱嫌疑,"而且,樱木刚才一直在上课啊."
仍然没有人说话.

有医生冲进来.
"这里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令人担忧的静默这才被打破,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两位女生抬上担架,吵闹着看着救护车绝尘远去,再议论着回到班里上课.
一直到下午放学,除了洋平和樱木军团的其他三人,没有任何人跟樱木说话.

樱木心里很难受也很生气,为什么大家不相信自己呢.自己明明是有无法推翻的不在场证明的.
他推开了洋平安慰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翘了篮球队的训练,垂着头向校门口走去.

"什么事这么沮丧呢?"温和的语气,好听的声音.某个失踪了两天的朝天发少年站在他的正前方,居高临下地发问."想吃拉面吗?"
"刺猬头?!"樱木觉得自己的精神突然莫名地振奋起来.


"花道,这个肯定不会是你干的."听完了樱木的叙述,仙道斩钉截铁地肯定他对樱木的信任.
樱木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用感激得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口中的刺猬头,虽然说不出话但仙道很明白他的意思.
"我想这会是恶灵所为."仙道仍然笑得自信满满,"花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查出真象的."

"唔,唔——"樱木眼里噙着泪地看着仙道.

"我,我被梗到了啦,有没有水啊?!!"

一阵忙乱.
樱木喝着仙道飞跑去拿来的水,心里渐渐地安定下来.
虽然不肯承认,但他没法否定自己心中的感觉.
只要见到了仙道,他就感觉自己没了沮丧有了干劲.

屋外的蓝天下,许许多多的蜻蜓仍在四处飞舞.


樱木觉得自己现在对谣言的可怕已经有了一个相当充分的认识.
前天的事情和昨天的事情被众多好事者八卦者杂糅起来,再添上点麻油味精陈醋,往开头中间后面多加一点自以为然自行想象的成分,四处传播.于是县立湘北高校的樱木花道在学校教员室行凶取人眼珠的恶劣事迹就过程详尽地全校皆知.就连当时樱木拿的是怎样的刀如何挖受害者的眼睛后来又是如何的逃之夭夭假装什么都没有做过地跟报信的同学一起回到现场察看,版本之长细节之翔实真实性之强将令所有以编故事为生的人物例如巴尔扎克江户川乱步以及本文作者都感到汗颜.可见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到处都看到有人交头接耳地讨论,包括课堂上晨课上——当然,一看到樱木讨论就嘎然而止,小道消息的热爱者们用与受害者和田同出一辙的嫌恶目光盯着樱木,敢怒不敢言.

樱木已经不太沮丧了,他知道这些顺着潮流人云亦云的家伙不值得理会,但当他和洋平等人聊着天却感受到四面八方逼近的害怕又厌恶的目光时,他还是在心中假设如果自己是凶手也一定会挖了他们的眼睛.
"樱木君,你的东西掉了."此时一个娇柔宛转的动听声音从樱木正上方传来,温柔诚恳得有如天籁.
"晴子小姐..."樱木抬头看着微笑着的美丽女孩,她眨着好看的褐色眼睛,和蔼可亲得在樱木心中仿若天使.

"樱木君不要难过哦,这种谣言,过一阵子就会不攻自破的."
"我相信樱木君.很快真象就会被查出来,到时樱木君就没事了呀."
"篮球队的诸位也都是相信着樱木君的呀,不管怎样,还是有很多人了解和信任你的.所以请樱木君不要沮丧了."

"晴子小姐~~~"
樱木感动地擦着虽然有但是不足以溢出眼眶的泪,声音发颤.

"今天请樱木君也去参加训练哦,我们会一直等你来的."
留下一个快乐的笑容,晴子轻盈地踏着步子回自己班里去了.

"晴子小姐~~~真是个好女孩啊~~~"看着樱木感动得魂不守舍的模样,樱木军团的其他四人不识时务地起哄.
于是作为压箱宝的头槌再次不可避免地登场.

放学后樱木却仍然没有去训练.
虽然晴子这样地劝慰他,虽然他知道篮球队的那些人不会不信任自己(那只狐狸除外),虽然他也不想随便地翘掉重要的练习——但现在偷偷地围观自己的无聊人那么多,要是一股脑地挤到体育馆会比流川命还给大家造成困扰的.天才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自己象狐狸一样扰乱了大家的训练而不自知,为了避开这些讨厌的家伙,还是由伟大的天才来做出牺牲,放弃这几天的练习,等事情小了再做打算.

到处遛达了一阵,樱木在太阳西斜路面昏黄行将天黑的时候才走进洋平家.洋平正在接电话.他脱掉鞋子走进客厅,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什么?怎么会这样?"洋平的语气很是吃惊,"哦,这样吗?好的,再见."
"樱木,你今天又没去训练吗?刚才赤木打电话来问你有没有见到晴子,她说要在体育馆等你,结果到现在还没回家.""
樱木从地上跳起,碰倒了放在桌面的水杯.水撒了一地.


当樱木和洋平急匆匆地赶回学校时,看到赤木已经和许多人一起在校门口了.
"大猩猩!晴子怎么样了?!"樱木的脸上满是紧张和担心.
赤木微微地低下头,转过去不对着樱木.
"是在体育馆门口被发现的."他的声音不带表情,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樱木愣住了.他看到了担架上的晴子,鲜红的血在她美丽的脸上狰狞地蔓延着.双眼紧闭.
救护车来了.赤木用力地拍拍樱木的肩膀,随着医生护士去了.
而樱木一直在发愣.救护车发出尖锐的声音离去.

"晴子..."樱木的身子慢慢地矮下来,矮下来,直到双膝发软地跪在了地上.

"晴子小姐——!!!"
当得到消息的仙道赶过来的时候,他正好听到了樱木痛苦的哭喊.

"花道,想哭就哭吧."仙道半跪着,用力托起樱木低垂的头.

仙道永远都记得那个晚上的七点钟.
在完全黑下来的夜空下,花道抱着自己,哭得象个孩子——事实上,花道就是一个孩子.他没有力量去承受现在加在自己肩上的重担.

樱木的眼泪染湿了仙道的肩头,滚烫滚烫,但被烫伤的却是仙道的心.

"花道..."
哭着的是一个人,承受着痛苦的却是两个.就连仙道那向来温柔好听的声音也在发涩.
深黑的夜空中已经没有蜻蜓在没心没肺地飞得自由自在,两个悲伤和痛苦的少年紧抱在一起,以对方身体的微微热度,来作为自己的安慰.

当月亮从树梢爬到了空无一物的空中时,樱木放开了仙道.
他擦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红着眼睛看着忧心地望向自己的刺猬头.
"仙道,我不会原来这样伤害晴子小姐的家伙,我要和你一起调查这件事."
红发少年的脸上仍然带了些哭过的痕迹,但他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坚定.象一个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的男人.

花道不是孩子.
这样想着,仙道笑了.

"好,一起加油."

于是朝天发的少年和红发的少年搀扶着站起身来,在洒满了月光的学校门前的大道上,拖着长长的影子,离去.


