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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花道年下征文】东京塔 章 14 (父子) 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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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1 14:38: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长篇,剧情缓慢。




一、

泽北知道,他们家的全部财产,就躺在厨房壁柜格子里,一只肥硕无朋的招财猫后面。
每月总有一天,樱木花道——即是他老子,会搬来一只角凳,掀开柜门,把肥猫请在一边,然后取出存折,瞟上两眼。
这个动作并不避人,便被泽北撞见过几次。不过铜臭是大人的事,泽北从小不缺钱,自然不关心那是存折抑或废纸,反倒嘲笑他老爹,既然小心翼翼,却请只无用的肥猫来守财,是吓得走强盗,还是挡得住飞贼?
世事无常,那时他自然想不到,第一个光顾这笔钞票的贼,便是他泽北自己。
柜门开在贴近天花板的高处,不论是樱木花道,还是泽北,两人俱都一米九的身高,只能借助樱木花道平日坐着剥扁豆的小凳,才算够得着。泽北颤巍巍站直,一打开柜门,便看到猫头一张,扑面而来,做工粗糙的脸容上笑意莫测,双眼深邃,直勾勾对上他。
泽北心里打个突,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他想过了无数次,拿走他老子的棺材本后,迎接他的是哪一种结局。世间里的好事大都类似,悲惨之事却有千千万万种,泽北自然知道没有皆大欢喜的可能,只祈祷东窗事发悲剧收场后,自己不要死得太难看。
他终于还是将肥猫推在一边,掏出猫屁股后薄纸一张。存折上,那一串零似乎无休无止,金蛋般放出隐隐光芒,烫得泽北手心都渗出水来。泽北从来知道他们家不缺钱,但又哪里知道,他们家,岂止是不缺钱!
他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老爸樱木花道,每次捧着巨款,随意瞟上两眼,表情竟然淡定如斯,仿佛视之如粪土。也不禁赞叹起自己的老爸,花枝烤十年,也能挣来一座金山。然后又冒出很多怨怼——富爸爸在上,明明可以令自己当小开,如今却只落得在夜总会给人打工跑腿,囊中羞涩,落魄为贼。这命运未免太过不公了些。
泽北一时热泪盈眶,百感交集。因了这笔巨款,他终于放下心虚,理直气壮起来。动作也利索了很多,把存折塞进裤袋,又再次伸手,去抓柜子里的印鉴。
他太过专注,便没注意到门口传来钥匙叩门的声响,也未发现壁柜旁边,不知端立了多久的人影,待泽北再次抬头,便对上樱木花道一张灼灼然,英俊不凡的怒容。
所谓乐极生悲,泽北望着自家老子的脸,如遭当头棒喝,手也抖,脚也抖,脑袋彷如骤然断了信号的电视机,一大锅雪花哗啦啦地煮,煮得两耳嗡嗡响,什么主意都死在原地。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做不得坏事的,单是被抓现行后,这连自己都料想不到的生理反应,就十足要了他的命。
“花……花道……”
泽北面色惨白,唇里挤出几个字。抓着印鉴的手缩回来,伸进裤兜。是交出赃物,及时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恼羞成怒,“大义灭亲”?他万万想不到,二十年岁月,生平第一次“天人交战”、人生的艰难抉择竟然发生在当下,真是措手不及,半分准备也没有。只怪事先没有演习,划出应急方案ABC,否则也不会事到临头才傻眼。
他年纪尚浅,兀自在为人生关口踌躇不止,那边身为人父,阅历丰富的樱木花道却镇定多了,他一语不发,扫过泽北一眼,就掏出手机,拨起电话来。
泽北看得分明,他老子竟然在拨119。
“喂?……嗯,我要报警,家里发现小偷,嗯对对,小偷还在我家里,地址是……”
泽北已无暇再感慨人生如白云苍狗,他再不当机立断,便要被狠心肠的老子送去吃牢饭了!泽北手一抖,已从裤兜掏出事先便备好的武器,圆溜溜一个铁筒,迎面就向樱木花道那张俊脸喷去。
再然后是一声惨叫,发自先发制人的泽北。他还没得手,人已趴在地上,被樱木花道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像印度飞饼一样吧唧一声摊平,浑身的骨头都和肉摔做一团,不分你我,简直是上好的馅料。他抬眼,看见自家老爸愈发高大的形象,施施然在他身旁蹲下。
“嗯?这什么东西?”樱木花道拿过泽北手里的铁筒,充满好奇。
这是在夜总会上班的弥生小姐借给他的进口防狼器。
“无论是关东,九州还是四国产的色狼,都能一击秒杀哦!”
