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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日征文]《心之连线》by 六度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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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6 23: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上-】

 

一切起源于一个平凡的下午。

仙道彰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作为几近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俊帅的外表,丰富的学识,尊贵的身份,优渥的生活,名车豪宅、美酒佳肴、还有数不清的美女与艳遇……而最难得的是,他非常非常的享受以及珍惜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没有任何不满与多余的奢求,一点也没有。

所以,他的人生就象一个完满的圆,沿着既有的轨迹向前推移,不会脱轨也没有任何缺憾……就象这几年他所习以为常的那样,除了工作以外,最大的乐趣就是游走在众多美女之间,享受着众芳环绕的钻石王老五的日子,至于结婚,那是至少十年之后才摆上自己日程的事情吧,在属于自己的那个真命天子出现之前……此时此刻的仙道彰,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而这一天,他也同样是在一家装修雅致的西餐厅内约好某位新结识的美女共进下午茶,虽然对方是位不可多得的美女,但即使不用大献殷勤,也可以从对方的表情中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感,正在仙道彰颇为自得、正打算发起下一波攻势的时候,他的手机有些不合时宜的响了。

“不好意思。”仙道彰颇有绅士风度的一笑,并满意的看到那位年纪已经不小的女子徒然绯红了脸,呐呐不语。

显示屏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仙道不由得有些纳闷,他的私生活一向隐密,这支电话也绝少人知道,才摁下接通键,一个响亮非常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开了,让即使涵养极深的仙道也不由得怔了一怔。

“你怎么还不来!!本天才要走了。”

“喂?”仙道苦笑着压住受损的耳朵,依然颇有风度的回道,“请问,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那个声音不再那么响亮清脆,反而有些闷闷的说,“本天才真的走了。”

“喂?”有些纳闷和啼笑皆非的感觉,然而仙道却并不觉得生气,也许是因为这个声音太过年轻,太过单纯――等下,不过是个陌生人的声音,自己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

手机那端传来“嘀嘀”的声音,显然对方已经挂断了。

苦笑着收起手机,仙道彰继续和美丽优雅的女伴进行着下午的约会,这个陌生的电话只是他繁忙一天之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一转眼就被他抛在了脑后。而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仙道彰才发现,原来命运,早在那时,就已经向他吹响了召唤的号角。

若干天后,当仙道彰的手机再次出现一个陌生的号码时,他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预感。

果不其然,“我们今天一起去海边吧。”

“先生,”虽然对方大概还远没到可以被称呼为“先生”的年纪,即使是对于这样贸然莽撞的电话,仙道依然保持着他的从容不迫彬彬有礼,“你打错电话了。”

可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听进他的话,只管自顾自的开口,“对了,海边有一家不错的店,等你钓完鱼我们一起去吃拉面吧。”

并不是撒娇的语气,反而带一点强势又不容拒绝的感觉,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清爽好听的声音,却带一点点鼻音的孩子气,让仙道彰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自己也喜欢钓鱼的关系吧。

电话依然嘠然而止,得不到回音的同时也无法知悉对方是否知道自己打错了电话,这个人一定是个鲁莽冒失的人,也不知道那个他约会的对象是否收到了他订下的约会呢?

苦笑着放下电话,仙道彰发现自己第一次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担起心来,但随即又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失笑起来:自己并算不上一个善良到可以为别人操这些余心的人呢,那么,突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大概是自己早以为丢掉的良心在哪一刻又捡回来了吧。

如果第一次只是偶然,第二次可以当它是个笑话,第三次可以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少根筋,可是到第四次、第五次的时候,一向潇洒从容的仙道彰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处之泰然了。

“今天去街角那个篮球场练球吧。”

“我要去参加一个月的集训,你也会去吗?”