晴子出事之后,关于樱木和变态行凶事件关联极大的传言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说樱木是杀人事件的凶手,这样做是为了发泄私愤,这是最原始的说法.而最近的说法是行凶者另有其人,但樱木是幕后策划者,对于行凶者挖人眼珠的动机,他们的解释是樱木在走私器官,需要大量的眼角膜.总之传来传去樱木甚至成了日本最大帮会头目的左右手,领导着一帮能力极强的手下在神奈川一间小小的中学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说以前樱木还有对这些无聊的传言感到不快的话,现在的他则是毫不犹豫地把它们归到耳边风这一种类.这些不负责任的流言蜚语即使是传遍了整个神奈川,樱木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他之所以还有耐心去听这些小道消息,完全是想在其中找到线索,来挖出整件凶案的真正凶手.
挖人眼睛的罪魁祸首仿佛在响应日益向数量的顶峰和质量的底峰发展的传言,在学校的各个时间各个地点各个年龄阶层不断地制造手段凶暴的伤残案件.受害者一律女生,而且是长得颇漂亮尤其是眼睛特别好看的女生.
随着伤人事件的增多,上次调查诡异失血脑死亡事件无功而返的东京警事厅精英又重游故地,再次被派来神奈川做调查.樱木由于是所有人之中嫌疑最大的,因此虽然有铁证如山的不在场证明却仍然被请去问话好几次.
当然,不会问出什么来的.

倒是赤木,晴子出事的第二天他就回篮球队训练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樱木的脑袋叫他加油,至于加什么油为什么要加油如何加油就不得而知了.
内疚的樱木想要道歉,毕竟是因为他,晴子才会在快要天黑的时候还一个人留在体育馆.赤木却连连摆手,推着樱木去集合训练.篮球队的宫城三井流川等都不说话地看着他们两个,直到他们走过来开始跑步.
气氛很沉寂,但虽然静默,却依然融洽.


"无聊死了,听来听去都是这些胡说八道!"樱木行凶伤人事件的第7.23456版在大楠绘声绘色的叙述中被案件的当事者打断.
洋平苦笑,这几天他们到处去为樱木探听情报,希望能听到些有价值的东西,然而他们果然高估了湘北学生的素质.看来八卦仍然是校园尤其是发生了不寻常事件的校园的王道.
"都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可恶!"樱木有些急躁,然而越是焦急,就越不可能找出真凶.

"樱木同学,对不起."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抬头看到一个女生正向自己鞠躬,身后几个女生也一脸歉意地看着自己.
女生抬起头来,是上次认为自己是凶手的井上.
"昨天去看过出院的和田了,她说,伤害她的并不是你.是我误会了,真是非常的对不起!"
周围有很多人,当井上说出和田的证词和道歉的话时,一片哗然.

但樱木在意得更多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去见过和田了吗?她怎么样?除了说我不是凶手,还说了什么?"

井上的目光黯淡下来.
"和田她,恐怕是被吓坏了.我问她凶手是谁的时候,她只是怪怪地笑,很可怕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她接下去,"后来我就问她,凶手是不是樱木同学,她拼命摇头.而且,语气很肯定地说,凶手绝对不是樱木同学."
"然后呢?"樱木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然后...然后她就不肯回答问题了.只要我们一问她,她就不断地反问我们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这次是樱木军团全体的发问.

"你知道...蜻蜓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又是叫人不安的寂静.这只是一个很正常的问句,但不知为什么,从井上口中说出来之后,会显得如此的诡异和可怕.


"你知道...蜻蜓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和田的话证明了樱木的清白,这个消息竟也如恶性传言一般飞快地传遍了全校.随着樱木嫌疑的洗脱,当天下午就有许多人特地跑过来向他道歉,弄得一直在思考上面那句话的含义的樱木不胜其烦,一怒之下干脆拉了洋平跷课回家慢慢想.
只是这句话太匪夷所思了一些,就算没有任何人来打搅,樱木也只能联想到上次在生物室被蜻蜓袭击的那件事.

"啊——想不出来!洋平电话借我打一下!"还未等洋平回答,人就已经咚咚咚地跑到走廊里去了.

樱木拨通了仙道家的电话,第一时间地听到了那个温和轻暖如阳光的声音.
"是花道吗?"
又是第一句话就立时猜中,樱木不明白仙道怎会如此的厉害,还没听声音就知道打电话的是谁.
"只有花道你打来才会这样哦."带着笑地,这是仙道的回答.
又是这样暧昧又叫人舒服的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在电话两端沉默.

"啊对了刺猬头,我今天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啊——不过我真的猜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樱木知道仙道也会很高兴,因为在自己去学校挖掘信息的时候,仙道也在到处查找着与眼睛有关的恶灵的资料,一无所获.
于是电话这头的樱木一股脑地把和田重复着的那个问题和他自己的所有联想都告诉了电话那头仔细听着的仙道,他说得很仔细想要听仙道的意见,但仙道始终不发一言,在说话的空隙里,只有他微微的呼吸声暗示着他正在听.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蜻蜓的事情了."
一直到讲完,仙道还是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甚至连吭都不吭一声.

"刺猬头?"
"花道,你刚才说的这些事的细节都是最详细最真实的吗?"仙道好象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地突然发问,声音有些激动.
"唔...嗯,是呀!"
"那很好,你记着花道,我现在要去乡下爷爷的旧屋里找资料,会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千万要小心,尤其是小心'蜻蜓'."
"蜻蜓?"樱木没有发现自己理解的蜻蜓和仙道口中的蜻蜓并不一样.
"是'蜻蜓',一定要小心,好吗?"
"嗯...啊,刺猬头?!"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

"跑得真快."樱木嘀咕着放下电话,看到洋平的父亲在走廊外的院子里挥着衣服赶着什么.
"最近的蜻蜓越来越多了,真讨厌啊!"
想起了仙道刚才郑重叮嘱的话,樱木跑过去从他手中抢过衣服到处乱打.

"花道你做什么?!"
"伯父,这些蜻蜓很危险的,千万不要让它们进到屋里来啊!"
"哈?"

于是平安无事地又是一个晚上.


早晨,樱木从洋平家出来,天气很好,只是空中飞来飞去的蜻蜓似乎比昨天更多了.
今天他不想去学校,因为赤木告诉他,今天是晴子出院的日子.
他挥手甩开想停在自己身上的蜻蜓,向着赤木家走去.

"可恶,这些讨厌的虫子怎么越来越多啊!"
刚出门时还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半路上就突然变了脸,乌云悄悄的聚过来,天低低的暗了许多.本来在高处的蜻蜓也降了下来.
很不好的感觉.

想着埋怨着走着,赤木家已经近在眼前.
早在拐角处就看到那里黑黑的一片,密密麻麻地笼罩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走到前面了才看到,是现在的樱木最反感的蜻蜓.
没错,成千上万的蜻蜓铺天盖地而来,围绕笼罩着赤木那并不算大的房子,就连它们拍翅的声音,也大得叫人听了害怕.赤木家的院子里的花上树上草上停满了蜻蜓,想必水池里也会象上次的生态水箱一般布满了蛹和幼虫.蜻蜓们拍着亮晶晶的翅膀抱着对产着卵到处依附着可以依附的东西,丑陋难忍的景象.
樱木脱下上衣用力地挥着,不让到处都是的蜻蜓碰到自己,一边费力地走进院子里.
如果不是想要看看晴子,他怎么也不会愿意在这种讨厌的昆虫的包围下走动.

