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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征文][流花]《他乡尘埃》01-07 by 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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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0 11:32: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那天流川爬回屋子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一般。母亲已经睡了,房间里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点着。他脱下满是泥泞的鞋和同样脏兮兮的裤子倒在床上,眼睛透过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修剪而变得乱糟糟的刘海里面看着房顶的木梁。

晚饭之后赤木把他叫了出去。这样的小小的村落聚会好像是越来越勤了。流川虽然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可是赤木很看重他,从来不会把他落下。更何况这次要决定的,是整个村子所有人生存出路的大事。

这片草原已经变得真正的贫瘠。几十年的挖掘和开发让这片躲开尘嚣世俗的原野变得干涸,草地像得病的癞子一样在泥土上稀稀拉拉的生长着,黄蔫的草叶简直没法喂牛喂羊。食物变得紧缺,男人和妇女都开始皱紧了眉头生活,孩子们在身材抽高的时候也还是那样半饥半饱的,瘦的可怜。

已经没有办法再生活下去了。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流川已经兴奋了好几天,虽然他什么都不讲——上次赤木大哥曾经提到过的,要离开,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新的,新的可以依赖和信任的出路……

他们打算去城市。


以前念书的时候也会看到过所谓的城市的介绍,那里有灯,有汽车,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但是城市太遥远……其实,对流川来说,念书也是一件很狗屎的事情,因为生活是这么的简陋而艰难。在这个远离城市的荒原里,谈不上任何的现代设施,也谈不上丁点儿的风雅——牛羊的时代过去之后,他每天出门去寻找食物,往着村落极边上的深山里走,唯一的一双鞋被踩的一塌|糊涂。有的时候是野兔,有的时候是山鸡,更多的时候会空手而归,于是饭桌上只有野生的、带着苦味的蕨菜。然而流川已经算是很厉害的“猎人”,哪怕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回来,母亲的脸还是那么温和,眼角的皱纹在看着自己儿子的时候都是自豪的笑意。

流川是个沉默的男孩。自从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去世,这个孩子就像一个男人一样成长起来。从来不多说什么的个性在村落里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何况他是优秀的。赤木是村里年轻人当中类似于当家人的角色,在这两年都会很看重流川的意见,这次的出征,既然是他也赞成了,那就一定要成行。

夜深了。流川侧头听了听里屋里母亲睡觉时平稳的呼吸声,然后悄悄的站起身来。他走到靠近油灯的地方捞起来自己衣衫的下襟——已经有点发紫了,昏暗的灯光照着白皙的皮肤上的淤伤,摁上去生疼。男孩苍白的脸上渗出细细的汗滴。

还是这样。他还是这样——完全不会顾着下手的轻重。流川放下衣襟探手去拿母亲放在屋角的水杯,里面是苦艾水,那种涩涩的草药味道,顺着口腔和食道一路流进自己的身体深处,好像整个身子都冰凉起来。流川喜欢甜的东西,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坐在微笑的父亲怀里喝牛奶的那种愉快的味觉。已经太久太久了。现在整个地方的人都不再记得『甜』是一种什么滋味,牛奶和糖变了为传说——所以流川虽然记得,也不会讲。

“枫?”母亲翻了身低低的叫他,应该是听到了水杯的动静。流川走到里屋的门边,低低的嗯一声,靠着门。

“回来了?冷吗?”慈爱的声音这样问着,母亲掀开被子坐起来,本来就是和衣躺下的,于是伸手去拿外套。“锅里还有一点玉米饼子,我去给你热一下。”

“妈妈。”流川走过去摁住她的肩膀,“你自己休息。我去热就好。”

“……哦。好。”

流川转身要走。

“枫儿,等一下,”母亲攀住儿子细瘦的胳膊,拉他坐到床边上。“赤木君怎么说?”

流川的眼睛眯起来。“嗯。”他转开头低低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就走。”

“什么时候?”母亲攥紧了儿子的手,一边去拂开他额上柔软的黑发。“嗯?”

“下次,等草绿得深了,不这么冷,就走。”

“嗯。那就……还有个把月的时间。”母亲轻声说着,目光一直停留在儿子的脸上。流川沉默着,知道母亲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却还没有出口。

“那,”果然,她犹豫的看着他,“你,……告诉花道了么?”

流川不说话。他的眉毛像是没听见这个问题一样一动不动,拒绝表达出任何的情绪。母亲探出另一只手来也拉住他。她就这样平和的等待着他的答案,因为她知道他所有的镇定都是假的。

“他知道了。”最后他说。然后他避开母亲关心的眼神,撇着嘴倔犟的离开。


##



樱木花道,是安西老爷子的心头肉。这孩子还只襁褓里面的时候就被他城市里面来的父母给抛下在草原。只留下了名字和一辆破破烂烂的吉普车。许多年以来,村里的人也会开着这辆吉普偶尔去一趟遥远的城市,换些布匹来维持用度,或者是别的,更加稀奇一点的小东西。老村长安西老头养活了那个孩子,靠着那时候还丰富的羊奶和粮食,从来就不生病的,很利索。

后来,资源变得缺乏。孩子也渐渐开始懂得为生活奋斗的那些事。樱木力气很大,胆子也不小,常常便能够猎到一些别的同龄孩子所不能的好东西。和他玩的最好的是水户,野间,等等几个孩子,亲密无间的,行动力也强。虽然也一般年纪的流川因为沉默,一贯就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闹成一团,却从来不曾靠近过。

于是在小孩子的心里面,其实是有那么点模模糊糊的争强好胜的心在驱使着不去向对方示好靠近的。流川和樱木一直都不熟,这很自然,可是到了十三四岁上,有女孩儿的事情参合了进来,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赤木家的小妹妹喜欢流川,可是自己又被樱木喜欢着,两三下这关系就点燃了以前微妙平衡着的距离。流川对晴子一点都不留意,却偏偏对樱木喜欢晴子的这事留意起来。在他看来,那个红头发的家伙喜欢晴子,是一件很白痴的事情,毫无道理,而且让自己不开心。

后来,也就是几个月之前的样子,樱木纯粹挑衅意味的和流川干了一架。本来这种事情在荒漠般的枯草上天天都在发生,没什么特别,可是那个红发消瘦的孩子,在把流川揍得鼻青脸肿之后竟然被一拳就放倒了而没有站起来。大家都吓坏了,洋平完全是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按住他——樱木那么那么失控的颤抖着,手指和脚趾都蜷缩起来。赤木听到消息从屋里冲出来,大声的叫着樱木的名字,安西老头颤巍巍的扑在那孩子的旁边,立刻就急得啜泣出声。晴子完全傻了的一直掉眼泪,而流川,他站在风里,嘴角还是模糊的血痕,眼睛里带着震惊和恐惧,那样沉默着,紧捏着拳头只觉得自己牙根也要咬出血来。

直到深夜樱木才苏醒过来。水户家的爷爷摸着那孩子的红脑袋,摇着头只说着不见怪这孩子被爸妈给丢了。原来樱木有先天的心脏病,平时不招惹到就没什么,这次因为被流川噗一下打到了要害处,才这般折磨。流川靠在门边看着里面那张清秀而虚弱的,孩子气的,满是汗滴的脸,心里觉得一绞一绞的抽痛着。樱木醒来就叫着洋平的名字,水户于是很自然的跪在他身边抱住他的头,流川还看到安西老爷子紧张的神情和关注的面容,于是更加莫名的失落起来。一面觉得自己做了错事的自责,一面又深深的感到自己不能靠近的那种悲哀。


那夜大家都回去了,安西老爷子守着樱木,熬药送水的,半刻不肯躺下。流川偷偷坐在屋子外面的草棚边上,靠着窗,两条胳膊圈住自己的膝头。他侧耳听着,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对话,樱木为了自己的虚弱而烦躁,又不时会笑嘻嘻的说老爹你别担心,一定没事的,放心放心……等等等等。

流川看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空,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好像都在对他诉说着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总是……做着这些完全违背自己的事情,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弥补……??他想起来以前自己孤孤单单看着他们那些另外的孩子们嚣张的聚在一起玩,樱木快乐的脸和乱扑扑绻在头上的红发。要是他真的有事了,自己该怎么办?

秋天的夜晚是凉凉的。后来,他听到樱木睡着了。他听到安西老爷子也进了里屋让樱木好好休息。流川静静的靠着窗户,依然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直到母亲担心的找来,看到她那个傲气又俊美的儿子傻愣愣的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别开脸,像是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花道睡了?”母亲一向很喜欢樱木,而且樱木也喜欢她。流川奇怪为什么连母亲,都可以半点不费周章的接近他,可是自己却不行?

“……”

“去看看他吧。”母亲小声的靠在流川的耳边说,“我在外面等你。”

“……妈妈?”

母亲温柔的笑了笑,对他点点头。流川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那么深刻的关心和理解,会让自己有些失措?

他果真无声无息的推开了门。回头看的时候,母亲把两手抄在胸前,于是流川跨进屋里。樱木正安静的睡着,嘴角还残留着药汁。他的手臂扭在被子外面,额上有些汗。流川在床边跪下来,俯身看他,看了好久。水户家的爷爷是草原上最好的医生,药方子开下来之后他说着,要是烧能退下去,就能脱了危险。流川想探探他的体温,本来想用嘴唇碰碰他额头(母亲一向都这样为自己探体温),可是终究还是没有。他用指尖去擦那些深褐色的药汁,却擦不掉。可是却感觉到了樱木柔软的皮肤。轻而又轻的,不敢再用力碰一下。

樱木还是有些发热,流川把整个手掌放在他脸颊上,也许五秒。那种温柔甜蜜的触感立刻就在他心里生了根。


最后他带着惯常沉默和母亲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家。


##



刚才,又和樱木打了一架。这几个月总是这样,何况今天赤木君的决定传出来,流川又是那么那么冷冷不讲话的样子。他很埋怨自己不能去吧?流川深一口浅一口的啃着凉凉的玉米饼子,终究他还是懒得把它们热了再吃。樱木的拳头落在身上,自己只是躲闪而已,让他很恨吧?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

那次樱木足足烧了半个月才好起来。流川又是担忧又是害怕的心情在两人关系微妙的变化里渐渐消散——樱木看他守在门外都不进去,又看到后来安西老爷子看流川的戒备眼神,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狐狸!”他歪着脑袋招他进去,“你过来。”

流川咬着嘴唇,很踯躅要不要进去的好。毕竟他是一直愤恨着这个外号的,然而这个时候,自己还有对他的笑视而不见的勇气吗?

“白痴。”他走得近了,两只手只好紧紧的贴在裤兜里,不再说一个字。

樱木的脸色是持续高烧的不健康的泛着暗黄,脸颊两侧却都是干燥的绯红,嘴唇也是鲜艳。他用手肘撑着下巴侧身看他,彼此都不讲话。后来是樱木累了,眨了眨眼睛要流川坐下,于是他就拉了他的袖子。

“坐吧。笨蛋。”他说。然后自己钻回到被窝里面。流川径自沉默着,眼睛也不再看着他,心脏在胸口里跳的飞快。他已经知道自己对他在意到这样的地步就意味着喜欢,可是,为什么?

“喂,你在担心我吗?呸呸呸,本天才是刀枪不入的不死之身耶!”樱木狡黠的看着流川的脸,许久之后,好像发傻一样的大声讲。“等我好起来再打一架吧狐狸。”

流川嘴角扭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笑一笑。最后他点头说,好吧白痴。



可是,这个约定却始终没有实现。樱木刚刚好起来的时候,要叫上大家一起去猎山鸡和兔子,然而洋平不让他去。“花道,你身体还没全好,多休息。”他这么说。于是樱木就拉着流川评理,“狐狸知道我已经全好了对吧?”这个月流川几乎一直守在他身旁,两人已经亲密了许多。

“……”

“喂你讲话呀!”樱木很着急。



流川也不想让他去。不知道为什么,樱木大病一场,他才忽的了解了自己每次出猎时候母亲的担忧。他想照顾他,又不想他带着病冒险,于是不讲话。

“喂!你们都什么意思啊?!真不够爽快的!”红发男孩真的懊恼起来,一把就揪起来流川的衣服。流川别开脸就打算挨下这一拳,可是洋平拦开了它。

“花道,我家有昨天炖的獐子肉,去吃吧?”洋平轻描淡写的笑着,拉着男孩因为卧病和数年以来的营养不良而消瘦不已的胳臂,“超级好吃的!”

……


流川知道樱木并没有忘记。于是后来有很多很多次,因为自己出猎不肯带上他的缘故,回来就被打。一开始是质问埋怨的,后来却是愤恨了,真的真的很生气吧?那种好像被抛弃的感觉……可是,水户爷爷讲过,后来也偷偷在洋平那里打听落实了,确实是有危险的。运动过量,或者遭到上次那样的重击,就会有发作的可能。

不敢带着他。

如果樱木是个女孩儿,是不是自己就可以遂了心愿了?

