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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花道月&流花月征文]《紫姜》by 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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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7 20:24: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你还记得晴子么?”
细长的剑抹着男人的脖子,拿剑的人头发鲜红,素有修罗之称的异族少年嘴角上扬,双眼发亮。

男人将姜片放到嘴里,脸上十分正经的,抬头望向少年。
“不认识。”

鬼斩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剑,冷鬼流川枫是天下第三有名的剑客。和风融融四月春光轻绵,两个人虽然姿势都不方便,仍是一齐闻到了入耳入鼻槐花的香味。

“不认识么?”
少年也干脆,转手收起剑,谈笑若然。

“给你一个月,想起来她是谁。”
残余的些许剑风刮着脸颊过去,男人只顾慢慢嚼着姜片,并没有其它动静。此时日头往西,尚未过午,少年的一张脸轮廓清楚,照起来干净分明。

“樱木花道。”
不等流川讲话,少年径直开口,眼里笑嘻嘻的,多半原本也是个喜欢多嘴的十六岁小鬼。

“我叫樱木花道。”


(很多年以后,流川枫快要成为老年痴呆的时候,变得喜欢开口讲起往事,反复的说起槐花哪姜片哪和红头发少年四月里一下子轻飘飘一下子又难过的脸。那些日子流川枫因为脑袋的缘故,常常说出来很多很多的话;又因为脑袋的缘故,常常露出莫名其妙像是笑容的东西。对此仙道彰颇有微词,这个昔日天下第一的大剑客可以想起来他喜欢的人很多年前脸上的一只苍蝇,却完全想不起来上一轮刚刚打出手的一张白板。命,江南水帮帮主水户洋平出红中的时候说,这就是命。)

流川枫让樱木花道留下来了。清风山庄,天下无双,难得的迎来了单独的一个年轻客人。一连几天日晒轻暖,山庄里有两个人和一罐姜片,流川枫没有说小鬼你不能呆在哪里,所以红头发的少年就抱着剑,懒洋洋的坐到了门槛上。

“晴子笑起来很好看,她的眼睛是整个族里最大最亮的。”,樱木花道自言自语,若有所思的摸着剑,“我是她哥哥,所以我也很高兴。”

“她的头发,夏天要用四桶井水才会洗得跟皇宫里的绸缎一样。虽然很麻烦,我是她哥哥,所以这也没关系。”

少年红色的头发用翠绿的发带工整的束着,他歪着头脑袋贴在门上,渐渐把头发弄乱了。少年的声音,被泉水浸过,爽脆得像是刚刚好的水萝卜。

“晴子虽说长得好看,可是一点都不调皮。。。她。。。”
樱木还要往下说,一个镇纸从屋里朝他的后脑勺飞了过来。少年只好住嘴,伸手把黑压压的镇纸捞住,转头笑嘻嘻开口。

“你家里这么穷,还是不要乱扔东西的好。”

清风山庄,天下无双,恕不迎客。因为很少有人进过山庄,所以除了每天送饭的大嫂很少有人知道流川枫到底有多穷。樱木小心把镇纸放到膝盖上,用袖子抹了抹端详一阵。
“早知道就带晴子来看看这里了。”

里面的流川倒也不以为意,躺在床上偶尔看一眼樱木,此刻才慢吞吞开口,“我杀了她?”

“哈。”,少年摇了摇脑袋,“你敢。”

院子里四处生了几堆乱草,间有野花,清秀颀长。两人一时无话,樱木发了半晌呆,喃喃开口,“我饿了。”

床上的人没理他。红发少年好象得了疯病,猛的跳起来,大声嚷嚷,“我饿了饿了,老子再呆下去就发霉了。你跟我下山找吃的。”,叫了还不够,樱木又跑进屋里去拉已经闭着眼睛的流川,“混蛋,快起来。”

男人被拉了几下,神色慢慢难看,终于还手。

天下第三的剑客,只一招制住了发疯的小鬼,顺手把樱木扯到自己的前面,双眼如炬。
“你和那个晴子长得像么?“

两个人脸离得很近,鼻子快要顶到一起了。樱木突然笑了起来。
“晴子温婉可爱,我英明神武。我们两个怎么会像?“

流川不管他说什么,用力再一拉,少年乖乖闭上了眼睛,等凑得极近了,头突然往下拼命一锤,扔下男人的额头发痛,自己得意洋洋跳起来,“快走快走,饿死我了。”


