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系列之十月][流清花]《单恋的海岸线》1－9 by foxtail

版工

我爱你

就像这条长长的海岸线

孤单的

没有任何交集的曲线

然而 却只能这样

悲伤

无法中止

也没有尽头的


永远延伸


×××

ACT.1


狐狸和猴子果然是天生相克的动物。

当清田第十次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黑发少年时，终于在心里下了一个愤怒的结论。


六点十分，四周依旧暗的模糊。这个深秋的早晨，只有微薄吝啬的天光淡淡的撒在小球场上。

星星都消失了。月亮也回了家。天边空荡荡一片，深碧的背景上连丝云彩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所以清田打死也不会相信，流川是看风景出了神，才没有听见他已经重复了10遍的讲话。


“喂——!!! 你听见了没有？”

少年的声音清亮，在这个清晨冰冷的空气中，毫不掩饰他的不耐和愤怒。

“——我问你为什么打他 ?!”

“为什么打花道？——樱木花道！”

气势十足并不能代表打破对方的无动于衷。流川依旧盯着前方，表情冷淡的，带了一丝以清田的神经探测不到的不屑。

“你是聋子听不懂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打他，凭什么打花道？！”

单方面的质问继续进行。满面通红的男孩和神色不变的少年好像处在两个异次元中。


ｓｈｉｔ……

狐狸和猴子果然是天生相克的动物。。。

气的额头发痛，这个黑色半长发的少年却并没有冲上去。

虽然同属猴子一科，清田却还是和某个暴躁的红头发小子有些不同。他知道冲上去的后果是什么，也明白如果他和流川打起来，那绝不是像湘北的狐猴大战那样，只被人当成笑话看就算了。

也许．．．和红毛猴子比起来，野猴子是更高等的生物也说不定。

因为在真的行动前，他还是用了半秒钟来思考。


“好吧!!”

手里的宝矿力瓶子远远的掷了出去，清田也不管对方是否在听，兀自下着结论。

“我要和你单挑! 如果你输了，就不许再碰花道一根寒毛! ——听到了没有，一根汗毛都不许!!”

少年的脸和表情一样帅气英挺，他甩了甩半长的黑发，转身前又半瞪着眼睛，（很令人惋惜的）补充了一句：

“就这么定了! 反悔的人—— 是小狗! ——小狗!!”


(凸—！！)


×××

ACT.2


“花道，今天是鳗鱼饭耶～！我翘了半个小时的练习才买到的。”

“唔……”

“那．．．还是拉面比较好么．．．虽然店子有点远，不过现在去还来得及吧．．．”

“不用了．．．鳗鱼饭很好吃。”


黑发少年在看到红头男孩终于端起饭盒后，悄悄松了口气。

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在一上午的地狱练习之后，温热的便当散发出的香味简直令人感动。


这是旅馆后面宽敞庭院的一个角落，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和围墙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隐蔽处。围墙的另一边，就是旅馆刚刚修建好的标准篮球场。

十月的风施施然的掠过头顶，树叶干枯的味道夹杂着从海面卷过来的湿气，只有在秋日湘南的海岸才能领略到的风味。

清田看着身边把一小块鳗鱼慢慢放进嘴里的樱木花道，开始怀疑，这次拉他来参加多校联合集训的决定是否是对的。


“．．还很痛吧?”

“唔．．．还好．．．”

红头发的男孩子没有像已往一样逞强，当鳗鱼消失在嘴角时，皱着眉头，小小的吸了口气。

是真的很痛吧．．．男孩光滑的左脸隐隐透着青紫，像个汤包似的高高肿起来，嘴角处裂开了，很不美观的结了一个粗短的暗红色血痂。有点惨不忍睹的一张脸。

真疼．．．清田望着樱木费力的做着咀嚼的动作，也不自禁的，微微咧开了嘴，腮边的肌肉因为痉挛而传来微酸的感觉，仿佛正在痛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自己。

混帐．．．混帐．．．

少年空出来的右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白色的方便筷呻吟了一声，在指间弯折成了不自然的形状。

那个该死的流川枫——!!

虽然早就听说过湘北的名产狐猴大战，然而直到亲眼所见，才惊觉到战斗的“残酷性”。

两个1米9的，同样强壮的大男生打起来，那过程，理所当然的不会太温柔。

没法当笑话看，尤其当其中被打的比较惨的一个人成为自己的恋人之后。

自从参加集训以来，两个人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恋人年轻光洁的脸上，总是伤痕累累。死狐狸臭狐狸的乱骂发泄一通后，第二天依旧顶着新的伤口出现。虽然对于这次的受伤，樱木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清田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一定是被那个万年僵尸臭狐狸脸打的!


ｓｈｉｔ！

为什么．．．为什么呢？

他的恋人．．．樱木花道．．明明是这么可爱，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狠心．．．

花道可爱的脸．．．他真的下的了手么？


“野猴子，发什么呆？便当要冷啦。”

恋人可爱的脸转过来了，眉眼皱起来做着凶狠的表情。可是嘟起的嘴和红红的面颊，却让本来想威吓人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单纯的有些蠢。

．．．是这么的可爱。


“喂! 喂——! 发什么呆哦，猴子果然是没脑的吗?”

“什．．什么啊？谁有在看你，我在看那棵树上的蝉．．．!!”

“本天才又没说你在看我哦．．．”

“啊．．．我，我知道你没说．．．！”

哼——

扭过头不看对方。两个男孩子在脸都红了之后，只能假装专心于在十月的风中已经开始冷掉的便当。


远远的风吹过来，带着熟悉的微腥味。 ．．．湘南的海，开始涨潮了吧．．．连风都好像从海螺中吹出来，用深沉舒缓的节奏，讲述着大海的宽广神秘。

无边无际的海，总是能让人在倾听中忘了自己。


“喂——”

『喂』．．．是在叫他么?

“喂—— 你说．．．”

不是『喂』就是『你』，为什么他可以叫他花道，他的恋人却不叫他信长?

我叫信长啊，更不是什么『野猴子』．．．

男孩显然没有听见他的心声。


“喂—— 你说．．．蝉．．在哪里啊 ?”