流川是招女孩子喜欢的。远远近近的人家,只要有姑娘家年纪相当的,都会看见流川就脸红。为了这个事情,母亲还常常笑话自己,好像是主动招惹来了的一样,天知道流川对这些都是全然视而不见的。他是专注于自己的生活那种类型,食物,和明天的食物,几乎就占去了他整个的心思。除此之外,无非就是母亲的悠长安稳的关怀,……当然,还有樱木。

赤木晴子从来不会疏远樱木半分,于是那个白痴就恨不得天天在她身边打转。流川对这个很是不奈,可是又觉得自己没道理。安西老爷子甚至放出话来,说是樱木喜欢哪家的女孩儿,一定要帮他娶回家。虽然孩子们都还小,可毕竟是这么敏感的话题,樱木红着脸说老爹你别要乱讲,一边用眼角瞟流川。



“狐狸?”
“嗯。”

“晴子妹妹喜欢你。”两个人并排坐在村落边上的一个小山丘的乱草堆上,樱木说着这话,不觉中就有些噘起嘴。
“哦。”

“你喜欢她吗?”
“……”

流川从脚边捡起来一根黄黄的枯草咬在嘴里,他知道樱木在看他。那种清澈的神情,微微蹙起来的眉间的川字,和瘦削的脸颊上微微抿紧的表情——他不敢也不肯转头去和他对看。母亲最近已经看出来自己的不一般,提到樱木的时候,会露出有点犹豫有点为难的颜色。流川还记得不久以前有一次母亲拉住自己的左手,笑着研究上面的掌纹说要给自己算命。“枫儿……是世界上最痴情的人。”最后母亲下了这样的结论,流川摊开着手掌,眼前忽然就印出樱木那个没心没肺的笑,指尖跟着就是针刺一般的抽痛一下。

没理由的。自己也是男孩子。显然不应该是这样。樱木伸过脚掌来踢他,流川不耐烦的闪开了,骂他白痴。樱木不知措的顿住,于是流川斜眼瞄他——忽然他想,这样彼此白痴着,也是很好。

因为,已经不知道还能再怎样了。




第二章
##



“狐狸?狐狸?!”


流川吃完了玉米饼子,收拾一下刚要去睡觉,听到樱木在窗外叫他。“白痴!”他哑着声音把窗户打开,“你有完没完?”

樱木的眼睛在黑夜里像是闪着金光。“狐狸……”他忽然把手伸进窗户来拉住他的衣领,“你出来。”

“嘘!”流川吃了一惊,伸手去扯开他,“我妈已经睡了。”

樱木一撇嘴。“知道。”他放开他,双手扒在窗台上,“你出来不出来?”

流川看着他。他肋骨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不知道樱木来找他是为了什么?架没打够?

“嗯。”他终于还是不能不理他。“等着。”

他重新穿上长裤,又拿了一件厚实一点的外套出门。樱木看他出来就拉住他,快走,他说。于是流川跟着一路跑着,一直到小树林子的边上。



“白痴。”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停下,樱木看着流川讲不出来话,于是流川抢先骂他。这天的月光很好,可是被树林子遮了好些,有些阴暗。樱木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坐下来。”他说。流川没动。

“喂!”他伸手拉他的裤子,“你坐……”

“你要干嘛?”流川打断他面无表情的问。

“……”樱木顿住。流川看着他两秒然后坐了下来在他身边,一面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他想不通那个总是咧着嘴笑的小子有什么值得自己这么没来由失控的喜欢。

“……说吧。”

“狐狸……”樱木不在意的拖着声音叫他,一边就势倒下去,松松垮垮的用胳膊枕着自己的头。“喂,”他转过身看着流川,“你一定不是因为怕我才不肯和我打架的吧?”

“……你觉得呢?”流川忽然有点想笑。每次樱木想要说点有条理的话的时候,总是会有这么一个笨拙的开场白。

“喂!”樱木扯过他的衣领去拉扯他的头发。“你找打呢!”

“我怎么了?”流川推开他往后蹭了两步,保持在安全的距离。

“……”红发的男孩生气的噘起嘴来,“你明明就知道我讨厌你们打猎不带我,为什么这次大猩猩说要去城市了,还是不叫上我?你到说说看!”

流川心里偷偷的叹了口气。他沉默的看着樱木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生气的神色,觉得自己真是没用。要是有足够强的话,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的,左右为难的,面对他了吧?

“狐狸……”

听到他又这么叫着自己,流川索性一翻身,扑倒在乱糟糟的荒草上,脸也埋到泥土里,肋骨的地方摁着了,不过没关系。不看他。

“你不要总是打架都不还手好吧?”樱木揍上来,“诶,你去给大猩猩讲,就说天才樱木花道也要跟着你们一道去,城里什么样子我都没见过,而且我也很壮实力气很大的啊!这次,和小三,良田,大家一起去,好不好?……不然,他一定不会听我的……”

没动静。

“……喂!”没有丝毫耐性的家伙抬手拍拍那颗黑色的头。

流川突然翻身过来。樱木吓了一跳急忙抬高了身子,不然两个人就像要贴在一起的那么近。夜晚的星光柔柔的,可是两人的脸都藏在影子里面,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流川默默的吞了一下口水,依然没有搭腔。

“好不好?”樱木不知死活的问着,定要他答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知道甚至比起洋平来,大猩猩会更加买这只臭狐狸的帐。

“你想去?”流川终于肯开口了。

“嗯。你白痴啊,我当然想去。”

“为什么?”流川撇撇嘴,“赤木晴子可不会跟去。”

樱木呆了一呆就笑起来,“晴子妹妹当然不去,她一个女孩儿家,受不得这许多颠簸。”他顿了一顿,“等我们找到好地方,安顿下来,再回来接她们去。到时候大家就有很多很多的吃的,还可以给晴子妹妹穿好看的衣服,还有老爹也可以抽有牌子的烟……”

流川心里一阵气愤,打断他说,“哼,我们不带女人和白痴。”樱木一愣,“流川枫!”他气的猛然揪住他的头发,眼看一个头锤就要砸下去。流川抬手使劲的别开樱木的脸,一面奋力的要挣开,两个人就这样扭打起来。

“呼……”樱木单手掐住流川的脖子,另一只手胡乱抓了一把泥往他脸上抹去——不知道为什么,和这只狐狸打架的感觉,一开始的生气全都消散了,只剩下想打赢他的迫切渴望,还有一丝丝的兴奋。

流川挣扎着,蹬腿踢他,转开脸。可是还是不行。两人的力气差不多,一开始樱木占了上风,流川便有些不支。嘴里已经全是土味了,他又急又气的往外吐着,心里却一阵心虚——因为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地方竟然硬了。


见鬼!流川察觉到自己的不一般,立刻停止了挣扎,脱力样的放弃了抵抗。要是再挣下去的话,一定会更糟!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以前只会清晨醒来才会有的,流川捏紧了拳头用指甲锋利的刃掐自己的手心——啊,我完蛋了!这次是真的!

樱木跨在他身上兀自没有发觉。“喂!”他看到流川躺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开始左右乱晃他的脑袋。那颗黑色的头在樱木粗暴的力道下来回的转动着,“喂!”樱木不死心的弯下身去看他,一边扳开他的眼皮要流川挣开眼睛。然后这个时候他发现了流川身体的异常。

“狐,狐狸?”他不确定的问着,一面将身子跪起来离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笑——这样子还真有点诡异!

流川闷哼了一声。该死!他坐起身来,从刘海下偷偷的看着樱木,红头发的家伙也打开着嘴,傻呵呵的看着自己,样子很可爱。怎么办?他低头看看自己裤裆处像帐篷一样撑起来的地方,嘴角一扭。

“叫你笑我。”流川重重的推了樱木的肩膀然后立刻不由分说的压在他身上。他用整个身子的体重控制着樱木的动弹,接着右手就毫不客气的抚上了男孩的私处。

樱木完全被吓倒,“喂你做、做、做什么?!”他挣扎着,讲话都不连贯了。于是流川住了手。他依然压在他身上,两人都像是被绑缚住了一般的纹丝不动全身僵硬。樱木清亮的眼睛毫不退避的看着对方,嘴唇却微微的张合着,却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似乎是过了七八辈子那么久。

流川试着逃开。他脑子里嗡嗡的,很害怕现在樱木看他的眼神。那好像一只幼兽,真实而粗野,没有半点人类的矫饰——他分不清他的意思,而那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冰凉而奇幻的漩涡等着自己陷下去。流川往旁边撑起身子,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樱木叫他。

“狐狸……”他哑着声音,眉头皱着,嘴角微微的扬起来,一种分不清是严肃还是微笑的表情。流川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神经都跟着心跳猛烈的一抽。他是在邀我吗?流川还抚在男孩的裤裆处的手掌微微出力的摁下去,这次樱木并没有动。

他开始爱抚他那里,一开始很轻,后来动作渐渐的粗重。樱木显然已经被调动起来,流川知道他一直微微的睁着眼睛看自己,可是自己的手很烫,烫的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让他无法去回应那个直率的注视,只是把手探进他,在底裤下更加卖力的抚弄着他。

最后男孩喘着气射出来。

“流……川……”他压抑着叫他,他不知道怎么对付身体的战栗,他慢慢的合上眼睛。

流川知道自己的手掌湿了很大的一片。他没敢抽手出来,因为觉得要是自己这时候放开他,也许他会怕。他俯身把头贴在樱木的胸口,听着里面的扑扑心跳声,感到自己的心脏也在胸腔里飞快的扑打着浓浓的血液,像是要把自己身体里的血,拍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是这么这么这么这么的靠近。


刹那间流川脑海里浮起来一个很傻很傻的词。他不会说出口。



##



流川真的给赤木说了,要带上樱木。一开始赤木很不解,可是樱木立刻就扑上去大猩猩长大猩猩短的叫唤着,央求他无论如何都要答应,“狐狸都答应了!”他这么坚定的说着,让流川有些不好意思,也逼得赤木完全没有办法。赤木去见了安西老爹,说着这次春征要带着樱木的意思,“樱木……”他沉吟着,抬头看看安西的脸色,又低下头来,“也算是聪明能干的孩子……”

樱木的眼睛一直都不眨的,盯着赤木的脸看。似乎这样,就能看出来那张黝黑而严肃的脸上堆积着多少能够打动老爹的信念。安西老爷子不坑声,跪在草席子上,白色的头发下是黯然的眼睛。他舍不得这孩子,可是,究竟是花道的意思……他本来就是城市里来的,安西想着这也许就是命运,他也不算真的是他什么人,他不能留着他。

“流川君……”背着樱木的瞬间,安西叫住了流川,“……”

“……”流川垂下头用刘海挡住脸——自从上次把樱木打伤了之后,和安西老爷子见面都会让他有些局促。

“……你。”他沉默的看了这个黑发男孩,许久。“照顾他。”

流川抬起头。


“我保证。”



##



出发前,樱木更加频繁的来找流川。流川很忙碌的准备着一切,干粮、皮毛和粗布衣服。家里的所谓的积蓄到了城市里面只会让人觉得可笑,于是要尽量把一切必需品都备齐。白天的时候光线很好,樱木跟着在流川身后跑,七手八脚的帮忙。需要整合缝补的东西都是流川的母亲坐在门前,嘴角含笑眼睛含泪的做,有的时候她看着流川和樱木两个,就会有些想再交待些什么——虽然那个沉默的儿子,是最最不为所动的性格,只说这阵子他看着那红发孩子的眼神,母亲便觉得,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妈妈,你累不累?歇会儿。”流川端着水杯子递到母亲面前。

“好。”母亲接过来,“枫儿。你坐下。”

流川迟疑了一下。他转头看看还在房子不远处扎着东西的樱木,终于还是坐在母亲身边。母亲放下水杯拿起他的手,“花道这不是身体不好,安西老爷子说你答应了要照顾他,是真的吧?”流川没有答话。

“我也知道你们两个好。”母亲顿了一顿,“可是,花道那孩子个性毛躁,你真是要照看的好,自己也要好好的,明白不?”

流川心想我们这样也算好么。再说他知道樱木的个性虽是不拘小节,不时就出点状况,却不是真的毛躁。他点点头,算是答应母亲,一边要站起来。

流川妈妈也就放开他,“而且,安西老爷子说,要是樱木还肯回来,到时就为他向赤木家提亲。”



##



出发的那天,樱木抱着安西老头的脖子一个劲的亲热他,老爹老爹的叫着,让老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酸的要命。刚下过雨的天空好像是玻璃一样的明净,赤木站在吉普车的旁边单手扶着门,眉头紧锁。谁知道这一去会是多少的艰难,多少的疾苦?他,就像小时候玩闹嬉戏时候的孩子头一样,肩负的责任越来越重,几乎都让他有些惶惶然了。

三井寿和宫城良田,村里有名的两个坏孩子,什么捣乱的事情能都摊上他们俩的,这时候已经勾着肩坐在了车里,嘻嘻哈哈的笑着,完全没有任何担忧。因为以前开着这辆破旧吉普去城市的时候,这两人就拚命跟去了,如今自然一副“向导”的样子,不肯稍稍的安稳。三井会开车,宫城遇事反应很快,滑头的功夫是很强的,赤木想着流川这孩子嘴也老实,要是在外面起了冲突估计讨不到好,也就带上他们两个。

木暮公延是赤木表姑夫家的儿子,算来也算是文化人家,念过的书本稍稍比这些孩子多些,认得的字也多点,城市里面刚开始的艰难,说不定倒是他能罩得住些,那自然也要跟上这次的行动。

洋平从安西那里拖走了樱木,又等着那帮损友跟他嘻哈两句,终于有了和樱木单独讲几句的机会。“你别犯事儿啊出去!别老跟个小孩子似的,什么事都不会,只会打架解决。不要被别人骗了,什么事情觉得不对劲的,或者觉得有意思的,或者觉得新鲜的,都问问流川,知道吗?天才虽然是天才,可是也会有危险的,你要照顾好自己,答应吧?”洋平说着说着就有些红了眼眶,“要不是……要不是这次我外婆正好病得这么厉害……”樱木搂紧洋平的肩膀,“洋平……”说着,自己也吸吸鼻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来找我也可以的啊!喂!你不要哭嘛……”

洋平和樱木说完话,就看到流川的母亲抹着眼泪靠在他单薄的肩上。洋平想到自己刚才颇有几分脆弱的感情,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他暗暗决定等家里的一切有了好转的迹象就去找樱木。


“晴子妹妹,”樱木红着脸和晴子话别。

“花道哥哥。”晴子眼圈红红的笑着,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路上小心!”