无论是在公司里,还是在家里,或是开车的时候手机铃声都常常突兀的响起,每次打来都是不同的陌生电话号码,电话里的少年旁若无人般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有时是今天的去向,有时是一天里发生的有趣的事,开心的时候、苦闷的时候、流泪的时候,都在少年清脆狂妄又带一点点孩子气的声音里尽情倾诉……有时他会非常害羞的说起今天哪个女孩子向他告白了,又很结结巴巴的说自己还是拒绝了,可是为什么拒绝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时他在电话里号啕大哭,说他所在的球队又输球了;有时又手舞蹈兴高采烈,说本天才的表现是全球场最醒目的;有时他突然有一点点忧伤的样子,却在下一分钟又多云转晴,每次都用“本天才”、“本天才”的称呼自己,让人觉得荒谬可笑的时候却又觉得这样的人天真的十分可爱……

“其实这已经近乎精神骚扰了。”坐在宽广洁白的医室里,仙道彰向着他的私人医生、同时也是心理医学界的权威医师――花形透抱怨着。“他总是自顾自的说一大通,根本不管对方的电话里在说什么,而且我发现他根本不是打错电话,因为我家里的电话、公司的电话还有手机号码他通通都知道,可是要说他是故意来骚扰我,却又不太象。”

微微皱起眉头,仙道彰也想不到自己这样一向活得轻松写意、似乎与烦恼绝缘的人也有沦落到去看心理医生的一天,不过花形医师是他们家的专属医师,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私交好友,就当是向他倾诉一下自己的烦恼,释放一下自己的压力也好。

“那么,为什么不考虑换个电话?”花形扶了扶鼻梁上端正的黑框眼镜,“如果换个没有用过的新号码,他应该就不会打过来了吧。”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不知为什么,仙道俊朗的脸上掠过一丝可疑的红云,“我……我觉得我……好象喜欢上了他的声音……”

“你说什么?”花形透的扑克脸难道的出现了一丝裂纹,露出一种可以被称为“惊讶”的神情。

“反正就是这样啦。”既然已经说开了,仙道反而无所顾忌了起来,反正自己的风流以及来者不拒在朋友中间是出了名的,虽然以前没有过喜欢男人的先例,但是现在突然喜欢上了也不是一件多么令人惊异的事吧,虽然只是从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可是呢……

“我觉得我现在对他的电话有一种依赖性,如果一天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就若有所失,而且我非常的想要见到他,不断在脑海中想象他的样子……”

“等一下,在你的想象中他是个什么样子?”

“嗯……他年纪不大,不会超过二十岁,他打篮球,个子一定很高,长得有点凶吧,可是又很可爱,嗯……他的头发嘛,应该是理得短短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不太一样……好象缺少了某种关键性的东西……”

花形有些忧虑的望着已经陷入幻想中的好友,这样的仙道是他从未曾见过的。

“你为什么不试着从对方的号码拨过去呢?”

“我当然试过,可是每回打过去都没人接,大概他用的是公用电话吧,对了,他一定很穷,现在哪还有用公用电话的年轻人啊。”

拢紧了眉头,花形非常严肃的开口道,“仙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把用过的号码全换了,并且永远的忘记发生过这种事。”

“为什么?”虽然自己也因为这些突兀的电话有些困扰,但是那个少年并不象是什么坏人,也看不出他有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意图。

“这个,我暂时也说不好。”花形叹了口气,“但是以你的情况来说,在心理学的角度看来已经有点危险了,你把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形象投射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并且产生了移情作用……虽然现在来说没有什么危害,但如果一天天陷下去,到最后一定受伤的是你自己……那个少年的意图姑且不论,但趁你还能抽身的时候,赶快醒悟过来吧,不要让它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

若有所思的沉默下来,半响,仙道彰抬起头来,苦笑道,“知道了,我会采纳你的建议的。”可是,打死他也不相信,那个少年就是他理想中的对象――喜欢上一个打篮球的自称为天才的少年,这也太夸张了吧,他过去二十多年的采花生涯都是白活了吗?