讲话的男孩子偏着头，向上仰望着枝叶繁密的树干，略带失望的问。

“．．．你，你没找到么？”

“是啊．．．本天才眼力很好的，怎么会没看到？”

“花道．．．你一直在找蝉么？”

“你说树上有蝉的哦，可是我一直都没看到。”

“当然啊！十月怎么会有蝉？就算是冲绳也看不到哦．．．”

红头的男孩倏地转过头来。

“啊．．．野猴子，是你说有蝉的．．! ”

好像有些生气了，琥珀色的眼睛又瞪了起来，红通通的头发配合着这个表情也在风里微微飘动着。

“扑哧—— 哈哈哈哈————”

清田捧着肚子，不可抑止的大笑了起来。恋人．．．是真的单纯的可爱吧？

和他在一起，就总是想让人温柔的笑出来呢....

虽然，清田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温柔....（= =）

“...明明就没有蝉的哦，为什么还要说有....野猴子，你笑什么？想和本天才打架吗？唔....”

樱木花道心里是气鼓鼓的，可是忘记了自己脸上有伤，咧开嘴讲话时又因牵动伤口而狠狠抽痛了一下。

“唔.... ..好痛。野猴子...再笑....本天才真的会打你哦，你没有尝过本天才的拳头吧?”

男孩一手捂着肿起的脸，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在少年的面前挥动，过了一会，却并不落下。

清田也没有躲的动作，感觉拳头带过的风扫过脸颊时的凉意，只是很夸张的咧着嘴笑。他知道恋人的拳头不会落下，很放心的，没有丝毫怀疑。

两个人交往以来，虽然整日斗嘴，却从没有打过架。冲动，好斗，前科累累，同样暴躁的两个少年能够相安无事，清田把这一切都归于爱的力量。

他可爱的恋人虽然没有讲过任何爱的字眼，可还是喜欢他的吧。


甜蜜的笑容禁不住在嘴角漾开，清田抓住在眼前挥舞却没有半分力道的拳头，轻轻凑了过去。

目标.... 十公分前红润诱人的嘴唇。嗯嗯，位置很好，大家都是坐着... 他不用再像前天在堤防上那样... 吻他时还要踮着脚。（= =）

还有一公分....已经可以感到男孩唇边干爽清香的气息，那副嘴唇的味道还是一如往常的美好吧.... 嗯.... 就要到达目标了。。正要陶醉之余，面前男孩的眼睛倏然张大，在清田吻上的下一秒就把头转了过去。

还是软软的.... 不是男孩的嘴唇，而是靠近耳朵的脸颊....

一次挥空后，就再没有了重来一次的勇气。清田抓着头，懊丧的看着围墙外秋天高远的天空。


“嘴巴.... 还在痛.... ”

樱木低低的声音传来，清田假装没在意，却努力分辨着嘴里含混不清的几个字。

“哦...晚上，还是找经理上点药吧。你饭也吃的不多哦...”

“....嗯。”

“我....”

刚说了一个字，清田就被身后靠过来的气息分散了注意力，脑袋被后面的手抓着头发扭转过来，还没看清有什么，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就贴在了嘴唇上。

这是个笨拙无比的吻。少年想把舌头伸进去时，牙齿却不小心碰到了男孩裂开的嘴角，然后又手忙脚乱的用舌头去舔舐伤口，以抚慰疼的直吸气又似乎已无法呼吸的恋人。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因为无措和缺氧而脸颊通红。


樱木花道又用手捂着嘴角，可是清田已经看到那伤口里渗出的血丝。

红红的，像男孩的头发一样，好刺眼。

是真的很痛吧....

突然，心里的那口气就无法再压抑，是压抑了太久，还是真的无法忍耐....清田猛的从地上跳起来，双手握拳，对着围墙外的篮球场大声吼道：

“流川枫——— 我要和你单挑——!!!! 你走着瞧吧！！ 我一定会赢的，一定会!!!”

少年的吼声惊动了树上的几只鸟，在枝叶间像隐蔽了很久似的扑剌剌飞起来，越过空旷的篮球场渐渐的飞远了。那吼声似乎还在球场的上空一遍遍的回旋着。


“野猴子？你发什么疯？你干嘛要打败狐狸？狐狸....狐狸是要本天才来打败的!!”

“我已经和流川枫约好了，只要我赢了，就不许他再打你！反悔的话，他就是小狗!!”

少年得意的宣布着。这样.... 就可以保护恋人了吧？

“清田....”

少年感觉手臂被抓住了，他低下头时，看到男孩自下往上的仰望着他。

“这个伤不是狐狸打的，是我自己跌倒的，和他无关啊....”


清田不确定这个男孩，樱木花道的语气是恳求还是什么，他只是从没见过他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神色。

“而且...本天才不痛....真的不痛.... 是真的.... ..”


恋人琥珀色的眼瞳直视着他，他知道他没有逞强，他知道他是说真的....

那双眼睛，从来不会撒谎....


少年在那一瞬间里，忘记了自己刚才在讲什么，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怔住了。


×××

ACT.3


“今天下午的练习就到这里。明天的小组对象是陵南，大家回去要回忆一下陵南的打法。”

“阿神和牧的状态都不错，只要保持这个状态就可以了”

高头教练满意的眼神扫过，海南的两个主力队员点了点头。

“清田最近两天的训练非常努力，记住明天在球场上不要冲的太猛。”

“……”

“清田……”

“清田....教练在叫你....”

一旁的阿神拽了拽不知神游何处的清田的上衣。

“是！教练!!”

清田猛的回过神来，大声应道。

“是什么是？！”

“今天晚上一定要抢到牛肉拉面!!”

阿神在看到高头教练黑了半张脸后，很悲痛的闭上了眼睛。


“清田，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和……”

清田讲到一半，突觉不对，急忙用手掩住了嘴巴。

高头教练瞪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讲。

“最近，神奈川体育协会有一个去美国读书的推荐名额，具体人选会落在上届的县内MVP球员和最佳新人上，感兴趣的人就去填一份申请表格。”

他把目光放在了阿神、牧和清田的身上。

“不过，湘北的流川枫似乎会积极争取的样子，陵南的仙道也很有可能。你们几个自己斟酌吧。”

他看到清田又是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清田！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

少年立刻就听到了，注视着高头教练，两眼放光的说：

“我知道！你说，湘北的流川枫想去美国对不对?！”


×××

ACT.4


清田从来不知道夜晚的海边是这么美。

太阳在四五点钟的时候就落下去了。幽蓝的海水，幽蓝的夜空，淡淡的月光撒在海面上，宛如大片鱼群浮上来时的银色鳞片。

脚步踩在堤防上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这个月在中天的夜晚，只有海水涌动退潮的声音。

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约会环境了。

清田为这次约会策划了整整一个晚上。包括看天气预报，事先买好晚餐的便当，如何收买同室的阿神和绕过舍监的耳目偷偷溜出来。所以在下午练习结束时，他就一直因为美好的约会预感而心神恍惚。

然而纯情少年的想象和残酷的现实注定是有差距的。


“喂.... 这么晚.... 你为什么要带着鱼杆出来啊？”

清田忍不住自己声音中的不满。

红发的男孩左手抱着鱼杆，右手提着鱼桶，腋下夹着折叠的小凳，非常专业的一身装备。本来盯着月光下浅淡影子的他停了下来，站在堤防上，神色困惑的看过来。

“那你现在把我叫到海边来，不是钓鱼是做什么哦?”

