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花日征文]《火花》by 四季

版工

很多懵懂的理想与模糊的希望就如同火花一样，一闪，即灭。
火花擦亮的瞬间，有些人的命运开始明确，有些人的命运却依旧迷懵。于是有人说，那样小小的光亮燃起的瞬间，如果只能照亮眼睛，照不到心灵，便也枉然。

仙道彰打开家门，一片黑暗。
“……我回来了。”
“呀——”母亲拿着手电筒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昏黄的光晕里他能看见母亲栓着围裙，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哥哥你回来了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用微波炉之后不知怎么就停电了……”母亲总是称呼他为“哥哥”，叫弟弟直人的时候也只称呼“弟弟”——真是个长不大的母亲。
仙道彰叹口气，又忍不住笑。
接过母亲手里的电筒往电闸走去。
啊啊，果然，是保险丝烧断了。很麻利的就换上了新的保险丝，推上闸刀，房间里立刻明亮起来。
“果然还是哥哥可靠！”母亲捧着双颊站在身后，一脸幸福的笑容，“哥哥比弟弟好多了，弟弟从来不帮我做事噢——”拖得很长的尾音之后肯定会同以前一样，开始长篇大论的对弟弟的批判。
可怜的弟弟。彰弯下腰对娇小可爱的母亲说：“妈妈，我饿了。”
母亲终于从唠叨里惊醒过来，慌忙说：“好的～我马上去做饭，今天晚上有哥哥最爱吃的香鱼料理哦～是爸爸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呢！”
“爸爸……今天不回来吗？”
“是呀，今天晚上要应酬客人。”母亲一边答一边跑回厨房，不符合她年龄的活泼。
彰有时会想，也许自己偶尔的不上心和少根经是遗传自母亲的……不，绝对是。

他回到二楼的房间。
本来是兄弟俩同宿的，不过弟弟直人读的是住宿国中，很少回家，因此现在基本上算是他一个人的房间。
房间里打扫得非常干净——这是母亲的功劳，不要指望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会自己收拾房间——没有很多的书，篮球放在书桌下，桌面上搁置的是兄弟俩的合影。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非常开心，彰左手拿着一颗篮球，右手拿着弟弟的眼镜。
你干嘛拿走我的眼镜？十一岁的弟弟抗议。
为了避免照相时眼镜反光。十五岁的彰懒洋洋的笑着回答。
弟弟是个书呆子，喜欢考古和历史。认识他们的人都会说仙道家的哥哥非常溺爱弟弟。是的，非常溺爱。
上个星期，和弟弟通电话时，弟弟说：“哥哥，我以后要环游世界努力挖掘那些被历史尘封的辉煌。”
“很好啊。”
“也许要花费很多很多年……”
“你自己喜欢，不是吗？”
“……嗯…………”
今天级任老师找他谈话：“仙道同学，昨天我和你父亲在电话里谈过了，如果你想报考T大，三年纪的时候也许该退出学校的社团活动……”
“……”
“这个……你怎么看？”
“我呀……”然后很久没有下文，彰还是一脸懒洋洋的笑。

“哥哥～吃饭了喔～”母亲的唤声打破迷幛。
彰很快下楼，母亲已经布置好饭桌，看上去就非常美味的香鱼料理在在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如今香鱼已经很难买到了，由于工业化日益扩张的缘故。爸爸竟然有办法弄到，真是服了他了。彰挟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很好吃。
“好吃吗？”母亲的脸忽然放大，她凑到彰的面前笑眯眯的等待他的赞赏。
彰顿了一下，随即为难的搔搔刺猬头，心里想妈妈怎么这么孩子气呢？不过想归想，却还是冲母亲点头：“好吃！”母亲立刻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来。
吃到一半，“哦，对了哥哥，爸爸希望你放假的时候能去公司帮帮他的忙呢！”
彰手里挟着的鱼肉不着痕迹的颤了一下。
“当然如果学校抽不开身就算了。哥哥假期有社团活动吗？”
……
“没有……”突然被母亲抓住脸颊抬起来，他吃痛叫道：“妈妈——”
却看见母亲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说谎的孩子是会被天狗叼走的！”
“……”彰的头上开始掉下黑线。
一般来说，什么样的天狗可以随随便便就叼走一个身高190的篮球运动员？如果真有天狗的话。
“哥哥该好好反省，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彰愣住了。
然后揉揉自己的头发，虽然怎么揉都耷拉不下去。
……是呀，我到底在说什么呢？