回去之后,虽然心里觉得花形的说法多少有些危言耸听,仙道仍然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换掉了所有的电话号码。也许花形说得对,自己这些天来的表现的确是有些失常,不象是平常的自己了,不能让一个陌生的声音打乱了自己的生活:幸福、美好、圆满的生活。

之后的几天,少年果然没有再打过电话来,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仙道又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也许,这短暂的迷恋是一贯穿梭花丛中的他难得体验到的,所以格外觉得新鲜诱人,所以,也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让自己慢慢释怀吧……的确,一天天繁忙的事务,身边不断穿梭的女伴,让仙道渐渐淡忘了那个清朗明亮的声音。

仙道彰这一天的夜晚,是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一开始还以为是一场梦境,然而不断响起的铃声终于提醒了仙道昨晚忘记把电话挂上的事实,虽然想着过一阵子也许就不响了,然而铃声却一直锲而不舍的提醒仙道它的存在。

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望着视线里仍在不断响铃的电话,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钻进了仙道的脑子里,就象一盆冷水徒然浇下,让他混钝的头脑猛然清醒,难道?!――

不,这不可能――新换上的这支电话,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而且这么晚了,不可能还有人在外面打电话,一定、一定是打错了,可是――

铃声仍然不断在响起,仙道终于咬了咬牙,拿起了听筒,定了定神,他缓缓将听筒靠近脸侧,霎时清朗的声音就彷佛在耳边响起一般,仙道手一颤,听筒险些从手中掉下去。

“有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少年的声音有点低沉,带着忧伤的鼻音,“我有点……”

无法再听下去,仙道重重的甩开了电话,呆坐在床边一会,他突然奔向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窗外东京的夜色依然灯火辉煌、炫丽夺目,尽显出它不夜之城的美色,而仙道却突然觉得这夜竟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而自己这幢宽大华丽明亮的房子,竟然会那么黑那么冷,黑得象是化不开的阴霾,冷得一直浸透到了他的骨子里。


【-中-】

 

“这是什么?”皱着眉,一晚无眠的仙道盯着好友手中递过来的黑色的小物件。

“录音机,或者,你也可以叫他窃听器。”花形的手叉在白色大褂的口袋里,表情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心思,“这种最先进的产品可以让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带着它而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以录下一天在你身边发生所有的声音,当然,我会对它进行筛选的。”

仙道瞠目结舌的望着自己相识多年的好友,“真没想到你会有这种东西,这难道也是心理医生执业的必须品吗?”

“哪里,从一个病人那里得到的,他用它放在自己暗恋的人身上,监听他一天任何时候的行动。”花形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鉴于你目前的情况,而你又不想报警,我觉得有必要从那些电话上得到数据进行分析,好判断犯人的身份和意图。”

似乎没有了辩驳的余地,仙道接过对方手中轻巧的窃听器。的确,如果把它置于衣袋的一角,根本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对于已经知道它的存在的人,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想一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光……不,耳朵下,真是什么隐私也没有了。

“所以,这几天就不要带女人回家了。”似乎是看出了仙道的想法,花形难得的开了次玩笑。

“去死吧!”


“今天死狐狸去了美国,没有人跟我打架了……”

“我的伤又复发了,哼,不过这点小毛病难不倒本天才的。”

一面听着剪辑好的音带,一面做着记录,花形低着头边写边向着仙道说道,“所以,基本上可以判定这个人的所在地是日本。”

“废话!”经过一个多月的监听,仙道原本俊朗的脸也少见的染上一丝憔悴的颜色,一方面是因为陆续不断打来的骚扰电话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而另一方面,那支窃听器也令一向放纵不羁的他束手束脚。而比这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个打电话的少年(姑且称他为少年吧),他到底在哪,是谁,到底有着怎样的目的。