“钓钓钓....钓鱼？”

清田像海边的一块岩石一样，被无力感湮没的说不出话来。虽然不难理解单纯的恋人这样的反应，但是之前曾和女孩子交往过几次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去想象那些浪漫的花前月下。

以前的他，也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孩子。


“是哦，不是钓鱼吗？我还特意跑去和仙道借了鱼杆呢，死刺猬头.... 借个鱼杆还要有代价.... ”

“啊…… 什么代价？”

“小....小事而已啦，问那么多干嘛？”

“当然要问，仙道看你的眼神一看就不正常....”

“我怎么没发现.... 刺猬头看谁不都是嬉皮笑脸的.... ”

“不管... 他让你做事一定是别有用心的!”

“什么啊.... 请吃拉面算什么别有用心... 这样他就能打败本天才了么....”

“反正，我也要去！”

“野猴子你不要像跟屁虫好不好？ 你去会很奇怪啊！”

“你们两个人单独去才奇怪!”

“有什么奇怪？”

“不管，我就是要去!”

“啊.... 好啦。。你好罗嗦....”

两个少年在静夜里吵吵嚷嚷，月光下，一前一后的背影顺着堤防渐渐的远去了。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实验，连星星都好奇的眨着眼，想知道两只猴子是如何谈恋爱的。


湘南绵长的海岸线在月色下像镶了一道银边，曲曲折折的一直蔓延到天际，白色的海浪不断的涌向岸边，不安似的躁动着。在岩石上粉碎成空虚的泡沫后，又毫不留恋的退了回去。

樱木蹲在岸边一块灰色的石头上，架好鱼杆后，就盯着前方的海面一动不动。

“这么大的浪，怎么会有鱼啊?”

身边的清田在等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冰冷的海风卷过脚踝，他向后缩了缩身体。

“本天才说会有，就一定会有。”

男孩只是随口回了句，然后就又开始沉默。清田看着他月光下的侧影，迷惑的眨了眨眼睛。这个好像什么事都摆在脸上的恋人，其实也有他不知道的心事。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交往的时间也不长。爱慕的感觉可以在一瞬间产生，然而有些东西，还是要靠时间去凝固。

什么时候，一个人才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所有的感觉，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和他开始交往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有风的晚上。男孩的侧脸在淡泊的月光下，轮廓模糊着，同样的沉静忧伤。

那时的花道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是在等人吧?


“野猴子，你又来打小钢珠哦？”

两个人已经算熟了。在街上偶尔相遇后，就结伴去附近最大的电玩中心消磨时间，虽然只是吵嚷打闹，清田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隔三差五的往湘北跑。

“哇，红毛猴子头壳坏去了，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

“咧...你管那么多哦，本天才高兴！”

“不会是被女孩子放鸽子了吧？”

清田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这样的事，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是稀松平常。然而他确实看到，路灯下男孩的脸，掩饰不住的黯淡下来。


那个时候....他是在等谁呢？

没有多想。只是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性格冲动的少年，思考和行动之间的距离一向为零，当他心里怜惜起眼前沮丧的男孩，就凑近身体，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被吻的男孩吓的有点呆，脸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假装着看星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如果是平时，他早就立刻跳起来，也许会逃跑，也许还会在逃跑前给肇事者一个无情的头槌。

然而现在，却只是，感到有点想哭。


两个同样无措的少年，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说些什么，目光相遇的时候应该做什么表情。同样呆呆的清田，盯着花道沉默的侧脸，感觉仿佛有一万年之久。


“野猴子....”

男孩终于开口。清田在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你....是同性恋么？”

有点残酷的一句话。如果少年不是明白男孩没有恶意，也许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叫樱木花道的男孩，盯着天边最遥远的一颗星，若无其事的说：

“呐，那我们交往吧！”


也许是吧。

清田想，也许直到十七岁，才因为一个叫樱木花道的男孩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多于女人的事实。不过，这并不能就此成为恋爱的理由。

就比如，从未听对方说过我爱你，对方从没有主动的约过自己，这样的事总会在心里带来小小的不安。

虽然和恋人在一起那无比快乐的心情比起来，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瑕疵而已。

以为自己想钓鱼，也很辛苦的帮自己借了鱼杆来啊....


可是现在的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呢？


月亮照在海面上，仿佛对自己美丽的光芒是如此慷慨，毫不吝惜一样。风静下来以后，潮水也舒缓了节奏，柔柔的拍打着沙滩和岩石。

“如果有钓到鱼，你打算怎么办？”

清田望着绸子样涌动的海面，其实心里是想，根本不可能钓到鱼的吧？

“啊.... 那我们回去问问刺猬头吧。不会钓到的鱼，他都吃掉了吧？”

清田想起仙道天天吃生鱼片吃到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天我们和陵南的练习赛，我一定可以打败仙道! 然后，下个休息日和流川单挑，打败他我就是神奈川最强了!”


一直盯着海面的樱木转过头来，神色奇怪的望着清田。少年有备而来，早就为他和流川之间的私人恩怨找到了光明正大的借口。

花道是不想像女孩子一样被保护吧。可是即使是男孩子，总被打也是很痛的。


“听说流川想去美国哦!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像他那样的人，去了美国只会给日本人丢脸啦!”

少年自信满满的样子。他是不在乎流川去哪里，就算去南极和企鹅打篮球那也是流川他家的事，可是想到打败流川后，那个死人脸要向他低头保证再也不打花道时的样子，清田就忍不住得意。

“我一定可以打败他！昨天一对一，连阿牧都输给我了呢!”

樱木沉默的听着，又将头转过去望着海面。清田也觉得不对劲，去看花道的表情时，却只看到男孩年轻的侧脸上一片皎洁的月光。

“嗯....也许可以吧。。。虽然还不如本天才，不过野猴子的球技也马马虎虎了。”

男孩在海浪缝隙间响起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模糊。

“可是.... 就算你赢了.... 他就不去美国了么？……”

“就算赢了.... 赢了.... ..就能阻止他么.... ”

喃喃的低语声.... 男孩只是盯着静止不动的鱼杆。单薄的外套衣领微微翻动着，从海面掠过来的风似乎穿透了男孩的身体。


...在想什么？...在说什么？

清田不知道。

只是刚才沸腾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了....