(仙道彰和流川枫搭档打牌多年,在两个人七老八十的时候正式考虑是否要狠心换个伙伴。两个人情谊还是有一点的,默契也仍然有那么一点,比如说会同时想到出万字,会同时想起那个白板想的心疼。一如他们两个二十多岁的那个时候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红色头发笑嘻嘻的异族少年。至今仙道彰坐在牌桌旁偶尔想起年轻时喜欢过的那个人,也可以在对面的老男人眼里同时看见那个名字。
樱木花道。
樱木花道。
虽然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算不上是仙道彰一生中最为惨痛的故事,但却胜负分明,刻骨铭心。)


流川枫人穷,不喜多言,想不起晴子是谁,又常常对着红头发少年动手动脚,却有个相当不错的朋友。江湖人称陵南第一公子的仙道彰。到了第七天晚上,樱木花道正坐在门槛上吹凉风,月光忽亮,照出了迎面走过来的奇怪男人和他手里的一罐姜片,一罐酒。两个人是初次相见,却像是旧友重逢,不觉各自停下来默默对望。

不等他们看多久,一枚镇纸转眼从屋里朝眼神直直的男人横飞了过来。仙道彰轻笑,将罐子抛给前面睁大眼睛的红发少年,伸出手一把接住镇纸,朗声开口。

“表弟,这可是姑妈给你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了,你还是好好收着吧。”
虽然似乎事不关己,望着这边的樱木突然眼睛弯弯笑得很开心。刹那间春夜如水,月色无边。



三个人就着姜片喝酒,喝到一半流川枫趴在石桌上不说话。两个人也不管他,自顾自谈得很起劲。仙道什么都知道一些,再加上胡乱诌出来的一些,少年听到高兴的时候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把头埋起来的男人闷了半天,不声不响伸出一只手,搂着樱木的脖子,将不提防的少年狠狠的朝桌面上摁了下去。

“喂,你干什么。臭狐狸。”石桌冰冷,樱木的脸砰的贴在桌子上面自然生疼,呜呜一句,却也没有认真挣扎,出手胡乱去推旁边的流川。仙道在一旁看着觉得无趣 ,冒冒失失插嘴。
“怎么是狐狸?”

没人答话,流川仍旧低着脑袋,手也不放开。樱木在那里闹着闹着打起了酒嗝,打了几个人就安静了,两只眼睛染着酒气,趴在那里亮晶晶的瞧着仙道。

“你认识晴子么?”
他在笑,似乎又是忍着笑。

“你见过这个狐狸,他和晴子呆在一起么?”
“晴子是我的妹妹,我叫做樱木花道。”
“樱木花道。”



樱木花道这个名字,不是见多识广的仙道彰从什么地方打听到的,也不是彦一多嘴跑过来跟他讲的,是男人年轻的时候,喝了很多酒,吃了一点点紫姜之后,异族的红头发少年,在月光下仰着头告诉给他。那之前整个晚上两个人谈起了很多东西,其中说到了关于紫姜的事情。紫姜是出白花的草生植物,味道醇和甘浓,若在四月日头下干晒成片,其色深紫,略甜发苦,可炖肉,也可入药。


(相田小姐开始是不笑的,她如愿以偿嫁给了仙道彰之后三年内没有笑过一次。虽然是很聪明大家称做陵南大姐头的女子,却做了别人眼中很糊涂的事情。相田不笑,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那个人人称慕的夫君,最喜欢看的,是另一个红头发少年的笑容。

仙道夫人现在常常笑了。她抱着孙子坐在仙道后面看一圈老头子打牌,看到了好牌的时候就市侩的笑得很开心。按通常的道理讲,她高兴,对家的流川也应该很高兴,可是流川老到快要得痴呆症了,不懂得老太太是在认真打暗号,举着牌看着小孩子糊里糊涂的想。

过了这么久了么?
慢慢的,过了有多久了?)