“他住的地方离海不太远,从话里看来,他应该是在一个中学或者大学的篮球队里,这个队应该不弱,他的队友对他都不错。”花形用笔尖轻轻的点着纸面,“可是光从这些资料来确定他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再说,有哪个打骚扰电话的人会轻易泄露自己身份的。”

“……”对这个结果感到万分沮丧,却又提不出半点异议,仙道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疲倦的闭上眼睛。诚如花形所言,如果是有意骚扰自己的话,又怎会轻易给人抓住把柄,更何况这人敢惹上自己,一定也是有备而来。姑且不论他是用怎样的方法取得自己的电话号码,可是,那样清爽自然的声音,在对话里表现出来的纯真憨直的性格,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人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他到底是存了怎样的目的来骚扰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象一个巨大的疑团,将仙道紧紧的缠住,让他几乎丧失了平日的自信和洒脱。

而且,这个声音,这些语句,不知道为什么,让他隐隐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有些刻意,不那么自然……可是如果非要说出是哪里不自然,他却又很难把那种感觉表达出来,仙道这样想着,苦笑着摁下了录音机的停止键。


回到家里,仙道依然带着那卷剪辑好的录音带,在无聊的时候一遍遍的听着。那个声音到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里习以为常的一个部分,他对它已是熟悉到即使在人群之中听到也可以立即分辨出来。而即使是在现在,他也仍然不愿意去相信这个好听的声音会是一个心怀叵测的人所拥有的,可是……

突然,仙道放下了撑住头的手,这段录音里似乎闪过一阵短暂的杂音,虽然很短,但的确似乎是属于其他人的什么声音,立即倒带然后把声音放到最大,刺耳的杂音便充斥了整间屋子,而在纷乱的声音中,仙道的的确确听到了两个清晰的字,“樱木!”

寂静的图书馆里,服务区的小姐正面红耳赤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真的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潇洒帅气的人呢。

“小姐,请问可以帮我查阅一些资料吗?”高大的身材,有些怪异但衬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来的醒目的朝天发,平直好看的浓眉下一双爱笑深邃的眼睛,只需要一个笑容他就可以轻易掳获一个人的心。

“好……好的,请问你想查阅什么?”结结巴巴的应答着,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优秀的男人会和自己说话,不过看他一身价值不菲的休闲服,应该是自己怎么也高攀不上的人吧。

“你先帮我检索与‘樱木’有关的资料。”

“是,”虽然在这样强力的电波之下思考都有些困难了,可是毕竟是自己每天做了几千几万遍的事情,服务小姐熟练的在电脑上打出一串数据,“全日本姓樱木的人约有十多万,与之相关的数据有几百万条。”

“这么多啊。”优雅的男子微微的皱起眉,连他苦恼的表情都那么动人心扉,“请再帮我从中再搜索与篮球有关的资料。

“是,相关的资料大约是三十万条。”

“那能不能再帮我从中搜索高中联赛的资料。”姑且算他是高中联赛吧。

在浩瀚如海的数据库里只凭一个名字来找寻一个人,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啊,一条条资料的翻阅着,凭着以往花形和自己的分析再加以直觉判断,不断的否定再否定,仙道的心渐渐的焦躁了起来,象这样的搜索要找到何年何月,虽然说国立图书馆的数据几乎是最全的,但也不可能包括了所有时间所有人的资料……忽然一个想法触动了仙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一个荒谬得近乎可怕的想法,“请问,能调出十年之前的资料吗?”