院子里有一个人,背对着樱木,身上停满了蜻蜓,长着六条细腿的昆虫在他的皮肤上,衣服上,头发上爬来爬去,毫不客气地把那个娇小的身子当做了自己的栖息地.
那个人回过头来,竟连脸上都爬满了蜻蜓,但樱木还是认出了她紧闭的眼睛和姣好的面容.
"晴子小姐!你怎么了?!"

听到了樱木的声音,晴子慢慢地转身,迈步.
身上的蜻蜓纷纷飞去,露出了她身上遍布着的黑乎乎的不明物体.

"樱木君,你来了."晴子的声音就象如今浮在空中的蜻蜓般,轻飘飘的.
"晴子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樱木君,我们来猜谜好吗?"晴子好象没听到樱木的话,继续轻飘飘地发问.
"你来回答,蜻蜓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晴子小姐!"樱木忍无可忍地冲过去拉起她的手,"你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我们快点走吧!——再这样下去你会疯掉的!"
然而晴子冰凉的小手从他的手中滑脱.

"樱木君,蜻蜓最想要的东西,就是眼睛呀."
"蜻蜓是有很多个小眼睛的,你不知道吗?"
"有这许多个小眼睛合在一起,它才能看到东西呀."
"所以它想要很多很多的眼睛,你明白吗?"

明白,樱木终于明白了.
当他看见晴子后面逐渐汇聚起来的蜻蜓之后,他就明白了.

"樱木君,你的眼睛真好看呀."

樱木四顾着骤然变得更黑的赤木家,顾不上再问晴子其他的问题,转头飞快地逃了出去.

街边,晴子和她身后的蜻蜓没有追上来.
然而天还是很暗,蜻蜓聚集得越来越多,湿漉漉的翅膀把水珠甩到樱木身上来.四处乱飞的蜻蜓遮黑了投过来的光亮,挡住了他的视线.
樱木不敢再看,闭着眼拼命地往前跑,却突然觉得身边没有了蜻蜓的拍翅声.
他停住脚步睁开眼,身旁只剩许多往下飘的蜻蜓翅膀,那到处乱撞的小昆虫却全没了影踪.
然而事情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走向结束.

飘飞的翅膀中樱木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巨大的蜻蜓向自己飞过来.说是巨大,一点也不过分,单是它的两个琥珀色的眼睛,每个直径就大约有一米长.
直径一米的圆大琥珀色眼睛是有道理的,因为那双复眼里,布满了一对又一对各式各样的单眼.
樱木看到了,和田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晴子美丽的棕色眼睛,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受害者的认不出来了的眼睛.他还看到了复眼里有许多空白的地方有待填充.

恶心,没错,真是恶心.
不说它腿上明显的茸毛和刺,不说它红色的发亮的身子,不说它尾巴上清晰可见的生殖器官和倒钩,也不说它薄薄得如一层碎掉的玻璃窗户的翅膀.
只是那由许多许多神态各异的眼睛构成的复眼,就已经让人恶心的全身无力.
对啊,怎么会全身无力.
究竟是恶心让他全身无力,还是恐惧让他难以迈出哪怕是一步.

那个恶心的巨型蜻蜓,近十米长的翅膀托着笨重的身体飞在空中,向着樱木逼近过来.
但樱木无力地没法逃跑.
就是这样.

"眼睛呀,你的眼睛呀!"
细小的声音,许多个.集合起来便成了震耳欲聋的狂呼.
"樱木花道呀,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完全明白了,就是它,就是这个丑陋的东西夺去了晴子她们的眼睛.
终于求生的意志和心中难言的悲愤战胜了恐惧,樱木奋力地挣扎起来,向着来时的方向跑.耳边的声音依然不断回响,他恐惧地捂住了耳朵.
撞上了一个东西.温热的,好象是人的身子.
那个人用一只手搂住他,另一只手朝着追过来的巨蜻蜓扔了个什么东西.

"给你眼睛!"镇定的,温和好听的声音.

樱木注意到那是一个圆筒状的东西,筒口在撞到那个巨大的蜻蜓的时候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光芒中蜻蜓好象被吸进了筒里,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
仙道伸手接过飞回来的圆筒,熟练地往筒口贴上了一道符咒.

"这是什么?"不知是神经过粗,还是身边有仙道因而有恃无恐,虎口脱险的樱木很快就恢复了好奇心.
"万花筒."仙道微笑,另一只手还搭在樱木的肩上.也不知为什么樱木没有推开他.
"万花筒?"
"那里面没有加剪成花的纸片,只是围在一起的许多面镜子."看着樱木再次显出可爱的不解的模样,仙道耐心地解释,"这只大蜻蜓想要的不是眼睛吗,在那里面镜子那么多,看到的都是眼睛吧.那它当然要钻进去啦."
"啊?"
"哈哈,总之它是出不来了.我们把它送到神社里交给那里的巫女处理吧."

"等等,那家伙把晴子害得这样惨,我一定要修理它!"
想起晴子那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樱木就心痛.
"那你想怎样呢?这样,就交给你处理吧."仙道忍住笑,把万花筒递给樱木.

樱木双手接过,琥珀色的明亮眼睛看着仙道,愣愣地想.
......
"还是拿给那些巫婆们吧——"无奈地放弃,握着大蜻蜓的栖身所,想把它交还给仙道.


然而这时万花筒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仙道看得真切,刚刚贴上去的那张符就要被震脱了.
"花道小心!"
从樱木手中夺过装着虫妖的容器,仙道把樱木的头护在自己怀里.符纸却不可避免地脱落,一阵强光从筒口射出,本事靠在一起的两人被迫分开.

"仙道!"樱木捂着被强光刺痛的双眼,盲目地向着仙道的方向叫喊着.

"花道,你快跑,快跑!它向你那边去了!"
樱木勉强睁开痛得流泪的眼睛,模糊中看到了那双巨大的眼睛在朝着自己逼近.

"花道你用这个,再把它吸进去!"仙道的声音好象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模糊得都要听不清了.
一个长圆型的东西飞来,好象是刚才那个万花筒,樱木想伸手接住,却因为视线模糊无法把握距离而抓空了.它摔到地上,成了两段散开,里面的镜子也支离破碎.
这时那双可怕的大眼越来越近了.
仙道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蓝蓝的天空,云很少,清爽得叫人心情愉快.
医院的病房的阳台上,两个少年相对坐着,吹着四月下旬的清风.
长相好看个子不高的那个黑发少年温和地笑着.
"想不到会这样呢,仙道."
朝天发的少年也笑,笑得很淡.他的左眼被纱布裹着.
"是啊,那个时候,真是可怕."

"现在,樱木那个家伙...怎么样?"
"嗯..."英俊的少年仙道低下了头.