怔怔的望着恋人的背影，少年的心中，渐渐袭上了一团、叫做忧伤的云雾。


×××

ACT. 5


赢了....

虽然每个人都累的不成样子，高砂扭伤了脚，高头教练拗断了他的扇子，不过，他们还是赢了。

看着仙道低着头站在黑了脸的田岗教练前，清田忍不住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在和队友集合前，他转过身，向着看台比了一个得意的V字。上面的红发少年也笑的灿烂，对着清田的方向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


＊＊


“嗨，这不是信长兄弟吗？”

尖头发的少年一脸轻松，亲切又自然的打着招呼。虽然想搭上对方肩膀的手被嫌恶的打掉了，却还是不以为意的笑着。

“叫我信长就好了！谁和你是兄弟哦。”

清田一脸戒备的神色。


这是旅馆里通往湘北篮球队宿舍的楼梯拐角，也是住在另一边的陵南和海南球员要到达这里的必经之路。所以，询问对方去哪里，那也是多余的。

即使不愿，方向相同的两人也只能结伴而行。

清田皱着眉头。他不明白同样是聒噪，为什么一个可以很可爱，另一个却让人想抓狂。（=。=）


“咦，信长兄弟，今天牧学长不是要请客唱卡拉OK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

“啊，当然是彦一说的。什么事这么重要，牧学长请客也不去啦？”

仙道随口问着。即使在清田戒备的看了他一眼后，神色依旧是那么自然。

“湘北今天....也难得没有练习呢....”

少年抿着唇，在半保密半防卫的心理下顾左右而言他的说：

“那个，钓来的鱼，应该怎么弄啊？”

仙道有些惊讶，却又好像若无其事的问：

“最近天气变冷了，已经钓不到鱼了吧？”

清田(果然)立刻反驳道：

“谁说钓不到啊？昨天花道钓到好大一条呢！”

尖头发的少年喔了一声，露出有些恍然的神色，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不知是无奈还是悲伤的样子。

“原来是和你去钓鱼啊....”

清田在心里暗骂自己太蠢，然而情敌的沮丧又让他有点小小的得意。

早点死心更好.... 虽然花道知道的话，一定会生气的吧。恋人就是总在意些奇怪的事情。

“那.... 还是放了它吧！”

仙道望着前方长长的走廊，微微苦笑着。

“我钓过的鱼.... 现在都在海里的某处游的高兴呢吧....”


“哦.... ”

清田闷闷的应着。仙道的话他不是很懂，只有一丝怅然的意味模糊的从心头掠过。他有点开始同情身边发型奇怪的少年了。

这样子很婆妈吧。清田自嘲的想着。

“那.... 你也是去看花道的？”

他把目光转向仙道手里跌伤药一样的罐子，那是拿给花道的吧？ 虽然花道的脸已经开始消肿了....

“不是。”

仙道扬了扬手里的瓶子，轻笑了一声。

“这是给流川的。 ．．你不知道吗.... 流川的手肘受伤了。”

不知道为什么，又是带了点苦味的笑容。

“啊.... 那下周你们和湘北的比赛.... ”

清田惊讶的张大了眼睛，心里同时想的还有下个周末和流川的单挑。

“不知道，看他的手臂恢复情况吧.... 不过也可能照常进行....”

“哈哈，那你们就祈祷吧，如果输给我们后再输给湘北，田岗教练会气死的吧？！”

眼前这个男人果然如自己所想被打败了，清田有点没神经的笑着。

“流川的手臂应该没那么快好吧？不过就算没有他，花道也一定能独当一面的!”

“....流川的伤不重，小小的挫伤而已.... 连固定板都没用。”

“哦.... 算他运气好么。”

清田无所谓的说着。

仙道把手中的瓶子在空中抛起接住，苦笑了一下。

“....运气好么....？”

他和清田走到一间和室的门前停住，盯着上面的门牌号，有些无奈似的开口：

“你不知道哪.... 如果不是花道替他挡了一下，那条手臂...已经骨折了吧？.... 可是手肘直接撞在了花道的脸上....”

仙道摸了摸鼻子，似乎想开玩笑的说：

“以脸接球，变成了以脸接人.... 那一定... 很痛很痛吧....？”


两个少年站在和室的拉门前，似乎都忘了去开门。木质的牌子上用着毛笔的字体写着门牌号，散发着古朴的意味。

过了好一会，仙道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

“隔壁就是流川的房间了吧？...不过....”

他想起流川的冰川脸，顿时觉得很无趣，似乎也找不到友好对待的理由。

“...发生暴力事件可不太好哪....”

摇了摇头，转身往另一边的湘北经理房间走去。


黑发的少年一直站着不动。像是已经忘了，他翘掉了牧学长的聚会，跑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

或者，当他推开门，看到恋人的脸庞时，是不是，还能像往常一样，立刻的露出笑容？


仙道走到走廊尽头转回头时，清田依旧低着头，站在原地。

“喂，下次是对翔阳的练习赛了吧？既然赢了我们陵南，就不要再输给翔阳哦! ....”

他看到黑发少年神色茫然的望过来，在心里苦笑着补充了一句：

『虽然你暂时打败了我.... 我们两个... 其实... 也都不是赢家吧？...』


×××

版工

ACT.6


比赛的情况变的有点奇怪。

当流川枫手臂绑着绷带坐在休息席上时，所有的人都以为湘北输定了。毕竟湘北是颗篮球新星，新势力的弱点就在于没有强有力的候补力量。然而陵南入场后，他们的主将之一，福田吉兆也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带衰的家伙~~~ 竟然因为吃生鱼片....而拉肚子.... 哈哈哈~~~”

清田在观众席上笑的捧起了肚子，直到牧狠狠的敲了他的头之后，才稍作收敛。

“哈哈哈，这下子，有花道在的湘北一定能赢了~!”

“你什么时候和樱木这么好了？”

“老头子，你管不着！”

“你叫我什么？！”

“哎呦~~我的头~~!!>O<~!”