“嘿嘿。嗯。”

晴子发现流川又一次看着自己,那是隐忍的而遥远的,完全和关心留恋无关的东西。

然后就是赤木开着车,六个年轻人一起离开。是福是祸的未来,是风是雨的路,都要等着他们自己去闯了。




******************************




从村里出来一开始是没有公路的。赤木开着车,吉普车沿着山脉在杂草滩上摇摇晃晃的前进。流川很快就睡着了,樱木凑过去用毛毛草挠他的鼻子——毫无反应。三井和宫城在第二排座位上指手画脚的笑闹着,指挥赤木开车,木暮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窗外。樱木看他们都没有在看自己,于是愈发大胆的把整根毛毛草的尾巴都插进了流川的耳朵,一定要扰他睡不着觉。

流川抬起眼皮看看他,樱木正呲牙咧嘴的做怪相。“你干嘛?”流川的心情其实很舒畅。他想开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拚命扛着就是,樱木的身体也不是真脆弱到那种地步。总之如今一起离了家,想起来未来也许会有的精彩生活,而且能和他在一起,就还是很兴奋。

“喂,狐狸,你说我们这样去了,会不会什么都干不了?”他笑着问他,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也是半躺着的靠着破旧变型的椅背,很随意。
“怎么可能。”流川把他手里那根毛毛草夺过来放进嘴里咬着,漫不经心的说。

“那你打算做什么?”
“去了再说。”

车子开了整整12天,才到了长崎——这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尽管历史算不上长久。这里的一切都是繁荣的,等待着更多的扩张和建设。黄昏时间,赤木把车开到以前他曾经去过的那个稍有些偏远的集会附近,合计了一下身上的钱,然后找了便宜的地方住下。房屋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瘪的阿婆,人挺好,就是罗嗦。看着这六个从不知道算是乡下还是仙境还是什么未开化的地方跑来的男孩子,似乎颇有些惊讶。她絮絮叨叨的问了许多,赤木也知道如今还有像家乡那样的地方已经非常的少,于是也跟她支吾着解释不清,最后只是红着脸说手头并不宽裕都是出来找活的,请房租不要太为难的好。阿婆笑着点头说是了,满脸的皱纹。


屋子的陈色极其简单,都是木质的旧家具,很简陋。房间挺大,就是比较空。木板床有八张,全部单人的,亘在一个方向,之间都隔着不大的空隙。流川皱了眉头,立刻动手把一张床拖到了房间的另外一角,然后把自己的小包裹往上一扔,开始铺床。宫城三井闹着要出去玩,这正是华灯初上的微妙时刻,城市的魅力和诱惑都在这间简陋的房间外面向他们招手。他们叫流川一块儿去,流川摇摇头。

“狐狸你不去吗?”樱木一边说着,一边不在意的冲他笑。他勾上三井的肩膀。这时候三井还比他略略的高些,身体也壮不少,樱木勾着他的样子显得滑稽。

“快点,”男孩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神色。那只带着重量的爪子让三井有些不舒服,他缰着肩膀挣脱他,笑着说,“喂你放开我不然不带你了。”

赤木和木暮也跟着一块儿出去了,说是不放心那几个小子这样出去乱闯。正好留下流川一个人,赤木交代了两句,让他看好这几件虽然不值钱,却是他们所有的身家性命的东西。

流川靠在窗前,玻璃很旧很脏,花花的看不清,可是他能看见城市光亮的夜晚的大致面貌。应该睡觉——他对自己说,可是毫无睡意。樱木他们离开已经快两个小时,流川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来一块馍开始掰着吃。他去哪里了?玩的开心吗……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正常。

流川不知道自己对樱木的感情是怎么了。他看着他笑得那么无邪的样子,就觉得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是不是都在做梦,因为从那次之后,那种事情还发生了好几次。

还在家收拾东西,忙着再给家里干点活的时候,樱木来找流川,并不只是帮忙打下手。他会很认真很认真的工作,然后就留在流川家里吃晚饭,天黑的尽了,就跟着他一块儿出去,再去两人那天去过的地方。流川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天他劈下来特别重的一根木头,给房子重新搭了一条梁,累得真有半死那么厉害。可是后来,在那个时候,他还是那么眼睛明亮的看着自己,嘴角带点嘻笑的意味,看得流川发了痴。

他也喜欢自己吗?流川在心底迫切的问这个问题,可是他觉得樱木的样子和表现看来就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好像根本不懂得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已经在自己心里激起多大的风暴一样,每次只是自然而然的凭着本能享受那个神秘而美好的片刻,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他真的是白痴吗?怎么可能。可是,我也还是不是要跟着他,这样什么都不提的,白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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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11:39: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


在城市的生活一开始非常艰难。不过所有的这一切都算是在意料之中。赤木找到一份在集市里帮人家般东西的工作,每天从大清早四五点钟就开始忙活,扛着扛那的,工资都是摊主商商量量的分摊给他,一个礼拜结算一次。很累,但是可以糊口。

赤木是这帮子孩子的兄长一般的人物,自然是操心的事情很多。他自己忙碌之余,总想着快点也让这几个小子有个地方混的也好。可是三井和宫城都吼着说靠自己就行,何况木暮和三井都和赤木一般大小,不过个性没他这么担当而已,因此赤木也就由着他们。

过了四五天,流川已经把城里人讲话的调子学了个七七八八,樱木笑着说那是因为狐狸本来就话少的缘故,都不用怎么学。流川带着樱木在城市里逛来逛去,一开始两人都很惊奇,恨不得长出四条腿再多跑点地方,长出四只眼睛多看看的好。可是一来二去的,严酷的现实就摆在了两人的面前,不快点找到工作的话,连生存都是问题。他们坐在街边角落的阶梯上,看春日里城市别样的黄昏。

夕阳的光芒射在那些高高的建筑物上,显得辉煌而不真实。流川摊开手里那份已经揉的异常破旧的报纸,知道今天也就这样了——他拖着樱木,一定不让他自己乱跑,本来是很有自信能让两人找到一份在一起的工作的,可是却没有什么进展。十四岁的尴尬年纪,在诺大的城市里——果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樱木一反常态的整整五分钟没有讲话,流川侧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正勾着嘴角看着自己。“你看什么?”流川问。

“狐狸,你别急。”樱木说着,用胳膊肘碰碰他,那是安慰的意思。“今天运气不好……天才樱木花道保证,明天一定可以的,不就是一份工作嘛,还能难倒了天才?大猩猩今天也不会就吃了我们。”樱木很随意的说。头一天夜里,赤木非常严肃的谈起要他们尽快落实工作的事情,这是很现实并且重要的问题,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积蓄,赤木说起来要卖掉那部破车,征求樱木的意见,毕竟那是樱木的父亲留下的。樱木笑着说没问题,那是当然的,那车如今也做不了什么,徒然占地方,还要收钱。三井用很不屑的语气讲着伶俐的话,说自己十六岁的年龄让本来几家打算雇他的小点都放弃了——操,明天要说自己十八九岁了——他笑着,并且建议流川和樱木也把年纪隐瞒一下。
……


流川不看樱木,抬手拂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头发。哼,那个笨蛋竟然这样来安慰自己……还真是有点……丢份……


当天晚上回到家,三井告诉大家他已经找到工作,是一个物流公司,大概是这时间正缺司机呢,三井虽说没什么正经执照,毕竟会开车,竟然就被录用了,可想也不会是什么非常正规的地方吧。他建议流川和樱木也去,因为包吃包住的,帮忙给人家搬搬家什么的,出点力气,这两个年轻孩子也不是承受不了。

樱木高兴得勾住三井的脖子,“真的?!真的可以吗小三?啊……太好了!”他完全沉浸在快乐中。流川也为之而高兴,虽然心里有一点点的失落。

第二天三个人便一道去了那个所谓的物流公司。其实就是一间简陋的平房而已,够好几个人挤着住的大小,外屋就拉了两根电话线,接接生意。老板池上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强力壮的,看上去就是干过重活的身手。老板娘很年轻,颇有几分漂亮的样貌,看着池上君的样子那样一言难尽的专注,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她爱疯了他。流川低声把自己和樱木的情况给老板讲了讲,年纪自然是虚报了,心里有些忐忑。池上打量了两人半天,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好吧给你们各六万五一个月,包吃住。

老板走开之后樱木半天才明白这第一份工作就算是妥当了,抛开薪水不谈,对他两个从边区来的小孩子来说,也是还行。他盯着流川看,“我们是真的就住在这里?”
“不然呢?”流川看也不看他的回答——住在这里才能方便迅速的和大家一起行动,显然是这样。至于赤木租下来的房子,就先让那些人先住吧。反正他流川对于“依赖”这种思想感情一向没有体会,住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花道在这里。


这里的规则很简单。勤快,耐苦,胳膊和腿好使——一切ok。流川和樱木都很瘦,一开始背着那么多沉重的箱子爬楼梯,很是不适应,不过很快就习惯了下来。樱木的力气还要大些,不过流川总是不输给他。他们从来不偷懒。吃饭的时候,都是很粗糙的饭菜,不过味道还行,两个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吃的很多,池上先生都由着他们吃。

三井也跟他们住在一块儿,不过那小子是司机,老板给的工资要高些,平时甚至买几瓶啤酒回来给大家喝,流川和樱木完全不会,可是为了面子也跟着喝几口。

干了脏活累活回来,夜里睡觉之前都在屋子后面的简陋木棚里冲凉洗澡。第一次冲凉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洗完,樱木看流川还没有去洗的意思,就先站起来,说“狐狸我先洗了”,然后转过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疲累之后的轻松愉快的心情。流川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走出去,然后立刻站起来,跟着一个箭步就和樱木一道进了小木棚。

“流川?”樱木没大明白。这个地方不大,洗澡转身之间也就会施展不开,流川这一跟进来,就显得尤其的窄。“嘘。”流川捂住他的嘴,“别出声。”然后两个人一起洗了澡,当然流川的那点别有用心也终于如愿以偿。他握在樱木腰上的双手那么用力的扳住他像是要嵌入他的肌肉血脉里面,他听到樱木在喃喃的喘息着,很诚实的叫着自己的名字,他感觉自己身体的热量毫无顾忌的涌入脑海。之后,他又看到樱木的笑。


因为有了那样的笑,即使是那么肮脏劳累的日子,也很舒心。流川把自己也爱吃的菜分给樱木,因为看他吃的开心。夜晚躺在床板上,工人们憨笑着讲女人,讲那些在原来的村落里不曾提过的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题,流川就一味的沉默着。那个叫清田的家伙讲色情笑话特别的层出不穷,不过每次讲到一半就自己笑得喘不过气来了,让人哭笑不得。他自称有17岁,不过个头也不高,怎么看都不像。后来,不知道怎么,那小子就和樱木给杠上了,成天“红毛猴子”“野猴子”的互相攻击,有时候小打小闹的动动手,三井他们也跟着起哄,闹得流川很心烦。

“白痴。”有一次樱木又在和清田闹,流川在一边冷冷的丢下这句。

“喂!”樱木还没及反应,清田就蹦了过来,“死狐狸!你才白痴…”这是清田第一次跟流川起冲突——他故意的,刚才樱木玩笑一般的给自己一拐子,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流川瞪了自己一眼,带着冰一样锋利的不爽。拽什么啊……死小子。

“你叫我什么?”
“你叫他什么?!”

同时响起来的两个声音。流川冷淡的警告和樱木有些激动的质问。流川看了樱木一眼,然后别过脸去,掩不住脸上些微的得意神色。樱木忽然结巴了,“你,你别那么叫他。”清田有些愕然,“为什么?”