十年之前的资料相比之下少得可怜,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的仙道,视线突然停留在最底下的一条信息。

这是一则旧新闻的剪报,“湘北高一选手(樱木花道)在对翔阳的比赛中灌篮。”伴随着一张扫描出的图片,但因为年代久远,而且照片只照到对方的背面,早已模糊得辨认不出来了。

仙道陡然一怔,这是与自己同时期的一场比赛,就在神奈川,自己就读高二的那一年……可是在自己的记忆里却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湘北?好象自己与他们进行过很多次的比赛,当时的主力队员,自己应该还记得吧……赤木、木暮、宫城……还有……不行了,看来自己果然有点记忆衰退的迹象。

在搜索引擎内下意识的输入“樱木花道”,并非是让人特别印象深刻的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从第一次看见就扎下了根,连想要把它忘记都非常困难。

关于“樱木花道”的资料并不多,可以知道他并没有重名的人,仙道逐条的浏览着资料,越来越疑惑越来越震惊,尽管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但一滴滴的冷汗仍然不断的从仙道的额前滴落,却冷却不了他内心翻滚的情绪。

这个樱木花道生于神奈川县,先后就读于和光中学和湘北高中,曾是湘北篮球队的主力队员。他只比自己小一届,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了,那么,他就应该不是电话里少年的声音,可是……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和自己同在一个地区的高中,又都是篮球队的主力,没有理由没有遇上过,自己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在仙道的记忆里,湘北原来很弱,但在自己高二的时候却突飞猛进,甚至……可是仙道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的记忆从何时开始就象一个无底的黑洞,每当涉及某一段的回忆时就会形成一个模糊的断层,让自己瞬间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而最可笑的是,这个人进的和自己是同一个大学,在同一个篮球队里……这应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而当视线移到最后一条讯息,仙道的神经突然整个的冻结了,连握紧鼠标的手都微微的颤抖着,他的瞳孔始终凝固在那条简短的文字上,“樱木花道,大学三年级(男),于平成XX年X月X日在东京湾因救人溺水死亡,年二十一岁。”

从图书馆开车回来的时候,仙道彰已经处于精神极度疲倦的状态,连方向盘都几乎把握不住,他几乎是用着全身的力气来支持着自己……尽管一再提醒自己这个樱木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个给自己打电话的少年,尽管提醒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件非常可笑荒谬的事,可是仙道的脑海里却不能控制的一直产生着这样恐怖的意象: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魂,二十一岁就溺水死亡的男子,在另一个空间里向着自己不断的打着电话,提醒自己它的存在,是因为自己把他彻底的遗忘了吗?还是因为……


进入深体大的校区,打量着周围似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自从仙道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这里,也许是因为身为大企业继承人的自己却莫名其妙的念了一所体育学校的缘故吧,印象中在这所学校留下了许多不好的回忆,毕业之后他就直接去了哈佛念了两年的商管,而这所学校和曾经在这里的生活,被自己彻底的抛在了脑后,如果不是因为想查清这一次的事情,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吧。

征求到校长的同意,他可以使用这里的资料室,年迈的教导主任居然还认识他,甚至还颇以他为荣的感觉,真是有点讽刺。在拿到钥匙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同时,那个白发苍苍的主任突然开口道,“那个,花道的事,你不要太难过。”

僵硬的转过头,空空的走廊里,仙道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什么?”

“就是樱木那个孩子啊,我们都觉得很可惜……抱歉,你应该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吧,真可惜,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不过他走了那么多年,你应该把他放下了……”

望着那个年迈佝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仙道突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想法: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仙道的存在吗?他与这个樱木一起打球,进了同一所大学,甚至还有可能是好朋友,他死的时候自己应该很伤心吧……这一切,真是太可笑了。

走进堆积灰尘的资料室,仙道不费力的就找到自己那一年的入学资料,果然,自己那时的照片和入学资料还保存得很好,那时的自己,一脸青涩与单纯,却有着非常幸福的表情,那样的表情是从镜子里一次也未曾见过的,果然,是因为年轻吧。

再翻开下一学年的资料,樱木花道……找到了,似乎有着发掘宝藏的感觉,仙道小心的翻开那一页发黄的故纸--尽管已经过了十数个年头,照片已经发黄破旧,可是相片上那个人的那一头红发还是第一时间刺痛了仙道的眼睛。