＊＊


比赛并不像清田想的那么乐观。

下半场时，陵南依旧以10分领先。没什么候补的湘北，几乎只有樱木还有体力在场上大力跑动。

“ｓｈｉｔ ……”

清田禁不住骂出口时，仙道正把从花道手里截下来的篮板球，转身轻巧的送进篮筐。

红头的男孩累的有些神情茫然，撩起上衣擦了擦已经模糊了视线的汗水，又向对面的场地跑去。


“今天的樱木好像有些不对劲？”

牧皱了皱眉头。看着一边差距缩小后又被拉大的计分牌。

清田没有讲话。两个人心里想的都是以前在球场遭遇的那个新丁少年，以为已经甩掉他却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以为可以抢到的球，他却比你跳的更高；当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时，他却似乎还有用不完的体力；即使每个人都认为会输时，他却依然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很可怕的对手吧.... 总是有办法超乎你的想象。

“再心神不宁下去，那就输定了。”

牧抱着肩膀，语气沉稳的下着结论。


湘北叫了暂停。清田看着花道一个人走到场边，坐在长椅上，把半瓶矿泉水都倒在了头上。

男孩全身都湿透了，背脊因为大口的呼吸而微微耸动着，低着头，默默听着湘北的经理和队长在一边讲话。

很想冲下去。

想看看恋人的表情，想给他加油，想摸摸他还没完全好的脸颊，甚至是狠狠的给他一拳。

....想这么做，然而自己也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他的背影吧....

如果我现在就坐在你的旁边，那该有多好....


可是，半长发的少年做不到的事，有人替他做了。

在一旁一直没有讲话的黑发少年这时候站起来，走到男孩面前，嘴唇微动，好像低声说了什么。清田看到花道抬起头来，然而无论怎么侧过身体，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流川在长长的刘海下似乎皱了皱眉，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对着男孩的脸颊，狠狠的捣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没有防备的男孩连人带椅向后摔在了地上。声音大到整个球场的人都将目光集中过来。

“啊！可恶!!!”

清田刚要跳起来，就被牧一把拉住了。

“清田! 湘北的人自己会处理!”

牧的声音严厉起来，直到清田又老大不情愿坐回位子，才松开抓住他胳臂的手。

台下的湘北队员已经闹成了一团。被打的男孩刚从地上站起身，就叫嚷着要冲过去教训那只“混帐狐狸”，三井宫城和几个二年级的队员急忙扑过去压住他，彩子的纸扇要打的断掉般两边挥舞。闹了好一阵，一团人才安静下来。

樱木还没痊愈的嘴角好像又流血了。拿着彩子递过来的毛巾，和流川仇视似的谁也不看谁。

又过了一会儿，暂停结束的哨声响起了。


＊＊


暴力果然是湘北篮球队不良儿童的动力来源。

回到场上后，几个队员的注意力明显集中多了。不再心神不定的樱木，体力和弹跳优势很快发挥出来，加上日臻成熟的球技和天生的球感，在下半场的最后几分钟里简直势不可挡。

这就是他们熟悉又陌生的那个红头小子吧，散发着新丁的锐气，却又成熟了很多。

看到这样的对手，是既兴奋又害怕的感觉吧....？

清田握紧的拳头里全都是汗，心跳的飞快，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盯着球场上恋人令人自豪的身姿。

最后五秒钟，比分已追至一分。三井站在罚球线外，看着在眼前防守的仙道和植草，一个跳投的假动作后，双手斜传，将球抛给了篮下弯着身的樱木。

陵南防守的真空地带，这个投篮的距离对樱木来说，还是有点远。可是最后一个球。如果投进了这个球，湘北就赢了。

无论如何，只有这一球.... ..

整个球场都沸腾了，这场艰苦无比的比赛打到这里，不管结果如何，都已经没有输赢。

清田从座位上跳起来，和前面的湘北队员一起大声喊着：

“花道！加油啊！！花道！！！”

红发的男孩手握着球，做好瞄准的姿势后，又似乎犹豫了一下，微微偏过头，向场外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

一瞬间的对视。男孩就仿佛定下心来。

瞄准，屈膝，手腕微抖。一个橘色的，长长的弧线划过后，球唰的一声得分入网。

计分牌闪烁和哨声响起的瞬间，整个球场都被欢呼声湮没了。

胜利了.... 每个人都想欢呼吧? ....


少年站在这热闹外，看着湘北穿红色球衣的队员叫闹成一团。

助威的拳头僵硬在了半空，加油声也消失在喉咙深处。

只能呆呆的看着....

看着男孩被队友簇拥来去。

看着被人们高高扔起的宝矿力瓶子。

看着男孩和那个刚刚打了他的少年，在对方的肩头上互相打了一拳....

看着恋人嘴角还在流血，却闪闪发光的、年轻的脸....


为什么.... 为什么呢？

是我的呐喊声不够大吧？...是周围的人太吵了吧？...

所以你才没有听见，所以....所以你刚才看的人...才不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会这样呢? ....


“野猴子!”

台下的男孩挥舞着手臂，红通通的脸颊上，灿烂的笑容仿佛瞬间绽放的太阳花。

“本天才赢了!! —— 赢了哦!!!”

少年慢慢举起手，回应了一下。脸上僵住的表情最终化成了一抹干涩的苦笑。


×××

ACT.7



“喂.... 为什么饭都不吃，就拉人跑来这里啊？”

“……”

“难道是专程来看太阳落山吗？”

“……”

“喂，野猴子.... 讲话啦。...”


黑发的少年一直都不吭声，拎着鱼桶，顺着堤岸一直往前走着。红头的男孩踩着他的影子，跟在后面，也就闭上嘴，不再讲话了。

他想，恋人是真的来看落日吧？这么美的夕阳，是值得饿着肚子来欣赏一下。


傍晚时分，斜阳将海面烧的火红，从海天尽头蔓延过来的火焰，似乎让整个天地都燃烧起来了。海浪汹涌着扑向岸边，带着临别赴死般的决然。

让人眼睛刺痛的美，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两个少年顺着堤防下来，一直走到海边。正在涨潮的海浪湮没了昨天留下的脚印，亲昵似的卷上脚踝，在少年光滑的肌肤上留下潮湿的印记后，又羞涩的退去了。

清田拎着鱼桶一步步走向海中。


“哇.... 野猴子，你是想自杀吗？！”

花道在后面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被吓到后马上就涨红了脸开骂！

“笨蛋！谁想死啊....我只是想把鱼放走啦！”

一直不讲话的清田这时转过身，把手里的鱼桶提给男孩看。半桶的清水里面，一条小小的灰色的鱼摆动着尾巴，在不大的空间里畅快的游着。

这是那天晚上，两人临走前花道意外钓到的。手忙脚乱的两个少年好不容易才把这尾不知名的小鱼安置在鱼桶里后，兴高采烈的提了回去。

男孩舍不得丢掉，又不晓得这条鱼能不能吃，于是就放在旅馆厨房的角落里一直养着。每天向仙道要了鱼饵拿去喂它。

时间久了，即使是条不起眼的小鱼，也会产生感情的吧。


“啊！... 为什么要放走啦？这是本天才的宠物啊!”