剑客背上的剑不知为何乱七八糟的掉了一地,月光落了,酒气冻得冰凉。微白发紫的天空,将见底的紫姜罐子照出了一点印记。流川枫突然醒过来,松开放在闭着眼睛的少年后颈上的手,拣起剑到庭院中间,翩翩起舞。

天下第三的剑客,是因为天下第二是流川的师傅,天下第一是流川的太师傅。由于这两个人总也不死,所以同样是灼灼其华的捻花剑法,流川枫只能排在第三的位置——而且又穷,又不会讲话,记性又差。

红头发的樱木花道第二个醒来,坐在石椅上眼睛睁不开,傻呆呆的看着他。
——开,到,荼,靡,花,事,了。
少年看了有一会,脸色红润,从地上找到自己的剑,走过去,同男人合舞。他的剑使得不大好,用出来的都是平常笨重的招式。流川这几天就是仗着小鬼功夫平平才能得空欺负他。两个人的剑在半空中轻轻一碰,各自弹开,樱木知道男人是在让着他,眉毛轻挑,手上加了力气,故意得理不饶人。

虽然很容易欺负他却常常连道理都没有便欺负不成,所以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欺负谁了。


后来仙道彰去清风山庄的次数多了又不守规矩,流川便常常锁住大门不让他进来。少年在院子里面苦练剑法,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十招差不多也被男人看光了,进步甚快,只是离天下第三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流川无聊天天躺在床上想晴子是谁——实在想不出来;又想一个月满了后这小鬼要做什么呢——也想不出来。他若是真的一剑劈过来,自己当然是能躲开的,却大概想不起还手,如此一年三千六百日,这小鬼总有一天能刺中的吧。

樱木跳起来用剑切了槐花,清水冲一冲放到嘴巴里乱嚼。转过头来说话,“狐狸,你就这么整天呆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吗,你好歹也算是个剑客哪。”

风和日暖,四月正当出游。

男人想了想从床上下来,束发整衣,眉目清秀凌厉,忽然好看了一些。朝着樱木点点头,“走罢。”

“哈?”,少年一时不明白,跟着流川往外走,才想起来问,“去哪里?”

“山下。”

前面的男人开口,冷淡作答。

说是下山,并不是去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两个人拖着脚步走下去,磨磨蹭蹭天已经黑了,再往前走一段路,灯火通亮,是镇子里每月初一十五所办的集会。

(紫姜是陵南的地产,其它地方想找也找不到。仙道彰常常以此为要挟坐在家里等着其他的牌友跑路过来打牌,不过因为他家里女人和小孩很多,所以有时等流川他们来了才发现密封的紫姜罐罐底已经见光了。老头子们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年轻的时候多好,大家都喜欢跑来跑去的,又孤单,又快活。)

樱木在夜市买了洁白的面具,流川给他付了钱,默默带着少年往回走。山上的路和下山的路不大一样了,两个人偶尔踩到了树枝,仿佛踩到了月光一般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样走着走着,男人侧过头,一旁的少年已经将面具带在了脸上。

“臭狐狸,我是面具男。”虽然看不到面具之下的表情,少年扭过脑袋,好象是斜起眼睛这么讲。

男人的手自然的握成拳头,平稳的放在身体两侧,安静的与樱木对视。

枯枝般的月色,月色般的枯枝。

“呸呸。”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少年想必是微红着脸颊,将脑袋又转了回去。“狐狸狐狸,樱木跟我说,你是个奇怪的人。”

“有,多,奇怪呢。哈?”

故意拖长了语调,少年加快了走走跳跳的步伐。

“这个不会那个也不会,总之就是个怪人。像你这种怪人,晴子妹妹会喜欢你,做哥哥的男人会觉得很不高兴咧。”

单独一个人走在前面,少年索性闭上了眼睛,语调急促的讲。

红色的发之间雪白的面具,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美好的景色。

“哎呦。。”
因为是不好好看着路,胡乱地这么走。樱木连一个没有练过武的人也不如,被横过来多叉的树枝重重的绊倒了。

“啊。。”
少年试图站起来,身子一歪,重新重重的跌落到了地上。

(在三十岁想不起来的人,也许到了五十岁的时候便天天挂在心上;平日想不起来的事情,要专心打牌时,却发了疯似的念叨念叨着。有些人要一辈子才慢慢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比如相田大姐头;有些人过了一辈子慢慢的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比如他自己,仙道彰;有些人分明是只当初一刹那就默默地全明白了,可是偏偏什么法子也没有,或者寂寞又或者不寂寞便耍着赖疯掉,比如流川枫。
所谓世间冷暖,人情凉薄。虽然不是这么个意思,却也大抵如此。