弥生小姐不知是否已猎狼无数,把宝贝塞进泽北手心里,笑得花枝乱颤。
只是泽北如今痛得说不出话,然而就算能够发声,他又哪里敢说?
“好奇怪……香水吗?”
樱木花道摆弄小巧的筒身,搞不清名堂,最后决定放手一试,举起筒身,对准泽北惊恐的脸蛋,嗤地一喷——
“啊——————”
樱木花道和泽北家的小小厨房,今日便第二次传出裂帛般的惨叫声。

“喂,我已经道过歉了啊,老子怎么知道那是防狼喷雾?做那么可爱,谁都以为是香水吧?”
医药箱啪地撂在地板上。樱木花道已经不耐烦。
泽北刚遭遇人生重大变故,缩在沙发一角,满面通红,泪流不止。
弥生小姐甜腻的嗓音犹在耳边,“这是最高级的辣椒素哦,会让人满脸火辣,咳嗽不止,就算施瓦辛格被喷到,也只能落荒而逃。”
这些绘声绘色的滋味,如今泽北一一尝到。眼泪不惜血本一片片从眼窝内奔涌而出,几乎能填满日本海,泽北已哭湿一整条毛巾外加一条袖子,如今他自暴自弃,也不再将脸藏在枕头里,僵尸般任樱木花道摆布。
还有被职业摔跤手樱木花道狠掼到地的肩膀和腰腿,如今在同一个加害者高举红花油,不算温柔的摆弄下,愈发传来歇斯底里的痛楚。这算家暴吧?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家暴!
千万种悲剧的结局,泽北知道,他不幸踩中了最悲惨的一种。
他仍旧说不出话,只把脸扭到一边,边拉长脸边赌气。
樱木花道熟练地拿毛巾给泽北擦脸,撩开他上衣,看背后那一片青紫。
“知道你小子爱哭,没想到竟然这么爱哭。二十岁啦,又不是两岁……哈哈哈,看你那个衰样……”
红头发男人一边擦着药酒,一边竟然毫无同情心地笑起来。
他明明知道是那喷雾做的怪!泽北对樱木花道怒瞪双眼,却想当然而划下更大片凄惨之泪水 ,这下他是当真连眼眶都红了。
花道笑得更厉害了,到最后干脆抛下药酒,捧着肚子在一边笑了个够本。等到他笑够,亦是红霞上脸,一双清澈的眼睛盈盈闪光。那张英俊的脸愈发年轻起来,还有几分没心没肺的可爱。
这个男人开心起来,便是这般可恨。
泽北猛烈咳嗽了几声,只盼望这喷雾终身有效,自己一辈子不能讲话。那便不用再同这个男人说话了!
花道又拿起药酒给泽北揉按淤血,这次却是温柔些了。
“哼,这就是报应吧。世界上那么多老子儿子,可是拿防狼器对付老子的不孝子,你一定是第一个吧!”
男人讲着讲着,却好像笑够了后,终于想起来生气般,真的生起气来,泽北才享受了片刻温柔,就感到后背传来痛的代价。
“竟然拿防狼器对付你老子,你这个臭小子是脑壳坏掉了?!要是被你得逞了,现在一副衰样的,不就变成我了?兔崽子,小混蛋,不孝子!”
花道咒骂了好一阵,也终于抹好了药,收拾好药箱,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房间。房门砰地一声响,表示一家之主目前心情不好,闯祸者好自为之。
于是只剩泽北孤零零坐在沙发一角,双眼各含一泡泪,目光茫然,惴惴等待着接下来狂涛般的命运。
时钟指向晚上八点半,平日里这个时候,正是花道的烤花枝生意最兴隆之时刻,繁忙往往持续至午夜,花道才会缭绕着一身烧海产的香气回到家。泽北自然是熟知这些,才会选这个万无一失的时刻动手,哪想到,老天爷这般开玩笑,把自己当小丑,排了场荒诞剧给自己看呢。
他现在稍稍冷静下来,脑仁清明,终于有余力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要么就此冲出家门,逃出日本,再也不回这个家。
泽北如此盘算着,他一想到未来,浑身就开始发抖。樱木花道平日积威之深重,泽北对这个冒冒失失,情绪如疾风般的父亲,恐惧哪里是一点半点。任泽北与他生活二十载,也猜不出叫花道的男人下一张是什么牌。
现在的泽北,反而感激起那罐可以令终结者落荒而逃的防狼喷雾来。若非他讲不出话,只怕樱木花道早已对他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裤兜里巨款的存折,已被花道搜回。之后他忙着嘲笑泽北的衰样,这件事却只字不提,却似已忘掉了般,泽北如此希冀。毕竟,花道并非是精明的人物,丢三落四,对他亦是家常便饭。
然而若他并非忘记,此刻正在房间中,养精蓄锐,盘算着如何整治他呢?