花道又是不解，又是气愤的看着清田，拉住鱼桶的把手，下决心死也不放手!

“我问过仙道了，他钓到的鱼，全部都放生了啊。”

恋人涨红的脸有点孩子气。少年不想自己心软，转过了头不看他。

“刺猬头想怎样就怎样啦，就算他把日本海的鱼都拿去喂猫，那也是他家的事啊....”

花道大声的反驳道。

“可是.... 这条鱼是本天才好不容易钓到的，又养了这么久.... 真的这样想丢就丢吗....”

即使只是条鱼，不会讲话、也不会笑，可是在身边这么久，离开的话..也让人感到寂寞吧...

小鱼不知道有人在为它的去留大声争执着，依旧在桶子里自在的游来游去。偶尔会为外面的浪涛声而微微停下，像是想起了自己原来那个宽广而遥远的家园。

恋人是个很念旧的人，又容易对身边的事物产生感情吧。这样子在男孩子身上显得有些婆妈的善良，总是让清田为之心动，又偶尔莫名的、感到微微的心痛。

夕阳依旧在海面上悬浮着，似乎是不燃烧殆尽就不愿离开一样。偶尔有海鸟掠过半空，翅膀边缘白色的羽毛也卷走了一大片的火焰。

清田半眯了下眼睛，望着海天尽头处不断起伏的金色地平线。

“鱼还是想回到海里的吧？在海里...才会游的更开心啊.... 养在桶子里，一定活不久的。。”

“可是我看它游的很好啊，刺猬头给的鱼饵也很快就吃光了，这样有什么不开心呢? 野猴子你又不是鱼，你不要乱说啦!”

花道抓着桶子的手又紧了紧，低头看着清澈的水里，那尾灰色柔滑的身姿，好像要看清楚小鱼的表情，知道它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真的那么开心？

恋人的道理简单却难以反驳，清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望着海面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指着天边的夕阳说：

“呐，如果总在桶子里的话....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美的景色了吧？”

花道抬起头，顺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海天交接处，大片的火烧云烘托着半沉欲坠的斜阳，一片潋滟的红色，艳丽的不可方物。

男孩张了张口，想说那不过像个蛋黄，或是变成老头子的太阳有什么好看，可是心里深处也承认是很美的吧，这样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清田讲的话似乎是有道理的，花道不善于辩解，也不习惯思考，想了很久也没有反驳的话，最后终于放弃讲道理，直白干脆，又有些蛮横的说：

“不管... 不论这条鱼喜不喜欢，反正就是不能丢掉，本天才要一直养它到死!”

恋人的声音大的似乎盖过了涛声。清田转回头去的时候，看到的是男孩有些发红的眼眶，眉心认真的皱着，脸紧张的绷起来，透着小孩子般的倔强。

不是要哭吧.... 清田把目光转向男孩的头发，红色的发丝在海风中微微飘动着，映衬着天边燃烧的斜阳，浓烈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来。

即使是一条鱼，你也不想丢弃吧.... 即使有我在你身边，还是无时无刻不感到寂寞吧....

那在你身边的我，是为什么存在呢？....


清田没有再坚持，走过去握住恋人的手。两个男孩一起看着脚下白色的泡沫舔过细软的沙滩。


“喂，野猴子...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好吧.... 就叫生鱼片，怎么样？”

“好难听哦.... ”

“那叫什么啊？”

“啊....嗯.... 那.... 叫鱼丸好不好？”

“.... 好。..”


起了名字，就不会再想要丢掉了吧？

恋人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透明。


夕阳开始渐渐的沉入水底了，风慢慢平静下来，掠过海面时，只有细小的波浪涌动。清田从花道手里提过鱼桶，看了一会后说：

“今天还没有换水吧... ..我去换。”

少年踩着波浪的触角，让水花漫过拖鞋的鞋底，走到浅水处，伸手去探了探水温。

手指所感受到的温度似乎比脚踝更冰冷，清田缩了一下手，肌肤表面传过来的战栗让他的指尖微松，鱼桶在下一刻就从手里溜了下去，在海面溅起半大的水花后随波起伏着。

“啊！... 我的鱼！”

身后的男孩惊叫了一声，三两步的奔过来，抓起鱼桶查看。

桶底空空的，除了几滴冰冷的海水。灰色细小的鱼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瞬间就融入起伏的波涛中，再也看不见了。

“啊.... 鱼丸.... ”

男孩的鱼，在拥有新名字的下一刻钟，就抛下主人，回到它真正的家去了。花道怔怔的看着脚下的海水，空虚的叫着这个刚刚想好的名字。


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再说抱歉的话也没用了吧? 清田看着恋人真的要哭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其实，鱼不见了，自己心里也像松了口气吧？....

他不明白花道的执着，就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嫉妒一条鱼？


“花道，算了... 下次我们找仙道借鱼杆，再去钓一条来吧！”

“再钓一条.... 那就不是鱼丸了....”

“可是还是鱼啊....”

“不是....那不一样！....”

男孩真的红了眼眶，又悲伤又气愤的看着少年。知道清田是不小心的，可是心里的委屈，和那一瞬间被抛弃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咬死了嘴唇。

“那.... 那我们就祝福它吧....”

清田有些讷讷的说。抬头看着天边滴血似的斜阳。

“西边的那个方向.... 鱼丸它... 是想游到美国吧？....”

他看到了男孩猛然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知道连自己也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可是他控制不住心里像要窒息似的闷痛，痛的想流泪，痛的只能不断的讲话。

“它那么想去的话，...无论如何.... 也是留不住的....”

“鱼只想着大海... 就算你说喜欢，它也是不懂...不想理会的吧....”

少年的声音被波涛拍打的支离破碎，就像脚下翻涌的海水，泛起的泡沫空虚而苦涩。

“鱼丸游开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你啊！....”