直到第二天坐在熟悉的海边开始钓鱼的时候，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钓鱼是个静心的运动，很多人喜欢利用钓鱼的时间来思考，仙道彰也是。虽然他其实是把大部分时间用到了发呆上。
有人曾经说：仙道？聪明？哦不，他是个毫无责任心吊儿郎当什么都无所谓的人。
当然会有另一些人立刻反驳：你懂什么？那叫大智若愚！
只有一个人指着仙道彰的鼻子说：没有追求的刺猬头！！
——这个人当然是樱木花道。

那是全国大赛之后，仙道临时起兴，翘了球队的训练跑去看复健中的樱木，结果被知道他翘训练的樱木指着鼻子这么说。
“本天才……本天才……”樱木花道说了这么几个字，恨恨的转过身去继续在沙滩上慢跑。
他以后还不晓得能不能再进行篮球训练呢……

彰忽然就觉得有些后悔。
后来他们只草草的聊了几句，然后彰回去学校，队友都走光了，于是他一个人在没有灯光的篮球馆里练习了两个小时。
不是因为停电，而是他不愿意开灯。

他其实很喜欢黑暗中那种一个人静静凝听自己心跳的感觉。在那种暗色里，看不见别人，看不见自己，内心深处压抑着的某些东西，却会趁着这一刻溢出体外，化成运动后急促的呼吸与皮肤上缓缓滑下的汗水，饥渴，也可以变成灌蓝时一瞬间的情绪爆炸，随着球架喀喇喀喇的响声在黑夜里完全消弭。

他是喜欢篮球的。

但是也许没有喜欢到敢于在黑暗之外的地方承认。

……也许该继承爸爸的公司……嗯，考上T大，成为社会精英吧…………这种庸俗而琐碎的烦恼，往往就是现实，或者是现实的一种，充满不可避免的无奈。

“刺猬头！！”
仙道彰一个踉跄，从沉浸在暗夜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这种叫法……扭头一看，果然是樱木。
还是那么嚣张的红头发，在微咸的海风中飞扬起伏。
“你怎么会在这里？！”樱木怒气冲冲的吼出了仙道心里正在想的问题。
“……我在钓鱼！”
“废话！本天才是问你怎么有时间在这里钓鱼？！”
他昨天好不容易回到湘北开始正常训练，结果听到消息说陵南仙道的退社传闻……仙道听了樱木的话后想，不过是昨天被老师叫去问了问而已，怎么这么快就传到湘北了……………人类果然有着非常恐怖的八卦能力。
“你真的不打篮球了吗？！”
“……”这个嘛……
“喂！本天才问你呢？！”
“呃……”这个这个……
砰——
巨响。
不用怀疑，是樱木的头槌。
仙道彰额头上冒着青烟，痛苦的看着自己的钓具“飞奔入海流”…………算了，反正丢都丢了……
樱木正恶狠狠的瞪着他：“本天才还没有打败你，你竟然敢退出？！”
“……”
“喂！”第二个头槌眼看着就要来了——
“我自己也不清楚。”彰坐回礁岩上，还是懒洋洋的口气：“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打篮球。”
抬起头时，脸上挂的却是苦笑。
“……”这次换樱木沉默了。
很久后他又说话，声音软了很多：“为什么会不知道？”
……真是好问题。仙道彰瞠目结舌。