樱木有些别扭的在衣服上蹭蹭手心,“我不愿意。”
……


有的时候,大家的呼噜声都响起来,樱木会钻进流川的被子里,然后流川就会很快的从沉睡里清醒过来,搂住他,然后把他压在身下。他低头悄悄的亲吻他的眉骨和鼻子,把叹息都埋在心里。那时候两个人都很纯,止于简单的亲吻和碰触,让对方在自己的手心里压抑而激烈的释放。他们都还太小,明明心底要的更多,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


一天池上君接了一个电话,就如往常一般的走到里屋,叫了三个人跟着。这次是流川,樱木,和一个叫鱼住的高大的家伙。池上自己开车,三井就不用去了。樱木出门的时候转头看流川还懒懒的坐着,一副爬不起来的样子,就催他快点。流川蹭了一下,又坐下去,改变主意似的伸手出来要樱木拉他。那时候清田他们大家都还坐在屋里,樱木有些吃惊,因为流川好像在笑,表情诡异的样子,闹得自己有些心虚。他伸手去拉住他。出门的时候,感觉那只闲着的狐狸爪子在自己腰间戳了一下。

那是少年人的暧昧心情,樱木有些脸红,没敢回头。

客户是一个三十岁样子的年轻人,很高,很英俊的容貌,几乎让人过目不忘。刚去的时候,鱼住站在池上君的身后,完全挡住了流川和樱木的实现。只是听到里面在低声的交谈着,温柔的声音,愉快而和悦。樱木推挤着走进去,差点摔倒在那人身上,他站起来身子抬头看他,那人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加上那头张扬的朝天发,就更加不止了。流川紧着跟进去拉住樱木,他听到池上先生在礼貌的称呼那人“仙道君”,他把樱木拉到了自己身后。

东西都已经打包完毕,是讲究的皮箱子和用编织带扎好的厚实纸箱。总共有很多件,似乎有不少的书……流川看着那排醒目的木书架这样想。这样的完全倚靠人力的物流公司都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业务,因为书实在是太沉,会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也许那个叫做仙道的家伙很想帮帮忙——这是流川后来的感觉。一般的客户,对待这帮搬家的工人都是不太理睬的,偶然有女人看到流川清秀白皙的样貌,会留意的多看两眼,也就不过如此。可是仙道一直跟在自己和樱木的身后,甚至也搭上全力的帮忙把那整整三箱子的书顶上货车去。流川自己肩上的分量很重,可是他看到樱木得到仙道的“帮助”之后那么毫无心机的对他灿烂的笑,就恨不得自己再长出两条胳膊来。

路程挺远。在车上的时候,听着池上老板和仙道的对话,似乎他是做的医生的行业,樱木很是崇拜的样子,眼睛里都是疑问,可是流川死攥着他的手不让他开口问。每次仙道开口和樱木聊天,都被流川极为简短的接过去,于是仙道也就不再问。

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他们正好是等待交通灯的第一辆车,这时一个穿着极其火辣的女人从侧面走过来。正是四月底的尴尬天气,还有些凉的空气里都是湿湿的风,可是那个女人只穿了一条勉强仅能盖住臀部的白色超短裙,一扭一扭的慢慢走过这个路口。于是大家的交谈忽然停止了——池上先生毫不掩饰的直盯着那女人节奏感十足的白皙大腿,鱼住也不禁呆看着,完全忘了之前的话题。仙道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上下扫过,然后眉头稍稍的蹙起来。他侧头看到两人的失态神情,嘴角扬起,然后微微倾身想要看看那两个小孩。

流川低垂着眼睛,他的睫毛如同头发一样黑的发亮,而且长长的,掩盖眼睛里所有泄露的表情。樱木有些愣呆呆的在看着流川,完全是一副孩子样,就连嘴唇上面的绒毛都还是透明纤巧的颜色。他们攥着手,完全没有关心那个女人,甚至没有体会到车厢里这突如其来的安静。

仙道忽然感觉有些寂寞。


新买的房子是城市北面的一个独幢的双层小洋楼。东西都搬好了之后,仙道结了帐,和池上先生又讲了两句,就送了大家出来。那时候每个人都累的够呛,喘着气扶着肩膀。流川爬进汽车,伸手也拉了樱木上去,等着一起回住的地方。仙道一直送到汽车的门边。他弯下身子,拍拍鱼住的肩膀,很担待的扬着嘴角的浅笑。“你抽烟么?”他问。

鱼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仙道摸摸胸前的口袋,烟盒和打火机都掏出来。他抽出香烟递给刚爬上驾驶席的池上和附驾驶座位的鱼住,然后转身看看后面的两个小孩。“你抽吗?”夹在指尖的香烟分明就是这样在问着。樱木刚想说不,就看到流川完全不露声色的接了过去。仙道很了然的笑笑,为他点着了烟。樱木呆了至少又五秒的时间——他弄不懂为什么流川可以把这个陌生的动作做的娴熟。就在他刚开口说“也给我一根”的时候,流川踢踢了驾驶席位。于是车开了,仙道欲言又止的看着樱木,还是为他们带上了车门。


“来一口?”流川轻蔑的看看他,故意用那种语调讲话。前排的池上先生吃吃的笑起来,还刁着烟的嘴里咕噜的打趣着樱木,连迟钝的鱼住都发现了流川故意在逗他。

“死狐狸。”樱木赌气不理他。身子往着靠背上自如的一躺,努力的伸直了胳膊抻抻身子。流川凑过来喷了一口烟在他脖子里面。

汽车很平稳的上了公路,池上和鱼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老婆这两天气色不大好,不知道是怎么了。让她去医院看看,又懒得动。”
“唔。”鱼住不会安慰人,可是他厚厚的嘴唇,宽厚的肩膀和巨大的块头却让人有安慰的感觉。
“现在真是生意难做啊……”池上叹着气感慨着,“今天运气还算好的,平日里吃奶的劲都花光了还没钱挣。还陪笑脸。”
“唔。”
“马上就夏天了。怪晒的。”
“唔。”


流川最后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头塞进樱木的嘴里。他的一只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搂着樱木细瘦的腰,他知道他有些紧张的绷着身体,而且自己也满手的汗。“敢抽吗?”流川问,声音很低。樱木低头看了看,烟头上还有流川的齿印,忽然心就狂跳起来。他刚吸了一口,立刻就拚命的开始咳嗽。

“死…死…死狐狸!”樱木咳着,好像这辈子的胸闷都迫切的要发泄一般。池上和鱼住两人回头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流川,你欺负樱木也太容易了点儿!他根本就还是个……是个……”池上君在笑,又慌忙着要开车。流川拍樱木的背,使劲拍,心里简直好笑死了!他看着樱木涨红的脸,手指丝毫不迟疑的放上去。

“咳…咳咳!”樱木立刻转开了头,啪的拍掉了流川的手。“讨……咳…咳咳……讨厌!”
“嗨!”流川歪过头去,难得一见的微笑着,要把樱木的脸扳过来。“放开我!”樱木再次用力的拍掉流川的手,他回头瞪了流川一眼,真生气了的样子,是因为大家都在笑话他?

流川收回了手。他瞥了一眼上面清晰的指印,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傲气。说不清楚那种诡异的感受,明明是对谁都会不屑一顾的小事情,为什么一下子就好像是认真生起气来了?

一直到晚上他都没有再讲话。

……

“狐狸。”樱木在流川的耳边叫他,深夜里压抑的嗓音很低很沙哑。流川感觉到他伸了一只手到自己的被子里来,放在自己的胳膊上,算是求和的意思。他没有吭声。

“……”樱木想再说句什么可是没有出口。他感觉到流川已经醒了,或是根本没有睡着,可是他没有搭理自己,为什么?

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慢慢的往后抽回自己的手。起身的时候流川按住了他。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流川能听到樱木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他想着自己对他的感情,想起来他无所谓的态度和以前对晴子发痴的样子,觉得眼睛发酸。

又过了一会儿,樱木开口说,“我有点冷。”这时已经是夏天,虽说夜晚的气温不高,但应该完全感觉不到冷才对。流川呆了一呆,侧了身子。“进来。”他说。樱木蹑手钻进去。

刚搂住他流川就觉得不对。“你发烧了?”他把自己的手放上樱木的额头,男孩稍微回避了一下就没动了,流川感觉掌心传来一阵不正常的热量。“怎么回事?”他开始皱眉。
“不知道,”樱木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诚实的回答说自己从下午回来就不大舒服。

“……”流川有些后悔自己跟樱木闹别扭,不然至少自己会早点知道他身体不舒服。“难受么?”他小心翼翼的问他,他想也许是出汗之后受了点风。这时候樱木把手臂从流川的腋下也伸过来抱住他的背,他把脸靠在流川的脖颈之间,“还好。”他炽热的鼻息喷在流川的发根上。

“嗯。”流川有些压抑的发出一叹息,他把手指插进樱木的发丛里,一次一次的往外拉着,想象那些手指在他头皮上造成的酥麻感。他知道自己又在想要压住他,可他觉得自己挺坏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懊恼樱木对这一切的态度,可是还是觉得是自己污染了他。于是流川僵在那里,努力克制着身体的欲望,期待能够平静下来。

樱木攀在流川背上的手掌开始移动,它挪开他的贴身里衣并滑了进去,细致而有些迟疑的摩擦着流川背部光滑的肌肤。“……”流川立刻敏感的把头抬起,他看着樱木的脸,但那张脸在黑暗里,他能看到他在微笑,可是看不清楚。“你……”他也许是想问他身体这样行不行,可是他没等到这句话出口就忍不住吻了下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四唇相碰的感觉带来的冲击真是难以形容。流川已经完全忘记了要呼吸——他打开嘴只是为了更加迫切的亲吻他的愿望。他们紧搂在一起,渐渐的,流川压在了樱木的身上,他听到身下传来的低声的喑唔,感觉到下身身体重叠的地方的火热——他完全不知道这算什么,现在也懒得去管……唯一的感觉都由舌尖湿润的触感弥漫而来。排山倒海的欲望让他有些火,他想稍稍克制一下,这时候他知道自己和樱木的身体都在发抖。


樱木把流川的手拉到了自己的私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绷着身子。刚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吻里面回来的他,本来应该想起来什么,却完全来不及去想。流川的手已经在飞速的摩擦着自己坚挺的分身,除了下腹席卷而来的快感,他感觉到流川的吻再次落在自己的唇上。很快樱木就高潮了,流川竟然也同时……

流川沉下身子贴住他,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樱木的底裤缠在膝间,他把它拉了上来勉强穿上,就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有点眩晕。“我的手……”他的喉音暗哑低沉——流川微侧起的身子压住了樱木手臂上的一小块儿肉,他不禁用力想要顶开他。
“哦。”流川挪了一下,滑到他身边躺着,搂着樱木的腰。他跟樱木差不多高,两个人都挺瘦,不过自从离家以来,两人都长高了一些。流川把嘴唇压在樱木的肩膀上,他的身子还是很烫,整个身子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樱木转脸过来对他笑了一笑,“不要紧,”他说。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柔柔的照在他脸庞上。樱木的眉骨长得很好看,飞扬的挑着,睫毛下面是圆圆的眼睛,神光异彩。就是现在这个表情——流川心里有些潮热——让自己对他,我对他……

他亲亲的,缠绵的继续吻在他胳膊上,为自己的嘴笨感到苦恼。

唉,算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这个夜晚是自己的,就什么都别说了吧。
……


两人挤在一起,樱木因为冷,后来就几乎整个人绻在流川怀里。流川从背后拥抱着他,把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四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川感觉有人在使劲的推抛约海闱康恼隽讼卵劬Γ蕉哂腥嗽诮不啊D鞘且淮偷偷哪:纳簦幼庞腥嗽谕谱潘底牛傲鞔ǎ苛鞔煨研眩 笔侨?

天还黑着,流川支撑起自己。他一时间有点迷糊,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井继续在讲着什么“花道怎么了?一直在说梦话?”流川心里一紧。他迅速的探手去试樱木的体温,发现那是比刚才还要高的温度,已经烫到吓人。“白……樱木!”流川拍他的脸,有点慌乱。

“他病了么?”三井走到旁边拿过一条毛巾,擦着樱木的脸,“我刚才起来去厕所,就听到他不停的讲话。”他顿了一下,“怎么你们睡在一起?”
流川沉默了一会儿。“刚才他说冷。”三井看了他一眼。

樱木还是不能醒来,直到所有的人都起床来看他。鱼住跟清田,还有那个安安静静的神,都说着要去叫醒不远房间的池上先生,让开车送樱木去医院。流川一言不发的在樱木身上裹了件外衣,把他背起来。他对三井说“你去开车”,开始往外走。鱼住过来帮着把樱木的身子举高一点,让流川背的正些,一边说着要不要让他来,流川说不用。

那个叫铁男的家伙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他是新来的,烟瘾很大,人很沉默,就能和三井搭上两句话。

三井把车发动了,停在门外。樱木虽然瘦弱,但是毕竟是男孩子的身材,和流川差不多高,不太好抬。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放在了后面的货箱里,垫了张褥子,让他躺着。那是一个很闭塞的空间,完全封闭着,除了后面的铁壁上开了几条窄窄的叶窗。流川很自然的爬了进去坐在樱木身旁。所有人的现钱都集中起来交给了三井。

“要去么?”三井坐上驾驶位问道。
“我去。”清田说着跳上了车。“你们别去了,好好睡吧。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说着抓了抓头发。

“好。”车子在黑夜里飞的一般冲了出去。


这里也是靠近市郊的地方,即使车速很快,距离最近的医院也要近20分钟的车程。流川躺了在樱木旁边,适应着这里的黑暗。其岛诎凳呛茏匀坏模衷谑橇璩?点的样子,就算是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可是这个小空间里面感觉异常的封闭,甚至让人有点冷。流川搂着樱木烧的滚烫的身子,听他喃喃的说着胡话,又心痛又着急。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都不能听清他都在讲些什么。他不停的想着等下到了医院之后医生会怎么说,深夜里去急诊会不会碰到障碍……片刻也不能放心。

到了医院,清田哗啦一下的拉开后箱的门,“你们怎样?”他问。
“不知道。”

流川把樱木抱起来让清田接住,三井已经来到了身边搭力。他们迅速的来到急诊中心,那里的人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起身推了一张手推床过来。樱木被放到了床上,流川捧着他的脸。
“怎么了?”一个长相出色的女护士把樱木的右边袖子卷起来,一边问。

“高烧。”三井说。“不知道原因,几个小时了。”
“怎么才送来?”