"刺猬头,我给你买了水果哦!"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来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说完了这句话,仙道和洋平一起笑了起来.

"欸,洋平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樱木手里提着一袋苹果,惊讶地对着大大咧咧地坐着的不速之客发出疑问.
"我不可以来看仙道吗?"
"可以是可以啦,只是...|||...啊,算了!"
这种情况下,还是装傻好了.樱木从袋子里拿出苹果,取出刀给两个坐着聊天的家伙削皮.

"不过花道,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熟练地使用着水果刀的手停下了,樱木望向他们.

"是啊,那时真的好险."


在那个很明显只能靠自己的时候,樱木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从地上捡起一块镜子的碎片就用力往那个虫妖的眼睛上插去.
意料之外地,虫妖痛苦地惨叫着,挣扎着,完整的身子渐渐支离破碎.
经络组织还完好的人的眼睛落了一地,虫妖支离破碎的身子化作了无数只蜻蜓,朝着远处的高空飞去.
很快地,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樱木和仙道看着散落一地的眼睛,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这时樱木才发现,仙道的左眼被虫妖划伤了,留着鲜血,模糊.

手中紧握着的镜子碎片落到地上,樱木扑向仙道,抱紧了他.
于是这场常人无法想象的可怕行凶案件,就定格在了两个人相拥的画面中.


"还好后来晴子她们也恢复了正常,虽然不能重见光明,但总算能过上正常一些安定一些的生活."
樱木这样说,虽然带着些惆怅,语气却是欣慰的.

仙道站起身来,能看到东西的右眼望向了湛蓝澄澈的天空.

"四月的天空,始终是不该有蜻蜓的."


第二个考验,结束.
沙发 2007-10-10 00:30:08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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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00:3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个考验  香


请别被你所闻到的那甜美的香气迷惑,作为食物的不会是它,而会是你.

很久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樱木看着那个古老却不算很旧的祖屋,回忆起那一个惊悚不断的灯笼满屋的夜晚.
身旁的仙道若有所思地望着十几天没人住过的屋子,那没有一丝青苔的红砖,干净得很奇怪.
这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地方.粗心的樱木没法觉察的事情,仙道总能够注意到.


前几天仙道眼睛缠着纱布,由樱木扶着走出医院.
很会把握时机的仙道趁着樱木对自己感到内疚的时候再次问起他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再隐瞒,所以只是支吾了一阵子,樱木就老老实实地把那天他遇到的所有事情和那个诡异的怪梦告诉了仙道.

仙道并没有认为樱木在大惊小怪.他沉默着想了很久,最后发问:
"花道,那个花神,说你要经历三个考验吗?"
樱木点头.
"那么,灯笼花和蜻蜓,你不觉得,这是两个考验?"

被他那么一说,樱木恍然.
一直对自己不断地遇上诡异的事情遭到凶狠的恶灵袭击感到奇怪,也有回头去想过,但所遭遇的事情太零碎而且貌似没什么关联,无论如何想不通.然而,仙道的这句话,却串起了目前发生的所有诡异事件.

"花道,带我去看看那个地方."思索停当,仙道很认真地说道,"那个你做梦遇到花神的地方."


事情的因果就是这样,无法推辞的樱木,乖乖地带着眼睛还看不到的仙道来到自己祖屋门口.
"嗯,就在院子里."以前树林般生长在这里的灯笼花树早就不见影踪了,但院子里依然丛生着各式各样的杂草,没有人清理.
两人一起走过去.樱木凭着记忆找到那条被杂草遮挡的小路的位置,拨开长长的草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为什么会没有呢?我记得是在这里的."
"花道别急,这有可能是花妖们的妖术..."看着樱木惊讶起来的脸,仙道又补充,"也有可能是你记错了.不管怎样,我们再找一遍吧."
虽然有些不忿,但樱木没法作出反驳,只好跟仙道一起在院子的角落里到处寻找.

看到院子的西北角长着一丛颇怪异的草,正好挡住了后面的东西,樱木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那是一种樱木没有看见过的草,椭圆形的叶子长长的窄窄的,开着的花形状象个狭长的小瓶子,花瓣连在一起,包着里面的东西.
一阵甜香袭来,很令人舒服的味道.花儿不起眼,味道却很香.但除了这个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特异之处了.
然而樱木真正注意地也并不是这丛花草,他随手拨开看起来仿佛很刻意地遮挡着什么的它,往里面看去.
那是一个不大的洞,明显人的身子是不能进去的,所以很明显这不会是他们寻找的东西.但这洞里藏了什么东西呢?

樱木拉长着脖子往里面看,刚想伸手进去,就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跳了出来.那个不明物体从他肩上擦过,落到他身后的地上.
毫无准备的樱木被吓得松了手,那丛草又摆了回去挡在小洞前面.

有一朵狭长如笼子的花从枝上落下,啪一声掉到地上碎了.很浓很浓的甜香就发散开来.
香得叫人有些发晕.

身后那个没看清楚是什么的小东西飞快地逃开.不巧还是被樱木认出来了.
"什么啊,原来是一只猫——真没趣!"


到处找不到那条神秘的青石板路,樱木有些沮丧.然而仙道仍然很是冷静,好象这已经是他的意料中事.
"没事的花道,看来的确是有妖怪作祟."他郑重其事地扶着樱木的肩膀,"如果真的如花神所说,会有三个考验,那么剩下的那一个可能会在近期内开始.我们没办法知道这个考验是什么,所以,你一定要非常的注意自己的安全."

"如果我们没办法逃过它,那我们就要想尽办法地安全度过."

仙道那一直以来都是温和动听貌似颇好说话的声音,此刻也变得很坚定很铁腕很斩钉截铁.本来对即将到来的可怕考验感到恐惧的樱木的脸上泛起了灿烂的笑容.
"如果成功度过了,刺猬头,我要你请我吃一个月的拉面."

仙道眼里有些许惊喜的光芒,他温柔地笑.
"一言为定."

落在地上破碎了的怪花仍然在发散着引人注意的甜美香气.


上次关于蜻蜓的案件虽然不了了之,但由于受害者的否认,樱木的嫌疑基本上已经被洗脱了.之所以要说"基本上",是因为八卦的生命力通常很强,所以即使是不攻自破的毫无根据的谣言,也总会有支持者在负隅顽抗毫不妥协导致我们不能很绝对地说"樱木的嫌疑已经完全被洗脱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不管怎样,樱木在大多数同学的眼中是成功地被无罪释放了,于是又有人议论起樱木同学在哪场比赛上的英姿又有班上的男生偶尔询问他篮球队训练的情况还有女生羞怯地拿着情书递给他口中小声地说樱木君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流川同学,虽然第三种情况时那封信通常会被五马分尸.

前面两段交待上文后事的废话之后,我们的主角樱木甫一出场就正襟危坐着,身子笔直四肢僵硬眼睛却四处乱转左顾右盼,生怕身子一动就会有大锅从天而降致使自己惨遭横祸也生怕一下子没有注意到危险袭来就便宜了医院的全体员工.
"花道,你在做贼吗?"洋平从身后用力一拍樱木的背,旁边的三蠢汉捧场似的发出了嘿嘿的讪笑.
"笨蛋!"樱木一怒跳起伸出双手抱住洋平的脑袋就想用尽全力地撞过去,然而仙道细细嘱咐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

"花道,你一定要非常注意自己的安全."