红头发……他应该是日本人吧……削得短而整齐的艳发下面是一张非常青涩的脸,阳刚味十足却又带着些孩子气,强悍嚣张的同时却又让人觉得非常可爱,他看上去就象那种一面喊着“我是天才”一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笑的感觉……

“奇怪……为什么……”直到湿热的液体流到嘴边,仙道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流下了此生都未曾流过的泪水……是因为最近压力累积太多了吗,还是……

空无一人的资料室里,高大的男子倦在拥挤狭窄的资料架旁,将脸埋在膝里,无声的流着泪。

 

【-下-】

 

“是,你在哪?你的声音怎么了?你要去海边?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电话的那一头已经挂断了。放下电话,花形透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疲态,终于到了这一天,自己的预感果然变成了现实。

“所以,你应该满意了吧?”

医室沙发的另一头,坐着一个褐发的青年,与仙道的俊帅以及花形的端正不同,他的外貌只能用秀美来形容,可是这样秀美的青年的脸上,却露出一种与他的秀美不符的冷酷笑容。

当仙道驱车来到海边的时候,已经偏近傍晚了,因为这里的浪大风急,空荡荡的沙滩上杳无人迹,远处的船只也不见踪影,只有巨大的海浪不断拍打着礁石,发出轰然的撞击声,在这样的黄昏里,让人觉得分外可怕。

一步一步的走在沙滩上,仙道也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些什么,要做些什么,只是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来到这个地方,那个樱木花道出事的地方。

视线的前方有一个小小的黄色的电话亭,孤零零的立在这个沙滩上,仙道彰站直了身子,紧紧的盯着那个电话亭,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电话亭里突然响起了铃声,在这傍晚的海边,空无一人的沙滩上,不停的疯狂的刺耳的响着,从不减弱从不间断,就象是死神最后吹响的号角,在不断召唤迷途的人们撞上他的暗礁。

仙道定定的站着,最后,他走进了电话亭,拿起了话筒。


“你就是从我这里偷走了仙道的资料吧。”花形透点燃了一支烟,放到嘴边。

“亏我们自认为做得隐密,没想到犯人就在我的身边,我还以为你终于肯接受我的心理治疗,没想到你是另有目的。”

褐发青年笑得十分甜蜜,笑容里却有一丝不容错过的恨意,“不错,看来你引以为自豪的心理暗示对我也没有用呢。”

“不,我只是,”花形透有些烦躁的掐灭了烟头,“你明白吗?我不想把你彻底的洗脑,是因为如果那样,你就不是我所认识的藤真了。”

“那么,你就可以利用催眠洗掉仙道彰的记忆,”藤真微笑,脸却有些怨毒的扭曲着,“你以为这样,‘樱木花道’这个人,就可以当他从来也没有存在过吗?就为了这个,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樱木所盼望的结果?毕竟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要他所爱的那个人过得幸福,他一定也会为此感到安心的。”

“如果仙道彰就可以这样得到幸福,那么花道的幸福又怎么办?我不允许有人这样就将他遗忘,我不允许这样的仙道就什么也不知道的幸福过一辈子……他天天抱着不同的女人活得那么滋润,而花道……花道却一个人孤零零的沉睡在那么深那么黑那么冷的海里,我绝不允许!”以往秀丽冷静的脸上混和着憎恨与热爱的神情,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怕,那个曾经让花形仰慕热爱的藤真健司,的的确确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你就利用你录下的花道的声音,一步步的设下陷阱,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花形长长的叹息着,太深太执著的爱也会毁掉一个人,就象以前的仙道,现在的藤真……突然想到了什么,花形陡然一震,手中的烟头也掉落在了地上,“你的计划应该不仅于此吧?仙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去海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藤真脸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总算想到了,不过,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电话那头,依然是少年清澈得如同碧海晴空一般的声音,染不上半点杂质尘埃,他怎么可以怀疑他的真诚他的善良,怎么可以揣测他的行为他的意图。