泽北展开想象的翅膀,胡思乱想,无边无际,悲观与乐观仿佛严冬与盛夏,在他脑袋里寒暑交替,纠缠不休。他又饿又困,忽冷忽热,难过至极。悲惨两字犹如永无止境,墙上时针每行一分,他就在这悲惨境地又前行一步,达至新的境界。在这自怨自艾中,泽北眼皮渐重,终于蜷起身子,沉沉睡去。





二、

香味扰鼻,泽北就在一片鸡蛋夹火腿的甜腻气味中自然醒了。
揉揉眼,对面时钟十二点半。二十层公寓外黑夜如水,繁星满天,原来时间如此之慢,还是同一天的午夜。
花道系着围裙,从厨房转出来,忙乎一阵,桌面便摆好一顿简单晚宴。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一如平常。
泽北抖抖酸痛的骨头,期期艾艾在餐桌旁坐下。
花道姿态闲适,抱着肩膀,半倚在桌边。
“饿了吧?”
所以就算午夜十分,也殷勤备下这满桌丰盛,如此拳拳父母心,令人何其感动!
泽北当然不会如此天真,他望着花道笑嘻嘻温暖的脸孔,试探伸手,去抓那盘颜色质地俱娇嫩的火腿炒蛋。
花道看出他意图,手指一挡,将盘子推至一边,反而递上一杯柳橙汁。
“嗓子好了吧?先润润。”
泽北接过橙汁,一口气喝下一大口,他知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该来的总会来了!
泽北又咽下大口饮料,才终于能够发声。不是喉咙难过,而是这内容连自己也不齿。
“花道,因为我……我缺钱……!”
花道睁大眼睛,倒是惊讶于泽北主动交待的坦诚。他虽然惊讶,却仍旧屏住了脸孔一语不发,因为这解释仍不够。
“上个月,老板的司机做手术请病假,老板就让我顶替上来,给他开车。”
泽北说完,偷觑了花道一眼。他果然把眉一簇,满脸写着不高兴。
在夜总会上班也不是泽北有得选。他念书差劲,高中毕业连一所大学也考不上,游手好闲在家。又不想给老爸去卖花枝,闲晃了一年,才勉强找到在当地夜总会里当服务生的这份廉价工。
能够给老板当司机,说起来,还算是一次小小的升职。
泽北也算机灵和现实,并未希冀未来就此铺就光明坦途。但比之满身油烟气,系着花围裙,像个欧吉桑般团团转,卖章鱼,他还是情愿给人当小弟,年轻人跑跑腿又有什么。见多识广。
但花道还是一心想令他子承父业。此时不高兴,也是想当然。
然后?
泽北仔细斟酌语言。
“本来我开车是绝对没问题的,你也知道,我十岁就会骑雅马哈,十二岁就开过卡车帮你送货,现在开开大奔也没什么难度。只是那天雨下得太大,头一天又没睡好,一个判断失误,哪想得到,就撞坏了人家的车……”
“撞坏了谁的车?”
“不认识……是个大佬吧。本来赔上保险就完事,可是对方不依不饶。老板说,这种人不要去惹,对方要赔,我们只能听话,否则后患无穷。他还说,损失我们一人一半,毕竟我是为了他开车。”
“要赔多少?”
泽北伸出五根指头。
这自然是笔巨款。花道脸色却缓和起来,好像刚才讲过的事没发生过一样。这无疑是绝境中一声天音,泽北不禁于焦灼内心升起一抹渺茫希冀。
花道终于坐下来,火腿炒蛋分作两盘,又添上满满米饭,推给泽北。泽北心头一颗大石当啷放下,顿时感到腹中如无底洞空虚,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花道望着他一盘饭消灭光光,才再次开口:
“那这笔钱你就慢慢还吧。给老板打工,每月扣下工钱,过个十年,也就还清啦。”
他若无其事说完,泽北却如遭雷击,茫茫然发怔,刚下肚的饭在胃里造_反,绞得他不得安生。
“花……花道,要还十……十年呢,我都老了,对方也未必肯等……”
他早该知道,这个不按理出牌的父亲,总会给他惊喜。
“噢,你说的我也想过。”花道不屑摆摆手,好像是说泽北忧虑太多,又没对策,显然年纪太轻,经验太薄。
“小泽现在在夜总会上班嘛。既然做司机钱不多,不如改行做少爷。给你老板打个招呼,他一定答应。嘛,毕竟你是本天才儿子,长得可不赖。做上一年,把债还了,说不定还有得赚。瞧,多好呀!”花道说到这里,把问题迎刃而解,高兴地一拍手,望向泽北,仿佛在等待褒奖。
泽北连指尖都发凉,这眼前人兴高采烈的脸孔,虽然明朗而好看,却分明是恶魔。
他本该站起来,大声抗争,斥责身为人父,却如此冷血无情,眼看自家儿子跌入火坑,不但见死不救,反倒忙不迭伸手倒推一把,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天底下哪有这种父亲呢。
还不如干脆断绝父子关系。然后离家出走,再也不回头。从此两不相见,恨他一辈子(>///<)。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吧!