因此全速向洋平的额头靠近的樱木的红脑袋急刹车地瞬间停住,两人在无限接近的距离中给人一种樱木要强吻洋平的错觉.
咳咳咳,这是本文作者的RP,其实两人并没有太接近,而且樱木的眼里满是怒气怎么也不象是要跟人接吻的模样,所以,就厚道地认出这是樱木头槌未遂吧.

于是樱木不情愿地松开手,乖乖地回到座位上,回复了刚才那种引人注目的僵硬姿势.也不管本来准备看热闹的四人现在被吓得一脸黑线.

"花道这人太天真."洋平无奈地摇摇头.仙道只是说要注意安全,好,顶多是"非常"注意安全而已,并没有严重到叫他草木皆兵啊.
传说中的三蠢汉很不给面子的起哄:"说白了就是头脑简单嘛!什么天真."

所以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把他们的话一句不落听在耳里的樱木怒火冲天地忘了遵循仙道的劝告,把作为成名绝招的头槌使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那个,樱木同学..."又是娇怯怯的女声,传到抓着高宫两百斤的饭团身子猛槌的樱木耳中.
"情书的话,自己交给那臭狐狸!"看也不看,樱木不耐烦地扔出一句.这时有浓浓的熟悉的甜香传来,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闻过.

"不,不是的..."樱木诧异抬头,一个长相并不算美丽却很耐看的女孩子,手中捧着一本笔记本向自己递过来,"我,我很欣赏樱木同学在球场上的表现,请,请你帮我签个名好吗?"
说完就是一个九十的鞠躬,干脆利落又带着女生特有的柔媚.

"欸——?!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这位小姐身上好香呢."
那四个不懂吸取教训的家伙又在一旁说不该说的傻话,包括衣领还被抓在樱木手中的高宫.
当然,他们额上的红鸡蛋很快地又多了一个.

天才对崇拜者总是很宽容很亲切的,所以樱木带着他不承认的傻的成分地笑着,从那个女生手中接过笔记本,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在旁边特别加注引人注目的"天才".后来想想不够,又在"天才"下面加了个心型.
那女生很高兴地接过笔记本,又鞠了个躬,在樱木还没来得及发话的时候就羞涩(至少樱木认为是这样)地飞快跑开.
那浓浓的甜香,随着她的远去而渐渐变淡.


"刚才那个找樱木签名的女孩不是浅川久美子吗?她以前不是长相普通,不会打而且很内向的吗?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看了啊."
樱木听到自己左边位子上坐着的几个男生在议论.
"说的也是啊,她这几天好象变得很有魅力."
"而且身上总有很浓但是很好闻的香味.真是不可思议."
"哈哈,她大概是恋爱了吧,女孩子都是这样,恋爱之后就变得很会打扮."
"我看不象,最近很多看起来不太正派的人跟她搭讪呢."
"啊,管那么多干嘛,人家又不是你的暗恋对象...哈哈,难道你们有谁喜欢她?"
"开什么玩笑!"

樱木看了看前面,的确,看起来颇有魅力的浅川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身边围着几个不知从哪里溜进来的流里流气的外班学生.
这个羞涩又有点可爱的女生除了身上比较香以外,好象没什么问题吧,看起来.
自身难保的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樱木这样想着.


这是三天后的英语课.
教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甜甜的香气,是从浅川身上散发出来的.前几天这种香气只在她身边徘徊,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教室,老师和同学都被熏得有些昏昏欲睡神不守舍.
坐在她旁边的几个人愣愣地看着黑板,很专心地发呆.
看起来,好象全班只有浅川一个人在认真听课.
老师已经是第三次讲错又改口了.

樱木用手撑着头,斜眼看全神贯注听讲的浅川.这种甜甜的浓浓的但是很吸引人的味道,到底是在哪里闻过呢?

教室里的香气越来越浓,虽然很香很香,但却说不上浓烈,它就只是这样悄悄地飘着,很自然地氤氲在周围的空气里,仿佛和空气合为一体地进入到人们的胸腔.
果然是很让人舒服的味道.颇独特.
或许这种令人舒服的香气同时也会叫人心不在焉.
所以老师第四次改口了.

樱木很受不了老师不断出错的呶呶不休,转过头去看窗外.
虽然已经要到五月,仍然有樱花在绽放着,虽然已经不再有整树盛开的华美,一小枝一小枝的粉红也别有趣味.四月的神奈川海风也已经颇强,呼呼地吹过来,落了一地的樱花瓣.
樱木凝望着伸到窗前来的一枝樱花,强风把整朵花都吹落,啪地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这景象颇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

突然樱木想起了那朵狭长如笼子的怪花,摔落到地上里弥漫起来的浓浓香味.

是了,浅川身上散发出来的正是那朵花的味道.


"嗯?你说的那种草不是叫做猪笼草吗?"
"啊?"
"国小的生物课有学过的,这种草开的花象一个狭长的笼子,散发出很甜的香味吸引小昆虫钻到它那被花瓣包围着的花芯里,就象钻到了笼子里面一样出不来了."洋平回想着小学时就知道的这种有趣的草,给樱木解释着.
"然后呢?"
"嗯——然后花里面有消化液,会把进去的猎物溶掉.那些被诱惑而钻进去的小昆虫就成了它的食物."

"...好凶残的草呢..."
"哈哈..."

樱木又看了静静地坐着的浅川一眼,目光里有不安.


又过了一天,教室里的香味已经由淡雅变成浓郁.
樱木一直歪着头假装打瞌睡,却微微张开一只眼睛看着斜上方的浅川.

跟仙道隔天一次的电话联系一直没有间断,昨天也跟他提了浅川身上发生的怪事.仙道很认真地听了,也毫不怠慢地说要去查一查资料.结果就由他去了.
只是仙道一直没有再打电话来,大概是还没有找到相关的东西.

而最近关于浅川的议论越来越多.
男生中普遍的评价,都是说浅川最近越来越漂亮,总散发着好闻的香气,比以前要有魅力了.只是她好象还是很害羞,不大敢跟男生说话,却莫名其妙地引来很多看起来很不正派的人围在她身边.

"或许她真的是恋爱了.恋爱的女孩子总是很漂亮的."
他们这样猜测着.

然而女生的评价就不象男生那么宽容了.
"用那么多香水,真难闻,想熏死人啊!"一听就知道是违心之言.
"整天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真讨厌."虽然会被这些人注意并不是她本人的错.
"整天在装害羞,哼,装个什么劲!"以前人家整天这样也不见有谁说她不好.
"她怎么选香水的呀,怎么味道这么甜腻?!"......
......
的确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东西,虽然不是存心要听,但樱木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她们故意放大以让它传到浅川耳中的议论的声音.