仙道彰说不明白就是真的不懂,他喜欢打牌和家里大大小小的人,这两样他都宝贝的很,似乎拿樱木来换,也是舍不得的;可若一想到少年假如此刻活生生的站在了眼前,他又手足冰凉,想着想着连白板和幺鸡都分不清楚了。

——不厚道。水户洋平说。仙道你出错牌就出错牌找了这么一堆理由可不厚道。)

少年哼哼唧唧的揉着脚踝,脸上的面具丢到了一边不去管。流川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看了半天,突然走过来,蹲下身子,示意樱木趴到自己的背上。

“臭狐狸,走开走开。”少年不领情,语气凶恶,“我自己能走,你别挡路。”
说着真的站了起来,蹦了一下,脸色大变。
“哼。”
眼睛瞪着,一点儿都不害臊的少年,脸颊鼓鼓的重新坐回了地上,“慢慢走也行。”

男人的眼睛冷冷清清,嘴里大概是喃喃的骂了一句笨蛋,重又走过来蹲下,不等着樱木开口,伸手将面具拣起,反扣在自己脸上。
“让面具男来背你。”
虽说是看不见脸,听那音色却是微窘又带着厚脸皮的笑意。

“可以了吧。”

“哎。。。哎。。”,樱木呆呆的叫了一声,小鬼终于被反将了一军。眼睛又大又亮,不晓得该讲什么,嘴巴张开就合不上了。

“我很重的。面具男,你可不要像那只整天趴在床上的笨蛋狐狸,一下子就被我打败了。”

紧紧的勒着那人的脖子,让他背着。少年嘴里虽然还絮絮叨叨,人却异常的老实下来。

两个人叠在一起,走得又比刚才慢了些。
像是这条路,怎样也看不到尽头了。



(水户洋平不知道樱木花道是谁,他知道相田知道,仙道彰知道,流川枫知道的不得了,可是他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江南的水帮帮主从头到尾就不是那么三八的人,所以固然和这几个人认识了三十多年,他也一直忍着不提起这个名字。
忍得太久,水户洋平脑袋里叫这个名字的人好象变成了神仙,是拿着一根棒子成天笑嘻嘻的,一棍子便能将流川的魂打掉半只的神仙。
这样想着樱木花道的名字,心居然也会无缘无故碰碰的乱跳。
洋平想,自己的脑壳大概是被这群人弄坏了。)

“面具男,你想听晴子的故事么?”
红发少年笑嘻嘻问,小鬼头似的去揪戴着面具的男人的头发。
沉默着没有回答。
男人似乎是想了很久,才讲话,“不用。”
“切。那只狐狸想知道晴子是谁,我还不肯告诉他呢。笨蛋面具男,你可不要太得意了。”,低下脑袋来看不清表情,樱木越加放肆的大把抓住流川的头发,这回真的是稍稍加了力气,清淡的月色之中,头皮又热又发麻。
黑发的男人一昧着忍着,崎岖的山路之上,脚步平地般沉稳仿佛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原本一直乱动的少年,因此慢慢的停下来。
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多说,顺利的回到了山庄。

“紫姜是很像晴子的,面具也像,槐花当然也像。这世界上所有我见过的好看的东西,好象都有那么一点点像晴子。”
从山路回来之后,樱木突然整天的唠叨起来,脾气的暴躁程度,也似乎变成了之前的数倍。
“臭狐狸,我在跟你说话,你不要装死。”
那种说话的语气,好象是着急的要烧到了眉毛一般。
流川的脾气也不好——这个是天生的没办法,但一辈子总算有几天不想跟别人吵架的日子,所以就打通经脉安心养神,也能多吓走几只乌鸦。
可是那神情真让人看了不耐烦。
如此讲着“晴子——”的时候,樱木脸上的神色,完全不是冲着他的。看着地上爬过的一只蚂蚁,也能温柔又沉静的喊出“晴子”两个字和后面一大串话的少年,从来没有正眼瞧着流川说过类似的东西。
所以真是让人不耐烦。
终于有一天,经脉倒流周天不顺的狐狸男失去了天下第三剑客的风度开口问,“晴子真的是你的妹妹么?”
这么长的问话,也很不够含蓄。
认真算起来,那是他们见面的第二十天,离一月之约还剩下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流川枫用他那一段时间不大灵光的脑袋怎么怎么想,总觉得两人似乎还要相处到终老,直到一个人死掉。
“呸呸,臭狐狸你乱讲什么,她当然是我妹妹。”
脸色绯红,樱木少年狠狠的瞪起来。
接下去的几天里,就很少再提到晴子这个名字了。