他们推着他来到诊断室,医生已经来了,一个看上去很值得信赖的男人,黝黑的皮肤,深邃而镇定的眼神。“我是牧绅一,今晚的值班医生。”他简单的自我介绍着,弯下身把听诊器放在樱木的胸口。“症状是哪些?……”

牧绅一用听诊器听了樱木的心跳和呼吸,接着问了许多的问题,他们吃了什么,什么地方过来,做了什么事情,有没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诸如此类。最后他轻声的对那个叫彩子的护士交代了两句,彩子立刻匆忙的离开去准备药物了。

“劳累引发的心肌炎。等下做个心电图,现在这个心率不正常,……嗯,你们谁是家属?”他扫视着眼前这三个男孩的脸。
“我。”流川开口答应。
“好的,”牧低头写着什么,“你这里签个子。”他把本子递给他。

“现在情况看来问题不会太大,”他抬头继续说着,“先观察一下,看看会不会好转。”
“不然会怎样?”流川问。牧看着他的眼睛,这是一个很直接的问题。
“不然就会高烧不退,会手术。”他说。流川点了点头。

彩子推来了一大罐子的药水,吊挂在金属架上。她麻利的在樱木的手背上涂上酒精,几十秒之后,流川已经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发呆的看着那管子中间的小盒子里的点滴了。急诊中心又来了一个新的病人,似乎是外伤的,牧离开之前交待说有什么恶化立刻就来找他。
三井要去付注射费和药费,不知道为什么把清田也叫了去。房间里只剩下彩子跟流川,还有昏迷中的樱木。

彩子弯腰在樱木的手背上贴上固定用的胶条。“这是你弟弟?”彩子温柔的看看流川,她发现这个男孩从一开始就面色凝重。
“……嗯。”流川迟钝的想着樱木的生日是春天,似乎刚过,自己竟然忘到九霄云外。他也十五岁了。

彩子微笑了一下。“放宽心,会好的。”她的眼睛里闪着安慰的光。
“谢谢。”流川扭了一下嘴,心里确实轻松了一些。他一直都觉得有人拿大铲子在顶着自己的胸口。

“我去给你拿点棉花过来,你帮他擦擦手臂和额头。”
“嗯。”他看着彩子离开,随手关上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非常的安静。樱木持续说胡话的症状已经过去,他安静的昏睡着,呼吸很浅很急促。

“会好的。”他想着彩子的话。流川趴在了床边上,用手轻轻的扣住他的脸。

“我喜欢你。”他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他的眼睛湿了。

“快好起来。”

……


##


天亮的时候高烧退了下去。三井买回来了清淡的粥和章鱼烧,大家分着吃。流川不太吃的下,不过累了一夜,没有闭眼的守着,也确实是累了。樱木没有醒过来,只是身子上不停的出着薄汗。流川用酒精绵球擦着他的肘窝和腮,进行物理降温。彩子来过好几趟,看着慢慢的退了高烧,就放了心。一开始的那瓶药水已经注射完,现在只是睡着了,没有大碍。清田已经打电话回去告诉说车在这边。池上先生有些急,可是也只能让他们好好照顾,等一切都好了再回去。三井的意思是公司还有两票单子的货要送,先把车子开回去,不然信用就不好了。流川点点头。

他把清田也支了回去,说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清田本来想说那你留在这里不也是,可是想起来樱木对待流川的那些,又有些讪讪。

疲劳引起的——流川看着樱木的红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为什么自己好像一点本事都没有的小孩一样,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完全没有任何的能力可以保护他。水户爷爷明明有讲过的……以后再也不让他干这样的重活了!

流川又想起来洋平,不知道他外婆的病好些了没。还有晴子,是不是还是那个样子,有没有变得漂亮,会不会一直不嫁。女孩子的好流川也渐渐懂得一点,可是自己偏是个男的,又喜欢了樱木。

中午的时候男孩终于醒了,他汗湿的头发全都被流川理到了额后,看起来有点虚弱。“狐狸?”
“嗯?”流川立刻抬起头——他有点倦,还没有睡着。“你醒了。”

“……”樱木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的停了口,脸色有点红。天知道,本来就是病了的,有些憔悴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我很饿,想吃东西。这是医院吗?”他转着眼睛。
“嗯。我去买。你吃什么?”

“鸡蛋拉面。”红发男孩眼里立刻闪闪发光。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牧医生开了许多的药片让樱木按时吃,并且一再嘱咐流川让他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不要工作。流川点头答应。他们这近来一个月的工资全花掉了,还欠了好些。出门的时候流川看到一个满手是血的人从走廊上急匆匆的走过,身材很高,穿着蓝色的手术衣,帽子和口罩之间是一双好看的眼睛。那人一看到樱木跟自己就一直没有转开眼睛,可是他似乎很忙,立刻又走开了。挺眼熟的——流川这样想。


回到那个地方,大家都出去了,流川把樱木的床收拾了一下,拖到自己的床旁边,两只床靠着。一定要他躺在床上。

“狐狸……”樱木被流川推着转来转去,又憋气又好笑,“你不讲道理!我明明已经好了……”
“……”流川都懒得回答。

下午的时候,流川陪着樱木睡着了,有人敲门。樱木迷迷糊糊的刚要爬起来,流川按住他说他去。然后他拉开门,看到仙道站在门外。

“仙道?!”樱木先惊讶的叫出来。
“嗯……”男人很友好而含蓄的笑笑,“樱木花道和……流川枫?”

“有什么事情?”流川扶着门把手,丝毫不侧开身子。
“来看看你们。”仙道示意自己手上提着的一大堆东西,“今天在医院里看到你们出来,不知道怎么了,后来去问了阿牧,才告诉我。我,嗯……看到你们填的住址资料……”流川已经慢慢的明白过来。仙道走了进来,把一大包吃的都堆在了樱木床边的桌子上。

……
流川一直在想仙道为什么要来看他们,而且,为什么对樱木那么好。很奇怪,不是才见过一面的人吗?为什么会记得了他们,为什么会继续想要了解?樱木很开心的吃着那一大堆东西,似乎都是他爱吃的。以前在家乡不能常到这些城市的小吃和零食,可以说是见都没见过,现在出来了,却也没钱吃。可是这个傍晚他几乎吃到自己都不好意思一般的满足。仙道就坐在那里跟他聊天,有的时候也探一下他的额头烫不烫。他知道了樱木和流川都从远的不得了的荒僻的地方来,在城市里这才月多的功夫。也知道了他们的工作这么累这么辛苦,都没能很好的休息。

“你要不要试着做点别的?”仙道思考了一下,看着红发的男孩问。
“不。”樱木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想也不想的回答。“为什么?”仙道倾了下身子,不解。
“嘿嘿,”樱木看了一眼流川,呆坐在那张最远的床上沉默的男孩,黑色的刘海在额前一点一点的,有点暗的房间里,像是一个剪影。樱木笑着再摇头,“不用啦!”他带着感谢的神色看着那个温柔的人,“我是天才,什么都能做。”

“……”仙道似乎不好再讲什么。

大家回来之前,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狐狸来吃东西吧?”樱木叫着流川,可是流川并不过来。仙道是做临床的,手术技术非常不错,在医院里怎么也算是个年轻有为,可是这些他都没有对这个男孩说。他记住他的原因,一开始是因为那个红彤彤的笑,后来是那只瘦削的手臂,然后是看着流川时候的那个专注的眼神。仙道知道自己是喜欢男孩子的,可是他看着这两个小孩,亲密无间的样子,当然什么都不能说。后来在医院里碰见,又发现樱木巧合和自己养父的姓氏一样,自然是更加起了回护的意思。

“以后我常常来看你可以吗?”池上先生带着大家回来的时候,仙道要告辞。
“……我又不是病号!”樱木乐了,鼓起腮帮子来叫。

……

到了夜里,流川把手伸到樱木的被子里握住他的,他们两个就各自在自己的被窝里,面对面的讲话。

“狐狸,我发烧的时候梦到了洋平。”樱木凑的很近,两个人很亲密。流川嗯了一声,等待他说下去。“洋平说我不会死。”樱木抱在流川脖子上的手紧了一紧,“狐狸你说我会死吗?”“不会。”
“嗯。我也知道不会。”他顿了一下,似乎浮现了一个笑,“我还梦见了晴子妹妹。”流川静静的听着,心里有点刺痛。“她还是那个样子。”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讲话。流川探过身子来,木木的吻在樱木的唇上,男孩的身子一震。后来他探过舌来,缠绵的吻着他。樱木也在轻轻的慢慢的回应着,好像对两个男孩来说,犹如一个甜蜜的梦境。他们停下来之后就这样靠着,过了很久,清田忽然讲了句梦话,说什么他没有让车子走右边什么的,樱木听着想笑,接着那边又隐约传来一声什么的红毛猴子。噗,两人都忍着笑了。

“晴子妹妹好看么?”又安静了一会儿,樱木问。流川有些诧异他这样问,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女人”这个话题一向是不置一辞。“嗯。”流川几乎已经忘了晴子的样子,可是大致印象还有的,眼睛很生动的一个女孩——自己因为嫉妒而讨厌过她,还为此跟樱木打架——总之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狐狸,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你晴子妹妹喜欢你?”
“……”流川有点不高兴。这让自己怎么回答?记得?不记得?似乎是很蠢的问题呢。“白痴。”
樱木的手臂忽然使上了劲。他勾着流川的身体,努力的贴着,两人几乎没有缝隙的贴在一起。“可是我今天也梦到你了…狐狸。”

猛然间流川的心砰砰的跳的飞快——他要说什么,而且……

“你喜欢她吗?你还没回答我呢。”樱木几乎在笑。
“你喜欢她?”

“嗯,那不一样。”樱木停顿下来,流川静静的等待着他继续。

“我现在有点儿喜欢你。”


##
沙发 2007-10-10 11:39:48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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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11:42: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在流川的强硬的坚持下,樱木真的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流川为了不让公司怠工,干活的时候都不要命的一般卖力,每天吃下的饭都是以前的两倍。这阵子他跟樱木都长高了一些,只是身子还是很瘦。现在他希望能把樱木养胖些。

周末的时候,赤木、木暮和宫城都有来这边看他。赤木和木暮的工作都还行,他们以前租的那间房,又搬进来两个以前不认识的年轻人,只是大家都是出来卖力的,凑在一块儿,也不嫌不方便。宫城仗着伶俐,被一个开锁的师父给收了当学徒,也就是打打杂的工作,并不困难,只是一样包了吃住,薪水也不算特别好。

樱木终于等到流川的管制解禁,叽哩呱啦的拉着“良田”讲了半天,说自己已经完全复原,不用再休养了。宫城少不了又跟他半是欺负半是逗玩的闹一通。赤木说收到了家里那边来的信,只是因为地方太偏,那边又不太懂,都寥寥几个字的,没说什么。
樱木也不怎么认字,找来没有洋平的,估计就没有写给自己话了。其实就是问大家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不惯的地方。
那辆破旧的吉普也出了手,卖的很便宜,也许很亏,可是没办法。这个城市里个规则很多,刚从那么远过来的他们,只能是慢慢的在适应着这一切。赤木把钱给了流川,让他照顾樱木。他也知道这次病了之后两人都差不多赤贫,流川点头接了,后来大家回去的时候,樱木缠着送了半天。


又过了两个月,赤木再次收到家里来的信,和上次差不太多,只是洋平有写了几句给樱木的话,说安西老爷子病了,病的还不轻。老年人的病,都有点病来如山倒的意思,只怕是挨不过这个秋。洋平写信的笔调是从容不迫的,说自己一定会照顾好老人,一定会每天都陪在他身边,满足老爷子的所有需要。可是听着木暮念信的时候,眼泪就开始在樱木的眼睛里打转,他觉得心口在一抽一抽的痛,刻骨的难过着。不管洋平的句子怎么写,他能感觉字里行间的那些无奈痛楚,还有安西老爷子对自己的想念。樱木觉得自己不孝已经到了极点,他想回去,终于他忍不住哭了,可是赤木只是把他拉起来搂了一下。“我们都回不去,”他说,“你知道的。”

流川走过去拉住樱木的手,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流川……”樱木压抑的叫着他的名字,流川紧紧的握住他。