"还有啊,"其中一个女生一脸神秘地跟同伴说,"我昨天看到浅川回家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染发吸烟的男人,他们一起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过了一会,只有浅川一个人安然无恙地出来呢."
那几个女生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想要知道后来怎样.
"那个男人竟然就这样放过她了?!怎么可能啊,天知道他们两个在巷子里做了些什么!"
女生们哗然,吱吱喳喳地说着难听的话.
前面显然把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浅川低着头,一言不发.

"吵死了,你们这群女人!"
说话的是樱木,口气很凶,听得出来他是相当不快的.
"要议论别人是非别在这里议论,给我滚出去讲!一群八婆!"
吱喳着的女生被吓得噤声,一句话也不敢说地散开.

樱木还带着怒气的目光接触到回过头来的浅川感激的眼神.一向不懂安慰人的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今天篮球队的训练结束得很早,当樱木走在往洋平家的路上时,四月的阳光仍然明亮,只微微发黄.
路上往家里走着的学生还很多,悠闲地看看天,樱木打算先闲逛一阵再回去.
自己祖屋附近有间小钢珠店,红发少年抓抓头,自在地迈着步子往那边去了.

走过街角,拐弯,又看到一群装扮不良的社会人士混在一起,围着一个人.
在这附近,打架斗殴是常事,樱木也见惯不怪了.反正帮派团伙和小混混之间的斗争在现在已经与作为篮球手的天才樱木毫不相干.
假装没看到地无视着走过,樱木却突然停下脚步.
那中间被围着的人并不是什么小混混,也不是什么帮派的手下或者头目,而是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柔弱女生.

她显得非常害怕,不断地瑟缩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眼里的泪一直往下落,滴到地面上碎开象破掉的水晶.
熟悉的香味这时才飘进了樱木的鼻子里.
是浅川.

那些人都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恶徒,所以尽管浅川吓得不断掉泪,他们逼近的脚步仍然不会有丝毫的减慢.
就在最靠近浅川的那个人要去抓她的手臂的时候,一个有力的拳头把他打得飞了出去.
樱木就象从天而降的勇敢骑士,及时地冲上来,挡在了浅川的面前.

"樱木同学..."带着哭腔的声音,浅川紧紧地拉住了樱木校服的下摆.

"欺负女孩子,算什么好汉!"樱木向来看不惯这种事情,更何况,这个女孩还是他的同学——这就不可能跟天才无关了.
没有人回答他.
刚才被打飞的那个人倒在了地上,却丝毫不介意地爬起来,再次向樱木身后的浅川扑过去.

樱木这才发现,这些目光凶狠的人的眼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他们所看到的就只有浅川.或许,一种更趋向于直觉的猜想是,他们甚至什么都没有看见,引导着他们行动的只是浅川身上浓郁甜美的香味而已.
又有更多的人朝着浅川扑来,来不及多想了.樱木拉起浅川的手.
"快跑!"

两人的手相触的一刹那,樱木打了个寒颤,身上半边冷半边热地难受.但这感觉只是一刹那.
"你还在发什么愣!快跑吧!"
飞起一脚踢倒挡在前面的人,手用力一拉,浅川跟着他跑了起来.


"真危险."樱木喘着粗气.这一趟跑得还真急,就连他也气喘如牛.不过总算摆脱了那群穷追不舍的家伙.
可能是因为刚刚跑了很长的路,香味被汗气一蒸,更浓了.远远地发散开去.
樱木放开了浅川的手.
"真糟糕,你身上的香味那么浓,很容易被他们找到的啊.以后想办法遮掩一下吧."
"...是的,谢谢你,樱木同学..."刚才手被樱木拉了那么久,浅川的脸早已经红透了.

"啊哈哈,你不用感谢本天才的!救你只是顺便而已,顺便..."
樱木有些不好意思,装着神经大条想要掩饰过去.
"哦,你家住哪里呢?让本天才送你回家吧,别又遇上了那群家伙!"

"其实,其实...我家就在附近."
"欸,原来你和我家住得那么近啊?!"
"是,是的..."
"嗯?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里?"
"啊,不,不是这样的..."
"哈哈,你很害羞呢."

然而现在樱木一直有一个感觉——从浅川身上好象闻不到那种甜香了——但香味却是仍然弥漫着的,为什么呢?

"樱,樱木同学,就是这里了."浅川指着前方的一栋房子,小声地说.
樱木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却好象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睁大了眼.
"樱木同学,我..."话没说完就嘴就被樱木按住了.

樱木向她家的院子里一指,摇了摇头.
浅川的眼睛也惊恐地睁大了.
她家的院子里,站满坐满了拿着武器的社会青年和小混混.

"那些人,知道你的住处的吗?"樱木把她拉到隔壁房子的院子里,伏下来不让他们看到,低声地问.
浅川拼命地摇头,泪珠子又不停地往下掉.

"那怎么会这样的?"樱木有些焦急,这时有路过的人看到了他们.
"喂,你们两个,在别人院子里干什么?!"

浅川家院子里的众人回过头来,眼神凶狠却无神,怪笑着看着他们.
"好香,好香..."
他们缓缓地走过来.

"好香啊——!!我们饿了——!"
几十个人象恶犬一般地扑上来,浅川吓得尖叫着坐在地上.樱木用力地把她拽起来,拼命地逃跑.


然而还是跑不掉.
前面有人堵住了去路,左边也有人正冲过来,右边是死路.

"你躲在我后面."声音微微地颤抖着,却仍然镇静.
这种情况下,樱木清楚,只有放手一搏了.
香味无形,缭绕在他们中间,四周的人更加疯狂.

在前面的人开始扑过来.
樱木拼命想要护住浅川,却惊诧地发现他们攻击的是自己.

没错,所有人的目光锁定着的都是自己.浅川反而成了被无视的人.

一个不注意,潮水般涌上来的人把樱木和浅川分开了.浅川远远地望着自己,脸上满是担忧.
香气没有丝毫的减弱.
直到自己和浅川之间相隔了很远的距离时,樱木才发现,香气的发放者并不是浅川.

果然,是这种甜美浓郁的香气引导着这些仿佛失去了神志的人来攻击浅川和自己的.
难怪他们会突然转移了目标.

混乱中竟有人张口咬住了樱木的手臂,感觉到剧痛的他用力把手一甩,鲜血四溅.
香气愈发浓烈.
鲜血引得更多的人流着口涎向樱木扑来.

脚步声,呼吸声和喘息声中,樱木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
刚才那个咬住自己手臂的人,整块皮肤在变灰,变白,全身的皮肉毛发象是冰块被火烤过一样,迅速地溶解.
很快地只剩下一摊灰白的溶液,和面上几滴鲜红的血迹.樱木的.

惊诧之下又有人扑到自己的手臂上,贪婪地如饮甘露般吮吸着自己的鲜血.樱木挣扎着,看着那个人瞬间又变成了溶液,在自己脚下流淌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扑过来.樱木没法从重重包围里脱身.

突然有阴沟水的臭味袭来,盖过了香味.
"樱木同学,闭眼!"
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大片白白的石灰粉,樱木急忙护住眼睛,只听到周围的人在不断地惨叫.
温软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手,把樱木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他们一时间闻不到香味的,我们快跑!"
浅川仍然是怯怯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果决.