(因为年轻时候的流川枫不喜欢说话,所以就有很多人喜欢猜他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其中尤其兴致勃勃的是仙道家老、中、青三代仆女,通常的主题是——流川先生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江湖人心叵测,仙道家这里尤其难测。有喜欢低调进食很厉害的水户帮主,有非精脍不食很厉害的相田大姐头,也有清淡小菜可食野菜熊掌亦可食但坚持自称食圣喜欢装模做样很厉害的仙道老爷。众所周知流川先生也很厉害,那么他是哪种厉害呢?
这种问题通常是讨论的愈久就愈神秘就越没有结果。可惜大家都忘了去问问仙道老爷,身为流川枫多年以来的搭档,做牌时默契十足,又怎么会不晓得这种事情。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
流川枫这位先生,是什么都可以放到嘴巴里嚼一嚼的。你说了请他吃紫姜片,给他端上来一碗奇辣的红姜,他也会看都不看丢进嘴巴里咬一咬,大不了最后眉毛也不皱便原样的吐出来。
好牌就留下,坏牌就出。这个人的一辈子,终究还是不动脑筋天真可怕的时候居多,当然日子久了就难免有例外。只有一次,厨房里送来了很咸的挂面——难保不是相田大姐头出的主意,流川枫虽然觉得难吃,居然喉咙一动就咽了下去。
那是因为,坐在对面寒毛直竖的仙道想,因为这个叫做流川枫的男人看着那碗挂面的时候,突然分了分神。)

第二十五日。
樱木一大早上看不到影子,中午咣琅咣琅带着一袋面粉跑回山上。
诺大的清风山庄,让他找出了一间灶房,得意洋洋的说起送饭的大嫂休息了便自己来做饭。
流川想,反正着了火也一时烧不过来,权当做没听见放手不去管少年。
可一等便日头偏西。
练过武的人肚子当然也会饿,高手中的高手心浮气躁饿的就更快。
流川找来找去找到樱木的时候,红头发的少年正巧把炉子捅好,抬起脑袋来看他。眼睛清亮清亮,脸上却是乌漆抹黑的一片。
心中一痛。
全然没有道理,所以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痛的心里难受。两人对望良久,眼睛快酸了,流川走进去,少见的大着火气讲,“笨蛋,走开,我来做。”
“不要,你才走开。”
少年皱了皱眉头,脸上煤灰哗啦哗啦往下掉,怀里抱紧了那包面。
流川伸手去抢。
真的是抢,半点功夫都不用。两人一人抓着面袋子的一头,全不动动脑子,拼命往自己这边扯。转眼间扑哧一声,纸袋破成两半,细若尘土的面粉白茫茫,铺天盖地的四处乱飞。
男人想闭眼,终究忍着没闭,就微低了头,眼睁睁的看着一把剑没进了自己的胸膛。
等到万籁俱静,悄然无声。他对面的人脸上一处白伴着一处黑大声开口问。
“臭狐狸。。你为什么不躲?”
“。。你为什么不刺。”
剑止三分。倘若用的人力道轻了,连只麻雀都杀不死。
但已经有艳若桃花的一条细血,浅浅的流了下来。
“那是因为,因为。。”,少年樱木不知是笑还是傻笑,咣当放开剑想了想,“因为。。我要你帮我写一封信。”

(认识你的时间虽然称不上长久,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但是仔细的想起来,我有哪一件事情不曾应承你呢?)