“是我,我呆会就要去潜水,没有事先告诉你,对不起啦,这次回去之后,本天才会给你一个惊喜,哈哈……”

仙道彰拿着话筒,木然站立在电话亭里,咸湿的海风吹开简陋的玻璃门,穿过他已经空洞的身体,记忆一瞬间如潮水般涌进脑海,淹没了他的身体和心,让他天旋地转措手不及,可是最重要最重要的……

“我怎么能把你给忘了……花道……”

 

“原来这才是你想要得到的结果,你就这样憎恨仙道彰吗,就因为他从你手中抢走了樱木花道,然后又把他忘记。”

“不,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他,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他,可是这样的他却选择了仙道,如果他们就这样下去的话,我一定不会去破坏属于他的幸福,可是这样的他,却因为救我而……”藤真握紧了拳,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滑落,“如果拿我的命能够换回他的话,哪怕死一千次一万次我也愿意,可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我有多想马上就下去陪他吗?可是没有用,我做什么也代替不了他心里的那个人,他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接受别人了……这些年来他在底下一直很孤单吧,他其实是一个那么喜欢热闹害怕寂寞的人……”

花形透悲悯的望着藤真,这个曾经以智慧冷静著称的人已经彻彻底底的疯了,不,早在十年之前,他就已经为樱木花道疯狂了……不止是藤真,仙道、流川、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只要接触过他,谁会不爱上那个拥有一切的光芒与美丽,纯真可爱到不可思议的人呢。

“即使这样,这件事情我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我不会让你想要的结果发生的。”他大致已经知道藤真下一步的行动了,他一定要赶在悲剧发生之前阻止他。

藤真露出了一丝冷笑,“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吗?”

“什么意思?”花形警觉的回头,突然下一分钟,医务室的大门就被狠狠的撞开,一群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破门而入,紧接着一双冰凉的手铐紧紧的拷在了花形的手上。

藤真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神渐渐迷离了起来,“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下去陪他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输给他……”

等到被重重包围住的花形挣扎着辩解时,藤真健司的脉博已经渐渐的冰凉了。


夜晚的海是非常美丽又异常恐怖的,升上满月的夜空下,潮水一遍遍的拍打着沙滩,前面就是一面阴暗的海洋,让人不知不觉的想要走进去。

就是这片海洋,埋葬了他的爱人--他可爱得不得了、爱他胜过这世上任何的一切的爱人,那个有着灿烂笑容、明亮眼神,总是夸耀着自己是天才的爱人,让自己一见钟情、拥有他就拥有了这世上最美好的幸福的爱人……

他是战胜了多少人才赢得他的心啊,那颗完完全全只看着自己只属于自己的心,那时的他,用尽了手段,耍尽了无赖,排除掉无数觊觎他宝贝的人,才可以换来跟他相守的机会。

可是那天,他们一起来到东京的第三个年头,就是他第一次向自己表白的那天,他就在这个小小的电话亭里,笑着说要跟大学的前辈一起去潜水,还跟他说要和他回来一起吃生鱼片,可是他就这样消失在这片深黑的海水中,化成了泡沫,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呢,想不起来了,等到能够思想的时候,已经成了现在的仙道彰了,无忧无虑风流快活的仙道,背负着另一个人的爱恋却一无所知的仙道……真是对不起啊,你一定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怎么能忘记你这个天才吧,还是用悲伤寂寞的眼神祝我幸福呢,看到我现在这样你一定会难过吧,可是现在我唯一能弥补的就是这个了……

海水冰凉刺骨,仙道彰却恍若不觉般一步步走入海水之中,脸上带着无比的温柔和宠溺:对不起,等很久了吧,在那么深的海底,一定很寂寞吧,会哭吧,对不起,答应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的,我失约了……

夜晚的海静谧平静的象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小小的电话亭内,桌上垂下孤零零的话筒,不断在海风中摇晃,而话筒里隐隐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爱你,彰,我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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