阴沟的臭味中,樱木和浅川奋力向着安全的地方跑着.


"花道,你没事吧?!"
仙道竟等在樱木祖屋的门外,一看到他们两个,就焦急地跑过来.
"我接到洋平的电话说你一直没回他那里,想到你可能出事就赶过来了."

"你们怎么样,还有其他的地方受了伤吗?"看到樱木手臂上的齿印和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人,仙道有些担心地问,"不管怎样,先进屋再说吧."
顿了一顿,他又回过头来.

"花道,你身上好香."

变了脸色的却是一旁的浅川.


樱木祖屋的客厅.
"果然,是被花妖附身了."听完了樱木简单的叙述之后,仙道沉吟道.
"花妖?什么花妖?"樱木看了一旁沉默着的浅川一眼,问道.
仙道从一直背着的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樱木.

"猪笼草,多年生草本.喜温暖,湿润和半阴环境.不耐寒,怕干燥和强光,为热带食虫植物的代表种.有木灵寄宿于猪笼草花朵,一旦宿主被破坏,其中寄存的木灵会逃出,依附于人或动物.被依附者体内散发出猪笼草特有甜香,吸引性格阴险邪恶心胸狭隘的人啃咬其躯体."
仙道轻敲桌子,补充:"因为花妖作祟,被依附者的皮肉和血液都拥有溶解被香气迷惑的人的功效.所以,当时那些人会被你的血液溶解掉."
"这种花妖果然很恶心."樱木一脸的厌恶,"那么,为什么花妖又会离开浅川附到我身上来呢?"
"只能说,这种木灵的宿主是不断变换的吧.或者..."

"樱木同学,非常对不起!"浅川突然站起身来,不住地向樱木鞠躬.
"啊,浅川你怎么了?"仙道和樱木都愣住了.
"都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也不会这样."
"你别这样,"樱木伸手扶住她,"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他们给吃掉了.想不到,胆小的你在关键时刻也那么勇敢."
浅川仍是一脸的歉意.
"浅川,真的没关系的——我以前也曾经在后院弄坏过猪笼草的花,或许——"

"等等花道,你说你在后院弄坏过——?"
"嗯,是的."虽然诧异于仙道激烈的反应,樱木还是把上次的经过说了出来.
"你说,是一只猫从那个洞里窜出来,吓了你一跳才把那朵花弄下来的?"
"没错."

"那,那个,樱木同学,你说的那个猫是不是黄色的,头顶上有一撮白毛?"
浅川又一次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欸,你怎么知道?"
"那,那是我家的猫.我记得,就是有一次它从外面回来,我抱过它之后,身上才散发出那样的香味的."
"哈?那么说,是花妖附到猫身上,然后传给你,再通过你附到我的身上吗?"
樱木很是惊奇.

这时,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上.
仙道一脸的凝重和担忧.
"花道,事情难办了."

"猪笼草是食肉植物,它的花精比一般的花妖要凶猛,也比较记仇.花道你破坏了它的宿主,它是一定不会忘记报复你的.所以它千方百计地想要转附到你的体内,让你饱受折磨."仙道一边翻找着资料,一边给其他两人解释.
"那,那有没有方法解救的?"浅川有些焦急.
"其实,如果花妖只是附在小姐你的身上,专业的除灵师是能够把它除去的.但因为它对花道有怨恨和执念,它会一直附在花道身上不肯离去,如果强行除灵,可能连花道自己都有性命之虞."
樱木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那,刺猬头,还有其他办法吗?"此时的樱木对于这些事情已经不象以往那样恐惧,虽然心中仍在害怕,他还是努力镇定下来想其他的方法.

"也不是没有,只是..."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巨响,好象有人在用重物敲击着古屋脆弱不堪的大门.
樱木从窗户往外望,门外是一直追赶他们的那群花妖的牺牲品.他们举着铁棍水果刀木棒,疯狂地破坏着祖屋仅有的一扇大门.
"糟糕,他们追过来了!"

"我们从后门逃!"仙道拉起还在发愣的浅川,飞快地跟着樱木往后门跑去.
古宅的后门是通往后院的.
当他们三个置身于后院的时候,才发现,有许多人正越过后院低矮的围墙,向他们逼近.

正在这时樱木看到了杂草间那若隐若现的长满青苔的石板.
是那条时有时无的隐秘石板路.
"仙道,浅川,往这边!"霎时间看到了希望,樱木激动地叫起来.

当他和仙道钻过草丛踏到滑溜的青苔时,追过来的人都胆怯地停住了.

这里果然是花神的栖息地.仙道心里明白了一些事.

"浅川!"樱木却焦急地叫着,拼命朝外面探着身子.
大概是因为跑得太急,浅川摔倒在地上,被许许多多疯狂的人包围,淹没.
"樱木——!!"人潮中他们只听得到浅川恐惧凄厉的叫声.

"浅川——!你等着,我很快就去救你!"
这已经是第几个因为自己而牺牲的人了?樱木早已经记不清楚.然而他不能忘记浅川曾经那么努力地忘掉了自己的怯懦来不让自己丧命.
他不能扔下她.

一双手拉住了他.
仙道也激动得在微微颤抖,但他还能理智地思考问题.

"花道,你听着.你是他们的目标,所以你不能去."

"刺猬头!"樱木震惊地看着他,温柔的仙道,此刻正用不可驳斥不可反抗的决断的语气命令自己.

"让我去救她."

"仙道...彰..."樱木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认真的神色.
"你,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我保证."最后一个,温柔恬淡如四月轻风的笑容.
被用力地一推,樱木倒在了青石板上,仙道却往着那凶暴地拿着武器的人们去了.


樱木跌跌撞撞地踏着滑滑的石板,朝着尽头的草地跑去.
那铺满阳光的草地依然开满了花,那飞舞的虫儿依旧快乐的飞舞,美丽丝毫没有改变,樱木却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身体疲累和精神创伤两个巨大的打击,让他疲惫不堪,刚一坐下,就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梦里依稀听到了熟悉的歌声.

"三个考验在花月,
三个考验在花月.
请别忘却,
请别忘却.
什么花儿会发亮?
什么虫儿眼睛大?
什么草儿甜又香?
三个考验的花月,
三个考验的花月.
愿望实现,
愿望实现."

很好听的歌,樱木真想永远听着这首歌,不要醒来.

"怎么,舒服得睡着了吗?"熟悉的,比歌声更吸引人的声音.
樱木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了仙道微笑着的脸.

"刺猬头!"樱木想坐起来,却被仙道按住了.
"你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吧."比任何时候都温柔的声音.

"你没事吧?还有,浅川怎么样?"
仙道指指他旁边,浅川正静静地躺着,看起来安然无恙.
"她没事,你别担心.嗯,还有..."

"仙道,谢谢你.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樱木挣开仙道按着他肩膀的手,坐了起来.
"你们没事就好,仙道.就算要我一直被那些人追杀我也愿意,只要你们没事."
这种肉麻又白烂的话,换了其他情况,打死樱木也不会说出来,但他现在说出来了.他是真的很害怕,仙道他们受到伤害.
很害怕,仙道受到伤害.