流川枫索性拔下剑,抓起一把面粉往伤口上拍。少年在对面看得脑袋又动了动,瞪瞪眼睛横冲过来,刚好一下子撞到男人的伤口上。
“臭狐狸,装什么英雄,我就不信你不疼。”
他又伸手去打,起脚去踢,碰的全是不相干的地方,最后干脆拿脑袋去顶。
然后,也就一幅乱七八糟的样子,被男人抱着了。
“要给晴子写信么?”
流川俯在樱木的耳朵旁轻声开口。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少年的脸皮再厚,也没有办法问出这句话。抱着自己不知道到底想怎么样的男人,必然也无法开口回答。
——如果她没死,你怎么可能呆在我这里。

不管世事如何。

(仙道彰一生中觉得最惨痛的经历,不是对一个红头发少年无始无终的爱慕,而是听他的好朋友,就是那个冷冰冰的流川枫,说出来和同样的这个少年,好象是骗人一般的恋情。本来流川枫不说仙道彰想都不会去想,可是天下第三的剑客喝多了酒开了口,吓人的转变了性子,老老实实什么都一古脑的讲了出来。也就是从那一个晚上开始,仙道彰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点点了解了这个男人,这正是他决定和流川做牌友最初的基石。
——可惜过了这么久,终于快想不起来了。)

晴子妹妹,
湘北的春日今年也和去年一样。你照顾的桃树开花了;隔壁家的小黑虽然乱叫又不听话,长得很好;松本姑娘她们都十分的想念你。哥哥我从春天后就离开了村庄,经过了很长的一段路,见到了你一直仰慕着的流川枫先生。
请你放心,流川先生他果然是个配得上你的男人。
在路上碰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和古怪的人,因为流川先生的字不大好看,不能一一的讲给你听了。不过我一直精神抖擞,过着很厉害的生活呢。当然啦,比起我们在村子里的生活,也不见得有多么厉害。。。
。。。。
对不起。不认识字的哥哥鼓起勇气拜托流川先生写了这么一封信,讲的却全都是废话。
其实啊。我想讲的只有一句话。虽然想着晴子你现在不一定想听又或者听不到,会觉得相当的寂寞和惭愧。但是晴子你,或许有一天会需要这句话吧。
哥哥喜欢晴子,是不正确的那种喜欢。在这个世界上,在春夏秋冬的四个季节中,我却只能这样喜欢晴子你一个人。这完全不是你的错。全部都是哥哥一个人做出来的事情。不过,我并不以此为耻。
你爱慕的流川先生,他也了解这样的哥哥和晴子。所以,请你放心。
那么,哥哥接下来要和你一样,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假如上天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一定会让哥哥去走那条虽然一样遥远却和你方向相反的路吧。这样的话,哥哥就要对你说最后的一句话了。
。。。。
请你。。好好的活着。

“那一年,就是去年,我十五岁,晴子十四岁。”樱木举起纸来对着月亮正经的晒干,开口说话,“我们去看了你和泽北荣治的比武,那个傻丫头,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你了。”
“我很不甘心,又没有办法。回去的路上有雨,我们都被淋湿了,就跑去庙里躲雨。那个时候,笑眯眯的晴子好漂亮。”
“我呢,就亲了她。”少年的脸颊微红,双眼坦荡荡,神色有一些难过,可也十分的好看。
“我和晴子,都吓到了。”
“你不知道。晴子那个丫头,那么小,又可爱,跟一朵花一样。我想着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一辈子的。。”
“回去之后,晴子开始生病,躲着我不肯用药。
然后,死了。”
用剑的男人,听着听不下去,拿着剑,伸手轻挑。半干的宣纸从中间一分为二。少年转过身,好好的瞧着他,瞧了很久,自言自语的开口。
“对不起,狐狸。一个月的约定不算数。”
“可是我,我好象。。又做错了一件事情。”


(话说到这里为止。
就连仙道彰也没办法从流川那里套出更多的东西了。他只知道这个人最后孤孤单单的,靠着练剑活了一辈子。后来开始打牌和回忆往事,算是学会了一点人生的新乐趣。
有时候打完了牌,大家坐到一起听戏吃紫姜。戏里面唱来唱去,最后终是少不了这样的一句话。
一江之水兮,击石而分流。吾之所期如此川,易可再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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