仙道,那个高个子的英俊的家伙,已经来过了好几次。有两回还趁着大家空闲,带着樱木回了医院去复查。流川自然是跟去的,还被彩子调侃一通。他本来是粗神经的男孩,这下却也有些不好意思。彩子总是说流川“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眼就看穿”什么的,天知道以前大家都如何说他是个没有表情的家伙。
每次看到彩子那样打趣流川,樱木就跟着在旁边笑,有时候笑得流川会丢他一个特别暧昧的眼神,然后两个人就都红着脸不说话了。

樱木的这次心肌炎幸而治疗及时已经痊愈,可是这身体就像是一块放在高处的玻璃,稍不小心就会让人害怕。流川甚至对池上君说别让樱木工作,只要是两个人的事情全部自己来都行。樱木当然不干,而事实上那样也不可行。幸而公司新又请的两个人,一个叫阿福,一个叫铁男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池上先生就把樱木给介绍了出去到一个快递公司,住宿还在这边,只是扣一点点的月租费。樱木在那里也是做物流的工作,只是因为快递件一般都很小,重一点的也不过十几二十公斤,对樱木来说也完全不算是负担。

流川很感激,从一开始池上先生笑着提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流川就在心底悄悄的谢谢他好久。真的,对他来说,要樱木健康快乐,那就是他流川枫的全部。


有一天晚上樱木回来的很晚,大家都快睡了,清田打趣樱木是不是去街上看小姑娘了,阿福很酷的背过身去完全不屑这样的话题。樱木笑了一笑就不理,只是洗漱干净了立刻就爬上了床。

自从那夜之后他跟流川的床就靠着,果然流川还没有睡着,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樱木伸手去拉住他的。“狐狸,你睡了吗?”
“嗯。”
樱木想笑。他明明没睡……或者是明明睡了还要应自己。“诶,我今天领了工资,有十六万块呢。这个月做的特别好,单子很多……”他停了一下,听了听周围的人呼吸声,然后接着说,“我们去看电影吧,我买了票。”流川趴着的身子动了一动。

“就我们两个人,好么?”
“……”

“狐狸!……流川?”樱木不甘心的叫他,直到他侧起身来面对自己。流川在月光里看了看樱木的脸,都是期待。他揽过樱木的头在怀里,低低的吻着。自从那天夜里说了喜欢,樱木也不会太抗拒自己这样搂着他,像对待一个孩子,或者是……一个女人那样。也许他懂得自己心里的矛盾和疑惑吧———

“礼拜天晚上的,什么‘城墙寺庙’的,嘿嘿。好不好?”
流川闭着眼睛想象他兴奋快乐的表情。“好。”



看电影的那天流川是带着伤去的。上午的时候那个厚重的木箱子很愚蠢的从清田身上滑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在地上,流川从后面冲了上去拖住。他自己还背着很重的东西,就单手去撑,于是木箱歪向了一边,木箱的一角就钝钝的砸在了流川脸上。

那里整个青了一块儿,有的地方还有点紫。流川当时就差点摔倒在地上,嘴里有个地方破了,流了点血,痛得要死。回到住的地方,池上先生迅速给流川擦了伤药,刚才轻微肿起来的地方迅速的消了肿,只是依然很痛。他很严肃的对流川说对不起,清田也非常的愧疚,可是流川说这有什么关系,他还有事要出去呢。

“你要出去?”清田很惊讶。
“嗯。”
“你还没吃饭呢!再说你出去干嘛?”毛躁的男孩今天很意外的关心着。
“出去吃。”其实他的脸让他扯一下嘴都痛得要死,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走了。”流川看了清田一眼,有点安慰他愧疚心情的捶了他一下,然后往电影院走去。

樱木在那里等他。

“狐狸!”樱木的声音带着愉快在身边响起,“我刚才就看到你了。我也刚来。咦……你的脸怎么了?!”
“摔的。”

后来他们为了那个碰伤几乎要吵起来。流川的话始终很少——因为脸痛。当樱木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终于认命自己问不出来到底怎么弄伤的。他知道流川的个性,他不想让自己管这些,可那片淤伤真的让他很难受。


但是那场电影很甜蜜。《55km外的古庙城墙》——本来是很简单的故事,一个女孩子逃不掉路痴的命运,却在一路绕着圈打着旋的路程里终于找到了自己幸福。流川和樱木第一次看电影,对那些剪辑和叙述的手法都全然是崭新的陌生体会,只是因为情节本来流畅而简单,所以还是看的明白。当最后那一刻那女孩笑着对自己男朋友跑过去的时候,背景音乐一下子渐弱,直到无声,画面感觉似乎越来越近越近却越模糊……流川一直紧紧的握着樱木的手,那一刻,爱情强大宁静。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是快午夜。两人一言不发的往回走,虽然夜晚的温差让只穿着短袖T恤的他们有点冷,可是气氛很好心里很暖。樱木把两手插在裤兜里,撑着身子走着,偶尔会走在流川的前面。他又长高了,流川自己也是,而且他们都比以前结实了些,不再一副营养不良的瘦削样子,而是看上去有点健康的,少年的身型。午夜的灯光很柔和,而且随着越走越原理闹市的路程变得疏稀。流川悄悄的注意着那灯光在樱木身上投下的影子。他觉得自己傻,那些话——虽然樱木是个男孩子,也许他根本不在意,可是自己明明该说出口、让他知道的,莫非要一直这样,一直……都不讲?

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已经完全是城市边缘安静的午夜。樱木看了看流川,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男孩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要推门进去,流川一把拉住了他。

他像是再也不能等待的,不由分说的拖着他大步的往外走。樱木一开始被拉的太突然,差一点就摔倒。“狐……”他刚叫了一个字就立刻敏感的顿住了。

流川把他带到一个旁边店铺一条街的小胡同转角的地方。这里所有的饭店和铺子都已经打烊,黑暗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夜空上星星在燃烧。流川站住的时候推了樱木一下,于是他背对着墙站着,后来干脆倚在墙上。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

今天有月亮……这念头一瞬间在两个人的脑海里同时划过。流川看着樱木的脸,看他红色的刘海下面漂亮的大眼睛——亮得让人心悸。流川是那么热切的看着他,那么热切的看着他,似乎再不挪开眼睛就该着起来了一样……他在想着什么呢?

后来,樱木低低的吭了一声。那像是一个叹息的音符,可是又似乎只是喉头动了一下。流川脸上的表情忽然流露了痛苦,他蹙起来的眉间有一种深刻而难以描画的爱恋。在他冲动的把樱木揽入怀中的一刻,男孩立刻用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

啊——他流川枫根本就不该是那种人!什么清高自傲冷静坚强?不是……他根本就不是。本来就不是。从来不是的啊。就在这一刻,樱木在他怀里,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胸膛,忘记了肩膀,忘记了手臂,忘记了脸颊,忘记了五官带来的一切感知,它们——胸膛在对胸膛耳语。流川毫无意识的把樱木越箍越紧,男孩被他紧紧的压在墙上,而他激烈的吻着他。

这和以前的许许多多次都不一样。那个曾经温和的、甜蜜的亲吻的人在这一刻看来似乎根本不能是流川。他完全不顾从脸颊上的伤传来的疼痛,他渐渐用双手控制了樱木的脸庞,在他的唇上忽轻忽重的咬啮着,嘴里的伤口又破开,尝到一丝微微的甜意,然后从他的离开他的脸,一直往下吻到男孩的胸膛。

他粗鲁的把樱木的T恤往上拉。“流川……”樱木有些窘。流川摁在自己胸口的手指太用力了,有点痛。而且这是在外面,尽管除了月亮,星星……或许蝈蝈之外没有别人。

流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确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完全无法停下。这几个月以来,自从和樱木之间发生了那些,他的身体好像就起了变化。他想要他,越来越厉害的想,而且越来越觉得不够。是因为长大的缘故吗?虽然他早就觉得自己是大人,可是毕竟正是在疯狂窜高发育的年纪,那么是因为这个吗?还是因为这汹涌而来的恋情?

他迅速的扯下樱木的短裤开始用手套弄着,嘴唇他肚脐上那块可爱的平坦的地方来回的吻。“哼,”樱木用手臂挡住眼睛,“啊……”

男孩的另一手反着扣紧了背后的墙。流川一边迅速的摩擦着他的私处,一边缓缓的爱抚着他大腿内侧的皮肤。太奇妙了这感觉,快感像巨浪一样的层层碾过他……那是两个那么不和谐的速度,快的锐利而激烈,慢的压抑而痛楚……

“不要射。”樱木觉得自己真的快飞掉的时候,他听到流川在耳边这样说。他清楚这不仅仅是因为热情的爱抚和深刻的吻,而是因为流川那种不一般的气势,甚至是那种拚命克制的感觉。他知道他想要表达点什么,可是现在一切都混乱了,两个人都开不了口……

流川用手拉开樱木的手臂去扳他的脸,他要他知道自己的意思。就只是看一秒钟,一秒就够。然后他让他转过身去。樱木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以前他们从来没有试过,甚至没有暗示过的……按道理来说他们都不应该懂得,可是自己这时间却忽然明白了,那流川呢,他也是吗?

“花道。”

流川轻轻的念他的名字,樱木的身子一震。他想象着再过一会儿将会发生的一切,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他的手肘紧紧的贴在墙上,有些凉凉的感觉和身体的热度抵触着,感觉很奇特……樱木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寸肌肤的触感都变得异常的敏锐,甚至刚刚呼吸出来的热气喷在墙上的反弹都让自己轻易的察觉……接着他一下子感觉到流川的那里贴在他后面,他觉得脸红——真该死!

流川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疯掉。他太想要他了,太想要他了!这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本能已经被最大限度的激发起来,更是因为樱木那种隐约迎合的态度…………天哪,他用手扶着自己的分身往前用力,可是根本进不去!汗水开始顺着他的耳发往下流,应该很痒,可是流川完全感觉不到。直到他接了一大把唾液润湿了自己,然后就立刻冲了进去!

那一瞬间像是全世界所有的心脏都停止了去跳。他从后面揽着他的腰,一动不动的等待着这绽放的一秒缓缓流过。樱木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着魔一样的安静着,而两个人的身体连在了一起。

……

律动带来的刺激是致命的。流川只试着动了一下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他听到樱木闷闷的呻吟了一下,似乎很痛。“怎么办?”他沙哑的问他,嗓音里写满了情欲。

“你慢点。”樱木喘着气低声回答。
“嗯。”

可是流川根本就慢不起来。他一开始试着让自己冷静些,可越是等待,那感觉就越是迫切的席卷而来,最后他自弃的握紧了樱木的腰……开始一次一次的顶入他。

“花…道……”流川蹙紧的眉间甚至带着苦恼的愧疚。“啊……”

“不…不要紧。”樱木放下手臂拉过流川的一只手臂,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分身上,那里的欲望因为疼痛而有些消退了,只是半勃着,流川立刻握住了他。

他不用再问他痛不痛了,樱木的身体就在这里……他们两个人现在是一起了,一切都可以一同去体验一并去感觉。流川心里涌上难以言寓的满足感……似乎从此以后,他,还有他爱着的那个男孩,就可以一直这样到老到死,就可以一直这样相偎相依。他倾身去吻他的后背,在身体契合的厮磨中找寻他的回应,樱木一定非常的痛,他一直忍耐的承受着,可是流川能知道他所有的感觉。


“流川。”他短促的叫他。
“嗯?”
“……”


“流川。”
“嗯。”


“流川?”
“……”


流川觉得可恨……他好像在笑。他在笑吗?他用余下那只手去摸他的脸……樱木被他紧紧的抵在身前,不停不停的催动着,两个人的喘息声交错不停。城市安静的夜啊……看不清的世界和明亮的夜空,多么奇妙的这一切……樱木咬住了他的食指,可是流川还拚命的把手往他嘴里伸,全然不在乎他真的咬痛了自己。两个男孩,年轻青涩的身体放肆的交合……而节奏开始乱了……樱木有些站不稳……流川喃喃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最大可能的深入他的身体。他冰一样锋利的眉峰高高的挑着……因为情欲而抿紧的嘴唇使他年轻的脸看上去英俊无比,近乎庄严。他一刻不停的爱抚着他,直到手指上传来一下锐利的疼痛。

樱木开始高潮,他拚命的撑住了双腿不要跪倒在地,那感觉真的就像是身体一片一片的炸开………从皮肤到心脏……他想深深的吸进一口氧气,却发现自己身子被沸反盈天的焰火充盈着燃烧着,根本不可能……



##


第六章



自从铁男来了以后,三井就再也不安分的在家渡过傍晚的时间了。有的时候樱木会发现他跟铁男甚至一整夜都不回来。他问流川知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流川只说是上班去了,樱木很惊讶他们晚上也去打工,可是流川知道的并不具体。

后来樱木才知道铁男是当地的老工人家的孩子,因为身材高大,从小就跟社会上那帮混混拉在一起,成群结队的打架或者干嘛。十四岁上被警察带走了一次,之后就一直不顺,父母几乎不大管他了,工作也就只能是这样打打零工的,全部靠自己。三井跟铁男混的好了,被铁男带到一个朋友开的酒吧上班,生意好的时候就通宵营业,所以有的时候整夜不回来。


“小三?”有一次大家躺在床上,就要睡着的时候,樱木叫他。
“嗯?”