话音刚落的瞬间，男孩的眼睛张的更大了，血色从脸上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已经将嘴唇咬的发白的牙齿，因为那瞬间涌上大脑的令人眩晕的感觉而开始细细的颤抖。

几乎是没有意识的...男孩抬起右手，捏成拳头，对着眼前少年的脸，狠狠的打了过去。


“哗啦”一声响。被打中的清田向后倒下跌坐在了海里，左脸在一阵火辣辣的痛之后就漫上了一片冰凉的海水。

两个少年在对视之后，都愣住了。


交往了这么久，这是男孩第一次对少年挥了拳头，总是说着“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少年也是第一次被恋人打。

所以现在.... 两个人都是不相信吧？...


红头的男孩怔怔的看着清田红起来的脸颊，一直咬着嘴唇，几秒钟后，突然蹲下身去，把脸埋在膝盖里，...小声的哭了。

就好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在受到别人的责备前，只能无措的，用眼泪去等待自己和他人的救赎。

或者，也不要去问原因，只是，想哭的感觉，根本就止不住吧....


微微的抽泣声传来，清田看着恋人细细耸动的肩头，想走过去告诉他，自己不痛，想揉揉他的红发后抱着他的肩膀，想说我们下次一起再去钓鱼吧，这次鱼的名字就叫生鱼片。。。

少年这么想着.... 想走过去安慰哭泣的恋人...擦掉他的眼泪....

可是.... 好痛.... 脸上好痛... 痛的他坐在原地无法移动，抓着胸口的衣服，心脏那紧缩的感觉让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掉了。。。他害怕的缩起双腿，把头无力的靠上去；湿透的纤维靠上肌肤，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划过脸颊，毫不留恋的滚落下去。。

眼泪是咸的，海水也是咸的。所以眼泪.... 也只是回到属于它的地方吧....


夕阳依旧肆无忌惮的燃烧着，天空，沙滩，整片海域，全都是红的。

两个少年半蹲在海边上，相对的默默流着泪，夹杂在海风中的呜咽声，不知会被带到什么遥远的地方。海岸线依旧沉默着，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长长的，向着天边没有尽头的独自延伸。


×××


ACT.8


清田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赢了。

虽然之前也是自信满满的宣布自己一定会赢，然而还是要更努力的练球以做好准备。

这个神奈川新一届的MVP，湘北的支柱，流川枫，毕竟不是个能让人看轻的对手。

可是.... 50比41.... 这样的比分，自己是真的赢了啊。。


清田转过头，看向小球场的一边。长椅上，黑发的少年用毛巾擦过汗，若无其事的喝着水。

这个周末的下午，几十分钟的一对一后，十月清冽的空气很快就冷却了身上的汗水。

其实并没有如何卖力，清田却觉得一身疲惫。

这场球，似乎并没有人在乎输赢。


来赴约也只是不想食言而已吧。毕竟比赛是自己提出的，虽然当初的目的如今只让自己觉得空虚。

头一次在对待比赛的态度上这样马虎，少年觉得对不起自己一直钟爱的篮球，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来。

怎样都无所谓了，就算被叫成手下败将啊要自己低头认输啊那都没有关系。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冷淡的，叫做流川枫的家伙，清田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有些东西，在起点的时候就输了吧....那之后，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美好与不美好，开心与不开心的东西都是假象吗？

那么真相已经摆在眼前，那些虚假的东西是都可以丢到大海里还是握在手心继续做着白日虚幻的梦....

没人来回答吧。时间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飞快流逝着，汗水只是配合着动作机械的流下来，没有温度，毫无意义的水而已。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比赛已经结束，而自己...不可思议的赢了。

假的... 开玩笑的吧？

他是亲眼看到流川枫在体育馆里毫不费力的举哑铃，确认他的伤已经好了的。

那其实.... 还是算了，心不在焉的自己也没有资格要求对手的认真吧。


比赛是瞒着某个男孩进行的。两个人有默契似的对这个缄口不提。清田想如果花道知道了那会是什么样生气的脸，想着想着，十月高空稀薄的云彩就幻化成各种各样熟悉的表情。

花道生气的样子在别人眼里一定是有点可怕，然而熟悉了这个男孩之后，就只是让人更想摸他的头。

距离傍晚的约会还有两个小时，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去钓鱼。即使这样，自己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吧。

脑袋里的胡思乱想都被想见到恋人的急切念头抛在了一边。清田从地上站起身，收拾好背包后就向球场外面走去。

不经意的回头时，才发现流川枫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上来，默默的走在后面。

从球场到旅馆有一段是必经之路。清田听着身后低沉的脚步声，就像后面飞了只苍蝇样的不舒服。（= =）

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半长的刘海挡在额前，单手提着背包，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方向的、面无表情的走着。

....忍不住就想挑衅。


“喂... 听说你交了交换学生的申请表，而且还是不需要资助的？这么想去美国哦？...”

清田歪头看着流川。后者好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往前走。

“你去了美国，也只是给日本人丢脸吧？以为美国是那么好混的吗，丢脸也不要丢到国门外哦!”

“……”

“喂！你刚才输给我了! 连我都赢不了，那也一定不是阿牧和阿神的对手，也不如花道! 这样的小猫也想去美国吗？！”

“……”

“喂—— 讲话啊！输的说不出话来吗？我可不会可怜你哦!”

“……”

清田的挑衅越来越起劲。在两个人一前一后，跨过旅馆西边铁制的侧门时，一直不讲话的，黑色短发的少年突然停住了。

从清田开口到现在，听而不闻的流川终于抬起头，在刘海后面瞥了清田一眼。

没有温度，也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清田对视过去，依旧是一脸轻松没所谓的表情，拳头却忍不住在背后捏紧了。

少年几乎是在今天碰面以来第一次开口。清冽平板的声音在这个梧桐树叶沙沙作响的秋日下午缓慢响起。

“...我是输了.... 我会遵守约定。”

他顿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满面通红的家伙，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涟漪。

“我不会再打白痴.... 你... 也不许再让大白痴哭。”


从没有过吧... 这样的感觉....