为什么呢？
为什么？

樱木也坐了下去，不过却是坐在沙滩上，往后面一倒，摊成一个大字。
红色的发在细密的沙砾上蜿蜒出痕迹。
几个月了，头发已经和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长。
“本天才呀……好喜欢打篮球。复健的时候，很害怕的想，如果以后都不能打篮球了，怎么办？除了篮球，天才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了，啊，还有晴子小姐……”
……应该是没什么擅长的东西吧………………
“刺猬头，你为什么开始打篮球的呢？”
“……因为好玩吧。”
“切——”樱木很不屑的说，“果然不如本天才。”
“是是，我知道你的动机很高贵，是为了女孩子嘛……”
樱木猛的红了脸，瞪他：“你怎么会知道？！”
有关你的事情神奈川都传遍了，在看到你在全国大赛上的上佳表现之后。
“不管怎么说，本天才现在是纯粹的喜欢篮球！”樱木挥舞着拳头妄图增加说服力，但是发现仙道彰只是依然保持着懒洋洋的笑容没变后，很不甘心的放了下去。“本天才一定要打败你和狐狸！”
“嗯嗯。”他随便敷衍的应声，樱木忽然瞪他一眼。
“本天才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在球场上出风头！哼，刺猬头你这个双面人！”
“双面人？”仙道彰愣愣的指向自己：“我？”
当然是双面人！球场下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上了球场却立刻变成了另外的人！樱木咕哝的说：“打败球场上的那个你比较有成就感，不像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
仙道彰微微张着嘴……忽然想起田冈教练曾经过的话……“仙道，我从来没有见你这么开心的打球过。”
那是首次与湘北的练习赛，第一次对上流川与樱木。

……也许自己并没有喜欢篮球到什么不得了的程度……但是，总之还是喜欢的吧…………所以才会因为出现好对手而兴奋……才会因为可能的放弃而苦恼踌躇………………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放弃。既然喜欢，干嘛要放弃？那可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耶！！”单纯的樱木眼里也许根本没有什么责任和义务之类事物的存在，继续哼哼的说：“就算要放弃，也应该在被本天才打败之后才行！”
“……”啊，什么话呀…………“也许我不喜欢篮球呢，那么我放弃也没什么损……”忽然脸颊被狠狠捏住——樱木花道！这个可怕的怪物的速度！！
“说谎的人是会被天狗叼走的！”
一瞬间彰以为面前的是母亲。于是更多的黑线从头上落下……
樱木却很认真的继续说：“你不喜欢篮球？你想骗谁？你想骗本天才？！”
……不，我是想骗自己。
仙道彰苦笑着拉下樱木的手，揉揉自己可怜的快要变形的脸——这张脸其实满帅的，可以吸引不少女生的尖叫呢，变形了多可惜。
“好吧，我不退出。”
“啊啊？”突然的转变让樱木大吃一惊。
虽然根本没有想通自己究竟该不该继续打篮球，但是，听了樱木的这么几句话，总觉得，草率的决定一定会让自己后悔。
热血总是能够轻易的影响或煽动人。
还有一年呢，足够自己仔细考虑。如果真的那么喜欢篮球，也许以后不会上T大，也许会努力加入国家队；如果发现不是那么喜欢，那就乖乖的继承父亲的公司吧。
仙道彰突然发现樱木那种直线条的思考方式其实非常管用。
“至少我会呆到被你打败的那一天。”
樱木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哼道：“那一天很快就会来的！”
……真希望没有那一天。
仙道彰扯扯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回家，一推门，又是一片黑暗。
从厨房里传出一股焦味儿。
“……妈妈，手电筒……”
“啊呀哥哥——”母亲的声音远远传来，“请等一等，我在找电筒～”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被他硬拉来吃晚饭的樱木掏出一个火机，打燃，微弱的火苗在黑夜中一闪一闪。
仙道彰很显然没有注意去听母亲的话，他正凝视着樱木……手里的火机。
从来没有发现黑夜里别人为自己点亮一簇光芒的感觉这么好。
忽然笑了一笑。
樱木看到那笑容，背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
“没有～”仙道彰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语气和母亲多少有些相似，可爱而又隐藏着一丝狡诈，“我们先去看看电闸。” 等母亲找到手电，还不如直接去解决问题。
说着将樱木拖了过去。
“对了樱木，你是高中生耶，身上怎么会有火机？你吸烟？”
…………

很多年后，仙道彰了解到一起为国家队打球的樱木在身上放火机只是为了装酷。至于抽烟……“天才不抽烟！”这是樱木用头槌给予的回答。

也是很多年后，仙道彰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年选择了篮球。因为那是自己的选择。

人走到岔口，照亮其实只需要一点火花。
而后，还是得靠自己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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