"别说傻话."仙道微微地笑了,"我已经想到帮你除灵的方法了."
樱木看着他费力地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满是鲜血.

"仙道,你怎么了?!"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樱木此时的心情,他用力地掰着仙道的肩膀,想要知道仙道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
仙道只是笑着,右手紧握住樱木的左手手腕,把那只沾满血的手递到樱木面前.
"花道,猪笼草的花妖是通过欺骗来获得自己的食物的,它最害怕真诚的鲜血和灵魂.所以,要除去它的诅咒的话,只有用真心喜欢你的人的鲜血和生命..."
"仙道..."樱木很恨自己.如果自己不是无能为力的,如果自己没有向花神许愿,如果自己...

"对的,花道,我喜欢你."

"不,我爱你."

"所以,请喝了我的血吧.还有,请原谅我不能请你吃拉面了.如果,如果有来世,我会请你吃一辈子的拉面."

沾满血的手指抚到了樱木的唇上,他尝到了仙道的血的味道.腥腥的,很苦很苦,苦出了樱木止不住的泪水.

仙道依然带着那个云淡风轻的微笑,把身子靠到了樱木的肩上.
头低低地垂下.

他的背后插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血正顺着刀锋一滴一滴地留下,染红了整片草地.

樱木身上的香气渐渐消散.
他紧抱着仙道,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和仙道的血混合着.淡红.

"你...一定要请我吃一辈子的拉面,仙道,不,彰."


又是一阵狂风,卷起的风沙迷了樱木的眼睛.他流着泪,把脸藏在仙道的肩膀后.

"恭喜你,花道.你通过了花月的三个考验."
梦中见到的那个花神,披着雍容的花瓣般的羽衣,盛装微笑着来到樱木面前.
"我们会实现你以前许下的愿望."

"难道,这就是你们的考验?"樱木低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难道,只为了我一个人的幸福,就要牺牲那么多人?"
"我不要你实现什么愿望!请你,把仙道还给我,把晴子还给我,把所有牺牲了的人还给我!"

花神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当时你向我们许愿的时候,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没有一个人的幸福不是以别人的牺牲换来的.所以,花道,你可以安心地享受自己的幸福,而不需要感到内疚."
"那我就不要我的幸福."

花神愣住了,她睁大了一对明亮的美目,惊讶地看着樱木.

"我放弃我的愿望.只希望你能把一切恢复到原样."

花神喟叹地摇摇头.
"太迟了,花道,太迟了."
"很多时候,人是必须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的."

她轻轻地拍手.
狂风四起,花儿们又唱起了歌.

"三个考验在花月,
三个考验在花月.
请别忘却,
请别忘却.
什么花儿会发亮?
什么虫儿眼睛大?
什么草儿甜又香?
三个考验的花月,
三个考验的花月.
愿望实现,
愿望实现.

三个考验在花月,
三个考验在花月.
请别忘却,
请别忘却.
灯笼花儿会发亮?
蜻蜓虫儿眼睛大?
猪笼草儿甜又香?
三个考验的花月,
三个考验的花月.
愿望实现,
愿望实现."


"三个考验的花月,
三个考验的花月.
愿望实现,
愿望实现."

风声和歌声中,樱木只听到花神柔柔淡淡的声音.
"珍惜你的愿望.好好地跟爱着你和你所爱的人一起生活吧."

愿望实现了,樱木心里却止不住地感到剧烈的绞痛.


"只有真心爱你的人的鲜血和生命,才能够使你重生."
仙道的声音,永远听不到了.


第三个考验,结束.


有什么东西在轻拂着樱木的脸,痒痒的.
樱木从睡梦中醒来,一交坐起.

没有茫然没有睡眼惺松,他急急地四下寻找着.
可是,没有冰冷地躺着的仙道,也没有静静地睡在自己不远处的浅川.
草地上除了花,除了草,除了樱木自己,什么都没有.

但樱木还有记忆.

他没有忘记,那惨烈的三个考验,和用惨重代价换来的那个他不再稀罕的愿望.
还没有忘记一个最大的牺牲者.

仙道温柔的声音到现在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我爱你."

樱木抬起头望向蔚蓝的天空,拼命忍住就要掉落的泪.


拨开挡住狭缝的长草,杂草丛生的后院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那个远远走来的朝天发少年,到哪儿去了呢?

樱木低下头,走出去.

然而红色头发仍然是很显眼的,某个带着目标寻找的人,又很眼尖地注意到了垂着头的樱木.


"樱木你这笨蛋~~你跑到哪里去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樱木愕然抬头,愣愣地望着高宫.
"生日?我的生日都过了一个月了啊."
"你没事吧,今天是四月一日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彩带,纸片,喇叭声,一大群人从院子里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

"樱木生日快乐!"
"花道,又长一岁了哦!"
"樱木你怎么一副发呆的模样啊?!高兴得傻了?"
"白痴!"

洋平,高宫,野间,大楠,赤木,流川,良田,三井...

晴子捧着一个大蛋糕,朝着他走过来.
褐色的明亮眼睛看着他,晴子微笑着.
"樱木君,生日快乐."

"晴,晴子?你的眼睛没事吗?"
樱木瞠目结舌地望着向自己调皮地眨着眼睛的美丽女孩.
"会有什么事呢.樱木君你真可爱."


今天是四月一号?
也就是说,是自己三十一号时在那片花地上睡了一整天,然后今天就只是四月一号而已?
那自己记忆中的事情,难道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那么,还有一个人呢?


"喂,你们不要忘了我啊."
温柔好听的声音,云淡风轻的微笑.朝天发.

"花道,生日快乐."
"还有,我爱你."
"这就是我的生日礼物."

樱木惘然地望着他,做梦般.
越过仙道的肩膀,他看到了和田和浅川,在微笑着朝自己招手.
和田的眼睛很美丽.他想.


自己的愿望是.
"我想要一个喜欢本天才而本天才又喜欢的人,以后跟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和她一起吃拉面让她在球场边为本天才加油."

花神有说过.
"很多时候,人是必须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的."
""珍惜你的愿望.好好地跟爱着你和你所爱的人一起生活吧."

花儿们的歌声很好听.
"三个考验的花月,
三个考验的花月.
愿望实现,
愿望实现."


原来,这三个可怕的牺牲了许多人的考验中,只是为了让自己悟出,喜欢自己自己又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樱木脸上阳光灿烂.
他向仙道走过去.

"笨蛋刺猬头!我才不要你这种廉价的生日礼物呢!一句话就想把本天才收买了?!哼,别做梦了."
"听着,我要你——"
"请我吃一辈子的拉面!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日礼物."

"好呀."
仙道笑着,突然张开手臂用力地抱住了樱木.
"不止是拉面,我就让你吃一辈子."


欢呼声起哄声怪笑声和樱木的头槌声中,有花儿的歌声.

"愿望实现,愿望实现!"


<花月>  全文完
板凳 2007-10-10 00:30:48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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