“哪天也带我去上班吧?”他很认真的说。接着感觉到流川在被子底下伸过来的手狠狠的拧了自己。

三井没有搭腔。过了好一阵子,流川听到三井在那边深呼吸的声音。“小三?”樱木有些不明白。

“去。你跟着干嘛呀。”三井似乎不屑一顾的回答。“就你那个样子,等下累点儿又给躺下了。”

“喂。你什么意思?”樱木有些生气,自从那次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给人找过任何麻烦,反是他们倒大大小小的病了几场,三井自己还晕倒过一次,后来他说他是困的。那他凭什么拿这话来抵人?

“没什么意思。”三井好像真的不耐烦了,他很快的大声的说,然后立刻翻身侧向了墙壁的方向。樱木有些奇怪,可是看到三井的背影,他也没再说什么。


樱木非常担心安西老爹的病。可是这里和家乡的联系实在是太不方便,他只能一天天的等着洋平的消息,等着只字片语的叙说和安慰。洋平后来又来了一封信,说是老爷子的情况有了好转,只是想念花道的紧,让在城里有什么变化和进步都一定要告诉他,还说当初他小时候穿的衫子都还在家里放着,这会儿安田家的小孩儿正好那个岁数上,没有衣服穿,就把花道的给了他。等等等等。
流川拿着信,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他听,樱木隐忍的难过心情让流川感同身受,却只能用指尖去碰触他握紧的拳头,稍稍的安慰。


又过了几个礼拜,仙道说请流川和樱木吃饭——他似乎是把主次很含混的忽略掉,可是两个小孩心里都明白仙道主要是为了谁。樱木很是开心的拉着流川要去,他心里就把那个高大英俊的家伙认了哥哥一般,因为他对他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去吧狐狸!仙道的生日呢,又没人陪他过……”他缠着他。
“……”

流川说不清是不是打算去。仙道对樱木的非常的爱护,他几乎都有些吃醋了,可是那个家伙似乎又没有什么『那方面』的企图。可如果说他仙道彰三十岁的年纪上还没有女朋友是因为追不上谁,那简直就是骗鬼。他不想看到仙道宠溺的面容,以及樱木和他在一起时候放松信赖的笑脸,可是又不甘心自己在这里吃无谓的飞天醋。


后来流川还是没有去。那天晚上他拒绝了樱木的邀请而独自呆在家。清田拖着鱼住还有神去喝酒去了,他们说天气太热。池上先生陪着妻子去了医院,似乎是有了身孕,他非常的紧张,连工作都不太上心。

快九点的时候三井一个人回来了。他先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进来。“流川?”他看到流川一个人在家,也没有开灯,有点意外。流川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躺在床上养神。他在想樱木。

“我走了。”过了好阵子,流川听到三井这样说着,感觉声音挺远。他挣开眼睛看到他站在门口,脚边是两个打包的行李。他没有说话。

三井看着他,也是沉默不语的好几秒钟。“请你转告池上先生,谢谢他这许久以来的照顾。”
流川还是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很惊讶。不过他立刻回忆起来之前的那次谈话,还有三井这好一段时间以来在工作时候的力不从心。流川心里的疑惑渐渐成型。

三井弯腰把行李提起来。流川慢慢的从床上站了起来。“你去哪里?”他问。
“去工作。”

“哪——里——工作?”他皱着眉头,一手拦在三井的身前。三井的身体僵了一下。后来当他抬起头来,脸上带出疲惫的笑意。
“花道呢?”他问。
“……”

三井揉了揉流川的脑袋——尽管他们已经差不多高了——然后他捏住他的肩膀,会痛的那种力道。“你,已经长大了,嗯?”流川紧盯着他没有搭腔。三井脸上的笑消失了,眼看他的表情就变得非常严肃,“你们,你还有他,好自为之。”

流川心里吃了一惊。他立刻明白了那个“他”指的是樱木。三井怎么会知道他跟花道之间的那些事?怎么可能?虽然流川不担心被三井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可是这毕竟是如此敏感的话题。

三井松开了他,低下头,他又轻轻的笑了。“我走了。流川……你很多事情还不懂。别以为自己一切都可以担待的起。”
“你去哪里?”流川有点呆的问道。
“不知道呢。”他漫不经心的回答说。这次流川没有拦他。


樱木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薄醉了。他在门外就在说着叫着狐狸怎样怎样。流川听到仙道无奈的低声提醒他的声音,他立刻冲出门去。

“花……”刚叫了一个字,他就看到樱木搭在仙道的肩上有些站不稳的样子,而仙道扶着樱木的腰,几乎把他揽在怀里。他猛地停住了脚步。樱木也看到了他,“小狐狸?”他笑着扑过来。
流川一把接住他。“你怎么喝醉了?”刚才胸口的锐痛闷闷的淤散开去,这滋味真不好受。可是樱木的笑确实带来了安慰,他有些抱不动他,于是顺势靠在了墙壁上。

“仙道的生日。而且我就喝了一口。”樱木站稳了些,“你生气了?”
“花道……”流川微微的转开脸,有些尴尬的低声叫他。这时候仙道走上前来。“我回去了,”他说着笑了笑,眉毛弯成好看的形状。“给他喝点什么解酒的东西吧。他……确实只喝了一口。洋酒加冰……我完全没想到。”

“你回去吧。”

“流川,还有一句要说的,”仙道双手抄在裤兜里,高挑的身材看上去有点孤单。他撇了一下嘴,唇边浮现了一个似乎自嘲的笑纹,“谢谢你们。”

“……”黑发的男孩没反应过来。可是仙道已经转身走了。


“白痴?”流川见他有些跌撞的进了屋,转身跟进去。“他为什么说谢谢?”

接着流川听到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他刚要转身就被樱木一推摔在了地上。“怎么……”流川很惊讶,屋里没有开灯,这样关上门光线很暗。他想爬起来,却被樱木按住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谢谢你。”他跪坐在流川的身上,按住他的肩膀。“他有点莫名其妙呢。”

“你们吃了饭就回来的吗?”
“嗯。”他盯住他,“你没吃饭?”

“吃了。”
“才怪。”

“……等下吃点。他跟你说什么?”
樱木没有回答。他俯下身去亲他,非常响亮的一下。流川更加惊讶,他伸手去够他的脸,可是樱木又吻了下来,于是他忘记了再去探究,紧紧的抱住他。他的吻里面带着香香的,醇酒的味道,让流川有些迷乱。他不知道为什么樱木如此的热情——尽管他的脸红红的,在黑暗里也能看清,可是举止却很大胆。

“要上来吗?”流川哑着声音问。
“他们呢?”

“出去了。”他一边回答一边解开他的衣服。“三井走了。”
“走了?上班?”
“不……不是。”流川微微抬起男孩的身子,然后他听到他微微吸气的声音。

“怎样?”他小心的等待着。
“还好。”樱木两手撑在他的耳边,弓着身子。他的身体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一切。流川一次次轻轻顶入他,一边缓缓的摩擦着他的欲望,而汹涌而至的快感从那个迷幻的地方沿着神经传入四肢和脑海。

“樱木。”流川扬着脸看见樱木微睁的双眼里飘忽的细小光点。
“我要来了。”男孩小声的说,那是只有流川才能听见的亲昵。
“我也是。”他搂着他,加快了速度。


激情之后的两个家伙连身上的灰尘都没有拍干净就含笑逃了出去。那个样子要是被撞见了可就糗大了——樱木瞥了流川一眼,他脑子里还有一点点的晕眩,不过刚才有出汗,似乎已经“解酒”了好些。

他们沿着街道漫不经心的往前。商店已经到了打烊时分,流川跑到路边买了一个煎饼,捧在手心慢慢的咬。他们说好回“那边”看看。好些天没过去了,也不知道赤木他们好不好。尽管很远,可是两个人现在都有压马路的心情。

“刚才你说小三去哪儿了?”樱木忽然想起来。

“搬走。”流川想起来三井临走之前对自己讲的那席话。很奇怪,不是吗?他迅速的想了一想要不要告诉樱木,最后决定不说。

“他搬去哪里了狐狸?”樱木有些吃惊,他停下脚步,皱眉问。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樱木有点生气,“你都不会问一下的吗?”

流川也停住了脚步。“我真不知道!我问了,他不肯说。”

“……”


也许赤木会知道。两个人都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樱木又提到安西老爹和洋平的事,流川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听着,可樱木觉得这样就挺安慰。

到了那边房子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在屋里。樱木窜上窜下的找人,什么都没找到。流川拉住他让他安静些,因为已经很晚了,可是樱木竟然叫起来——

“啊——!狐狸!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呀!这么晚了……连眼睛兄竟然都不在!!!他们去玩去了吗?”他气鼓鼓的说,“这下好了!我们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流川笑了,他勾住他的脖子,“我们去看火车吧?”这边靠近车库,上次宫城夜里翻进去玩,后来把过程之惊险刺激添油加醋的讲给樱木听,让他直流口水。

男孩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好吧。”他撇撇嘴,依然面色担忧。

从窄小的楼梯间往下走的时候,忽然一层的门开了。房东老太太花白的头探出来,“是花道啊?”她最记得清这个红发的孩子,尽管已经搬走许久。
“唉呀是桑原太太。你还没有睡呢……”樱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蹦两跳的冲下楼去,“大猩猩他们都去哪儿了呀?你知道吗……”

“喔?你们还不知道吗?”老人精瘦的胳膊在空气中比划着,似乎有些激动,“警察带走了呀!就是刚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全部都带走了哪!”

樱木转过脸看向流川。“狐狸?”
“是往哪里去了您知道吗?”流川迅速的平稳了一下情绪,“我们得去找他们。”他看着老人清晰的说。

“啊,哪……就是,”老人一拍手,“往崎森宾馆那边去了,警署在那边……”

“狐狸?”樱木开始扯他的衣袖。流川摇头示意再等一下,“您知道大概的原因吗?”

老人想了一想,“大概——大概是为了那个叫良田的孩子打架的事情吧?”

……

樱木扯着流川就开始跑,他们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飞奔。这么说来是宫城出事了?那怎么又会全部都被带走?流川听到樱木的跑步声在身边一声一声的敲打着地面,连同他自己的,似乎是一个人一样的默契前进着。

到了警署,却只看到禁闭的铁门。流川拉住在那里咚咚咚的捶门的花道,两人都上气不接下气的靠在门上。——真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怎么办呢狐狸?”樱木摇流川的肩膀,流川也只是无言的看着他。——他们能做什么?在这个陌生、新奇,却从来不能真正融入的世界?流川拉着花道,百无聊赖的在街边的河堤上坐着,手指交错扣在一起。他一如既往的沉默让樱木的心里更堵的慌。

“你说点什么吧。”他低低的开口。

“……”

唉。樱木叹口气,把胳膊搭在流川肩上。他沉浸在自己担忧的心事里,因此无意识的把下巴搁在流川的肩上。他们离开警署有大概三十多米的距离,坐在沿河堤的一排大树下面。河面上波光粼粼,有轻轻的水流声,于是城市的夜灯显得灰暗,遥远的喧闹也被掩盖。流川忍住脖子里的痒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就在这时他看到沿着河堤的地方,大概一百米以外,有三个人影。

“怎么了狐狸?”樱木懒洋洋的问他,他有点困了。流川嗯了一声,嗓音里有着惊讶和疑惑。于是樱木转头沿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那是三个男人的影子。他们在一棵非常大的榕树阴影里交谈着,夏末的季节,茂密的树叶和须根几乎遮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如果不是细看根本看不见。其中一个人靠着栏杆,身型看不清,只觉得年纪不大。另外两人面对着他,后来有个家伙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被男孩拍掉了。他们好像争吵起来,可是没有一两秒钟又停下。樱木瞄到流川异常专注的目光和紧紧抿起的嘴唇,心里有点奇怪,流川从来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更不会多管闲事。“狐狸?”他不确定的叫他,这时候流川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怎么了?”樱木跟着站起身子往那边看,于是他看到刚才那个靠着栏杆的男孩已经转过身去双手撑在栏杆上,剩下的两个人交谈了两句,然后其中一人解开了裤子把身子倚了上去,贴在男孩的臀部。樱木惊讶的呆住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脚掌心升起来,那明明就是……他激灵了一下侧头去看流川,然而流川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他黑色的刘海下面是一种罕见的锋利眼神,冰刃一样的盯着前方。

樱木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流川。他敏感的察觉到那也许是他们认识的人。流川已经开始往那边走,樱木迅速的跟了上去,他们渐渐靠近了,步子也越来越大,于是樱木开始听到了那边传来的低声呻吟。刚才那个站在一边的人也倾身上去,他们也许太兴奋了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靠近,流川已经跑了起来,他飞速的迈开大步冲了过去。

“啊!有人……”一个男人的声音慌忙的响起,接着是悉悉嗦嗦的衣料摩擦的声音。“操!”另一个人也急忙退开了身子。这时他们已经冲到了面前。

『砰!』流川的拳头不由分说的往一个人脸上非去,那个人块头比他们都大,可是却惨叫着往后退去。“狐狸!”樱木吃惊的叫他,这时候那个扶着栏杆的男孩转过脸来,樱木一下子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往脑门上涌,天哪!是三井!