这样激烈的情绪瞬间涌上大脑，让眼前一片空白的感觉，这样仿佛堆积了很久的东西终于不盈负荷，要在胸口出炸裂开来的感觉，这样震怒，不甘，愤恨到死的感觉.... 清田不明白，眼前这个没有表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他不明白他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


忘了回答什么了。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将所有篮球少年应该遵守的守则都忘的一干二净，任凭身体里那股要焚烧起来的怒火支配着身体，冲上前揪住流川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给了他一拳。



×××

ACT.9


...清田想这下真的完了。

当牧阴沉着脸，通知让他去见高头教练的时候，除了觉得牧那样的表情让他更像一个中年人了之外，剩下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

不会被踢出篮球队吧？

在集训期间和其它队的队员发生斗殴的暴力事件，这样的事可大可小。如果海南因此而被禁赛的话，自己真的会被教练踢出球队吧？

那自己就再也不能打篮球了……

清田看着镜子中满脸的OK绷，懊悔的抱起头也没法改变令人痛恨的现状。

这样...只能硬着头皮去听候发落了吧。


走出旅馆的时候，看见花道站在门口和湘北的女经理不知在低声说什么。两人对视后，互相笑了一下，清田等着女孩离开后，才慢慢走过去。

“野猴子，别一脸孬种的表情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花道很开朗的笑着，对准清田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打了一拳。

清田夸张的咧了下嘴，勾住男孩的脖子伸手去扒他的头发。

“敢看不起我，我才不怕呢!! 不就是打架嘛，篮球狂暴少年打架有什么了不起？”

“啊，野猴子还得意起来了! 被踢出篮球队可别找本天才来安慰你!”

“花道——你在咒我吗？”

清田一脸委屈的把头靠在恋人的肩膀上。

男孩立刻着急的辩解起来。

“本...本天才开玩笑的听不懂吗？”

他停止挣扎，拉着清田的胳膊，语气突然认真起来。

“反...反正，如果是真正喜欢的话，不管怎么样，还是有办法继续打篮球的吧。如果那个老鬼不要你，我就求老爹收留你好啦!”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这时旅馆门口突然有人走出来，清田从花道身上下来，右手还是在运动服里拉着他的手。

“湘北... 也自身难保了吧。。如果海南被禁赛的话，湘北也是一样。...流川枫... 不知道你们那个慈祥的老爹会不会留着他？”

少年在提到某个名字时，语气突然有点生涩。

花道没有讲话。望着脚下泥土的地面，过了一会才说：

“谁知道。.... 他只想着去美国打球... 也根本不在乎吧？...”

他微皱的眉头有丝忍耐着什么的执拗。

“反正....湘北的一切，很快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男孩的侧脸又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沉郁。清田不想让男孩察觉他右手的颤抖，缩回手臂放回口袋里，转头望着旅馆门前行人稀少的道路尽头。


××


事情和原来想象的完全不同。

清田在约定的咖啡馆坐了半个小时后，才发现作为主要的肇事人之一，他根本就不是这次见面的主角。

高头、田岗教练都来了。连平时很少露面的安西老爹也在。另外两个穿运动服的男人似乎是神奈川体育协会的理事。

只是被训了几句，然后象征性的道了歉。清田像是被遗忘了似的晾在一边，百无聊赖的听着几个人和流川，阿神讲着申请交换生的事。

啊.... 他如愿以偿了吧? 协会的人似乎已经通过了流川的申请，剩下的程序就是让监护人在表格上签字而已了吧。

然后几个月后，这个嘴角在昨天被自己打裂的少年就离开日本，去美国追逐他的梦想了。...不用再看到他，真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是吧... 真是让人愉快....

应该让这个臭屁的家伙知道吧，有人因为他滚远了而像中了彩票一样开心哪....



清田不确定这是否就是让他一路跟着流川的理由。总之，从出了咖啡店开始，他就一直走在流川的后面，直到周围的景色变成白色的堤防汹涌的海水绵延的海岸线时，才发现少年选择了回去旅馆最远的一条路，而自己竟然也鬼使神差的跟来了。

开始是怎么想的现在想说些什么呢？... 已经忘记了.... 耳边只有拖的长长的海潮声；抬眼望去，一排脚印在前方的沙滩上深深浅浅的纵横着。

路过的时候故意避开那些脚印，看潮水涌上来时，将原本轻浅的印记冲刷的更加模糊。如果海水不再来的话，那这些小小的水洼里迟早会生出鱼虾来吧？


脚印的主人散步似的慢慢走着，偶尔还会停下来盯着海面尽头一会，不知道在看什么。清田想，他是练球的时候被突然叫出来吧，所以还穿着球衣和运动短裤，没有带背包。那张前途攸关的表格被卷成一个筒，握在右手上。

海风带着咸味，将少年的黑发吹的一团乱；偶尔有几根遮蔽了视线，也没有人伸手去理。

如果那发色是赤红的话，就一定很美吧...


少年胡乱的想着，心思像身边那片大海一样，突然变的没有边际。冰凉的海水将脚踝浸泡的发白时，似乎也没有发觉。

前面那个高瘦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面无表情的进攻之鬼吧.... 再恰当不过了。眼睛里只有球的，“臭屁的狐狸”；拳头比外表更凌厉的，毫不留情的家伙。。。

前方的流川又突然停下脚步，站立着，望着海面。清田也不走了，在原地踢着从脚边爬过的小螃蟹。

少年望了一会儿，弯下身来。清田看到他似乎在沙滩上捡了一个贝壳，在眼前端详了几秒后就攥在手里，然后继续往前走。


奇怪的家伙....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自己不是真的想知道吧.... 外星人也好南极人也好，都不关清田家的事 ...只是，为什么可以让那个家伙那么认真的想着他呢？

为什么那个红头发的家伙只想着他？...


突然想起自己像傻瓜一样跟来的目的了。。。

告诉他吧，大声的告诉他，他滚远了自己有多么开心，所有已经或将来注定被那个红头发男孩吸引的家伙们有多么开心....

所有因为他的存在而得不到所爱的人有多么开心....

哪... 告诉他吧？....


长长的海岸线旁，只有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影。

少年望着前方似乎渐行渐远，似乎模糊起来的背影，突然咬紧了下唇。


他想起那个有一头美丽红发的男孩，裂开流着血的嘴角

想起恋人认真的说着“不痛，不痛”的脸

想起他在球场上投过来的依赖的眼神

想起花道，在月光下沉静忧伤的侧脸

还有两人洒在这片沙滩上的、孩子无辜的泪水...


...告诉他吧....



少年松开已经流出血的嘴唇，握着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前方的身影大喊：


“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啊!!!!!!”


身影始终没有回头，在视线中渐渐的远去了。也许是海那边，汹涌的波涛声太大了，将人类渺小的声音湮没的了污痕迹；也许是，少年根本就没有喊出声，即使那声音似乎要将胸腔冲破....

也许，只是这条孤寂的海岸线太长，而我们，已走的太过遥远...


脸颊上，有苦涩的液体流进嘴里。。。

我分不清，这是海水还是泪水...

就像我不知道，这条长长的海岸线，是从哪里起始，又将在哪里结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