那两个不认识的家伙大声的叫着,在流川急雨一般的拳头下仓惶后退。那叫喊声在城市的夜里划开一道伤口,带着惊恐和愤怒……樱木不能致信的看着三井,慢慢的男孩面无表情的脸变得仓惶。他低头拉起来自己的裤子,樱木看到他在长发的遮掩下哆嗦着的嘴唇。

流川紧捏着拳头走回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跑的远了。樱木抬手握住流川的胳膊——他怕他打他。可是他自己的嗓子干的不得了,就像是一辈子没有喝水那样干,完全讲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三井先开了口,“流……流川。”他艰难的说,“我……”
流川的拳头一下砸在他脸上,“你他妈真混蛋!”

三井被揍的一个踉跄。“流川!”樱木伸手拦住他,“你疯了?!”

“花道!”三井的声音有点不稳了,激烈的情绪暗自涌动。“你放开他。”
流川锐利的看了他一眼。他拿开樱木的手臂,一把拧过三井的衣领。“小三……?”樱木不确定的站在一边,可是三井没有理他。

“你,”流川顿了一顿,他的声音也在抖。“搬走,是因为方便要……卖?”三井的脸绷的紧紧的,他蹙紧的眉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倔犟。

“说呀!”……真是操蛋!这都是怎么了啊?!这帮人,他们一起出来的,这才半年的日子……怎么可能!流川恍然明白了为什么三井能看出他和樱木之间的那些。

终于,有两滴眼泪缓缓的流出来,还是没有说话的男孩,在渐渐失控的哽咽里松开了紧锁的眉心。

“小三!你真的是……真的是在……卖……?!”樱木不可致信的喃喃问道。“为什么?”












第七章




宫城真的被监禁了。第二天一大早流川就得到这个消息。他接了赤木和木暮几个出来,宫城却真的被监禁了。流川问赤木到底是不是因为打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赤木点点头,然后又摇了一摇。

也许事情很严重。流川想着,因为赤木和木暮的脸色都特别不好,忧心忡忡的样子让大家都悬着心。他想起来三井那时候知道这事时候的表情。

夜里的时候樱木和三井回了赤木他们住的地方——三井还有钥匙。

“他们呢?”当时他问,完全不知道这边出事了。
“局子里。说是良田打架,把大家都给抓了。”

三井听了立刻呆住了。他苍白了脸色甚至比刚才还要吓人。“怎么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小三?”樱木问,可是他又只是摇头。樱木觉得很尴尬,出了那样的事情,似乎他们之间的交谈已经变得异常的艰难。
之后他们一直相对无言的等到天亮,流川才出门。他让樱木守着三井,他的情况看着挺奇怪。


“到底是怎么了?”流川问,可是赤木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迈着大步。木暮看了看流川,解释说是那天宫城因为在外面打架,事情闹大了被警察带走。可是那也不能把你们的关起来啊?流川不解。木暮抬起头,赤木的背影看上去疲惫而沉重。“后来警署的人发现他身上有药。”木暮的声音压得很低。

有药?流川没反应过来。
就是白面儿!

………


“三井,你知道这事的是不是?”赤木坐在三井的对面,“昨天你们一起过来的?你怎么知道的。”

三井茫然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他吞了一下口水,“我只知道良田,他吸那个东西。”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听三井慢慢的说。宫城竟然早就开始吸毒,他们都被蒙在鼓里。他刚刚加入那个锁行的时候,一来二去的就和街坊四邻的小混混混的熟了,一开始是大麻和粗鸦片,后来就是“白面儿”。三井刚认识铁男那会儿,有一次和宫城碰见,他就向他借钱了,“有多少先给我多少,以后还给你。”他当时那样说。三井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有点发懵,就没有来得及多问。后来就宫城就碌碌续续的问他要了许多的钱,直到那天他撞见他正在吸毒。


“他说他是不小心被害的,还说一开始他根本不懂……”三井有些激动,“你懂得这些的吗木暮?我听说要是给抓到就完了!说是会被虐待,会被绑起来!可是他怎么办呢?我……”

木暮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真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三井竟然知道,竟然会不仅不告诉他们,还一直给他钱!

“是我害了他是吗?”他迟钝的回想起来后来的许多次,他把钱放到宫城手里的时候,那张嬉笑的脸。他知道那是会上瘾的事情……他,他们,应该不是这样的……刚刚跟着铁男去酒吧“打工”时候的情形在三井的脑子里清晰的回放——一开始是中年的阔太太,后来也有年轻的漂亮女人,再之后……竟然也有男人……一开始接受不了的他,竟然渐渐的习惯和依赖了这种关系,不可自拔。

他缺钱?不。那是因为宫城缺钱……?也不是吧。谁来告诉呢?他三井寿,是不是已经因为愚蠢和欲望堕入了地狱了?

宫城他……还能挽回吗?
……


赤木和木暮走出了门去。他们也想不出来任何的办法。昨天这么一闹,传开之后,说不定工作都会丢掉,他们该怎么办呢?宫城在监狱里,还染了毒瘾在身,他们怎么办?
……


三井察觉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他从有些模糊的世界里认出那是流川。他在安慰自己吗?昨夜里让他那么愤怒恶心的,这样肮脏愚蠢的,这样下贱的自己……

一直坐在流川身边的樱木站起来走到三井身边。他弯腰把他拉起来,然后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肩窝里。他轻轻的揽着他,让他靠着自己——他们差不多高。三井闻到樱木身上令人安慰的味道。他当时就明白流川揍他的原因,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全了解了那时候流川揍他的心情。他是有资格的啊!他,还有花道,他们是有资格的……他的眼泪留在樱木的T恤上,他空荡荡的胸口涌起新的、让人挺直脊背的东西。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教训他们呢,当他看到他们的亲昵。没想到错的人是自己……真讽刺,可是却让他混乱的一切重新沉淀。

那么他应该可以的,如果……他想着自己应该松开樱木的脖子别继续丢脸下去,却把男孩箍的更紧了。他在他红色的发丝里低声的整理着自己的呼吸。宫城,他,应该也可以的。这世界没有谁从一开始就是很坚强的,人都是会慢慢的变得坚强……樱木,流川。

一定是这样。



深冬到了的时候,天气非常的冷,可是世界变得很美很不一样。街道和树木上都积满了白色的雪,空气里也是干净的颜色。池上先生的妻子真的要生产了,所以生意暂停一段时间。流川换了新的工作,在一家茶叶公司做计量,有的时候也兼做一些品质部的工作。他跟樱木重新租了小房间,住在一起,每天两个人回家吃晚饭。尽管不大会做,可是花道笑着说他很愿意学。即使是吃外面买的食物,两人也会都买回家然后一起吃。

流川生日之后的一个礼拜传来宫城死去的消息,他牵着樱木跟赤木一道去医院最后看他一次。那次的事情之后不久他就被转到了强制戒毒所,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陷的太深,而且他们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大好。这个世界很粗暴,当你是弱者,而且也没有靠山的时候,命运会做出残酷的选择。

樱木以为自己可以强忍住,可是他看到赤木抽动的肩膀,眼泪立刻掉了下来。良田是他的伙伴……他从来没觉得这么悲伤过。他感到后悔和自责,虽然他知道不该是自己的错……可是他不停的悔恨着……如果一切重新来过,他会做很多事情……很多很多……


三井的情况非常不好。他努力的想要挽回却不断受挫失望的现实让他的身体和心理都急剧的恶化。宫城死的时候,三井躺在病床上甚至不能站起来,不能自己吃东西。后来仙道常常来看他。这个似乎一切都漫不经心的男人很自然的充当了家庭医生的角色。三井在严重的消沉期的时候,仙道会陪着他一整天。有的时候男人会觉得自己挺奇怪,一开始是樱木全然天真灿烂的笑容吸引了自己,之后是流川沉默却深刻的用心,再后来是三井异常支离破碎的脆弱。他在这个远道而来的“部落”里找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却真的好像重新学习了看,学会了听一样。他想着自己以前在城市里像个孤魂野鬼一样的游荡着,和甚至不屑去看清脸庞的身体在狭小肮脏的地方苟合,想着曾经的糜烂濒死般的劣质生活。到底谁掌握着这个世界的转动呢?他仙道彰,三十岁了,自嘲的对自己笑着,却心怀感激。

樱木和流川搬走的时候,三井被仙道接了去。

“刺猬头,你要是没照顾好小三我就……就……!”

男人笑了,“就怎样?”他微微弯下腰在表情严肃的男孩脸上亲了一下,接着非常迅速的看了一眼流川,那小子立刻摆出了一副臭脸。果然。

樱木吃惊的呆住。可是仙道已经站直了身子,他好看的眼睛里闪着令人信赖的光芒,“我会照顾好他。”

……




三月的一天,流川下班有点晚。回来的路上碰到三井,正在一个人开心的学着骑单车。流川知道三井已经拿到了正式驾驶员的资格,可是单车却从来没有骑过。“喂!”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想低头离开的男孩被叫住了,“流川枫你这个家伙……”

三井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红润的笑容。“嘿,你们怎么样?你跟花道。”

“……”

男孩有点不好意思的去探流川的头顶,“你好像比我还高了嘛……”他不爽的撇撇嘴,“那花道呢?上次说来玩也没看到他,还是忙的要死,彰都记恨他了。他也长高了吧?”

“……没。”流川撒了谎。他心里忽然有点嫉妒樱木,似乎好像还要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三井笑了笑。

“你现在还在那家拉面店子里工作吗?”
“嗯。”
“他买的?”流川指指那辆车,很新很漂亮的山地车。
“嗯。”
“他人呢?”
“有手术。”


流川点点头。“我走了。”
“……好。”


回到家的时候樱木在家等他。他们没有任何可以消遣用的电器,不过有电灯。樱木在学着写字,以前跟着安西老爷子不曾有机会念书的他,捏着笔,专注的写着,纸上出现扭曲的笔画。圆弧的地方画不好,点的地方有歪掉,流川微笑着弯腰纠正他。

『テンサイ 』他握着他的手,这样写道。
(天才)

“臭狐狸!”樱木皱眉转回身给了他一下。


第二天是周日,可是樱木的工作没有周日可言,他起床的时候流川还在睡着,趴着睡,流了一摊子的口水,屁股光在外面。

“该死。”樱木红着脸帮他把被子拉好。



从那天起樱木开始感冒,开始是流鼻涕,咳嗽,一周之后开始发烧,伴随着胸闷和耳鸣。仙道非常的担心,立刻送去医院做了最缜密的检查。樱木自己很能看开,他只是不开心有这么多麻烦,还不能去工作。

“流川?”
“嗯?”流川正在给他削一个非常大的油桃。樱木对他笑笑,“谢谢你。”
“……”

“白痴。”


手术时间决定在周一,仙道把所有的积蓄都搭进来。他太喜欢樱木了,喜欢到对自己都没把握的地步。尽管要亲自来做这个手术,可是他非常的担心。这不是小手术。

周日的上午樱木闻到了来自故乡的泥土味道。他很奇怪的问流川这是怎么回事,流川不解的摇摇头。从观察室回到病房的时候樱木在赤木和三井高高的身影背后看到了洋平。

当天晚上,洋平把手掌贴在樱木的脸上,亲亲热热的样子让坐在一旁的流川实在有点吃醋。洋平告诉樱木,晴子依然在家,可是已经长大了,非常的能干,可以做非常多的事情,现在村里许多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点。还说安西老爷子的身体也还硬朗。他希望樱木能够有机会回去看他一次。樱木安静的听着,眼睛里是平静而聪明的神色。


“洋平,我那次梦到你,你说我不会死,是真的吧?”

他笑起来的表情让洋平有点呼吸艰难。可是他还是镇定的微笑着,“那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嘿嘿,我知道啊。”


周一的上午,进手术室之前,仙道拥抱了三井,彩子对流川非常温柔的笑。樱木带着淡蓝色的气罩,他的眼睛笑着,看看洋平和彩子,最后落在流川脸上。

“我——爱——你。”
他用口型对他说。流川咬紧下唇点点头。


推车进了手术室。里面一片耀眼的光明……



--END--
板凳 2007-10-10 11:42:59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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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1 18:29: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文
太压抑了
太沉重了
地板 2008-9-21 18:29:31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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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9 04:00: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文是有点压抑,不过真的写的很好,我是一口气看完的 [s:100]
5# 2008-9-29 04:00:04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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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30 00:49:18 | 显示全部楼层
个人认为双儿的姐姐的仙花比流花更有感觉,

但是姐姐笔下的狐狸君总是有着他的特点,

这样的流川君很白痴、很单纯、很可爱、很执着、很任性...

理所当然,也很爱很爱花道君。


就像姐姐以前的风格,花道君还是一如既往的诚实,

从不掩饰什么,只是顺着光奔跑着、追逐着。


这样的组合,从头到脚,都贯穿着最纯美的情感,

无论结局如何,姐姐想要描述的,只是简单的爱情而已。

是的,美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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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the way,双儿姐姐什么时候开始虐读者的说....
(话外音:很久很久以前.....)
6# 2008-9-30 00:49:18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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