若不是他隐瞒在先,偷窃在后,认为自己理亏,才落了下风,此时他才不会连话都说不出,仿佛又被喷了一剂防狼雾,脸颊喉咙都烽火燎原般烧起来,而眼底却有倾盆大雨在绸缪酝酿。多么可悲。
“儿……儿子去卖春,你就这么高兴?”
最终这一句,却是多么软弱无力。泽北出口即悔,这口气,分明就在跟对方卖乖撒娇。
花道站起身收拾碗碟,顺手抚摸泽北的头。他大概也终于觉得他可怜吧!
“啊,的确很丢脸,到时可不要说你是本天才儿子。”
恶魔!不是人!他怎有这样的父亲!
泽北后悔他竟然吃他做的饭,此时只恨不得吐个一干二净,一了百了。
这个男人,他根本便是没有心。亲儿养大二十年,被他如此憎恨,竟然不痛不痒,或是说浑然不觉?他可有尝过被人抛弃,被人嫌恶的滋味?他从来都不晓得吧!因为他是如此自我,冒失,粗心大意,只为自己而活,他人的挣扎、感情,全都不放在眼里。
否则,他又怎能看着儿子如此愤恨的脸孔,却无动于衷,甚至还露出些洋洋得意?
泽北却不知花道此时的想法。为人父的男人正在心里夸赞自己的英明呢。他的儿子,泽北荣智,继承了来自父母多少优良的基因,简直像拿筛子筛过,剩下的全是优点。唇红齿白,眉眼清秀,鼻梁挺拔得像一管笔。在灯光下,即便那脸孔是咬牙切齿的,也如此俊秀逼人,令人赞叹。做了少爷,定然会大赚一笔!
花道在心里点评完毕,去安抚泽北僵直的肩膀,被对方不情愿地甩开。
“啊,讨厌我么?”
花道似乎终于被自觉击中。但来自泽北的怨恨像打中了防弹背心,不痛不痒。
“不管你讨厌也好,喜欢也好。作为二十岁的男人,试一次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吧!因为人活着,就是这样残酷。”
这句话轻轻落在两人中间。作为这一晚父子对峙的落幕。

泽北躺在被窝里,思虑重重,不得安眠。这一天过得何其惊险,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狗血一大把撒下来,比八点档电视还不惜血本。他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收看起午夜档节目。
转了几个台,正在播新晋影帝的访谈,一位眉目如画中年人,风度翩翩,妙语连珠,逗得女主播在荧幕前花枝乱颤,令泽北想起夜总会里眼波妩媚的弥生姐。啊,为何凡是女人都定然要这般笑,仿佛从基因里带来,是种无法抗拒的法则。然而也不必如此刻薄,面对这绰号光源氏的日本第一美男子,便是电线杆也会笑得摇曳生姿吧。
但令泽北感兴趣却是那部大热门的戏,据说亲情主打,煽情矫情真情一锅煮,把日本人民感动得一片一片倒下。
《东京塔,父亲和我,有时还有老妈》便是这戏的名字了。
他默默记下,发誓要去看一次,即便心酸,也当做是对自己的讽刺吧。二十岁了,既然被人点名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也终于该直面这裹缠着自己,不得释然的问题了!
他就是好奇,感动了全日本的亲情,撼动了无数人的父爱,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他就是没见过,像个乡巴佬一样去参观,又能怎样?
不知和谁赌气,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关掉电视,重又匍匐进被子温暖角落,心底焦躁却未减半分。因泽北知道,樱木花道说的话,没有半分是作假的。他从来不恐吓小孩子,不讲狼来了的故事,也不会编派屋里打伞会长不高的傻话。泽北从小被教到大,对男人这一点,自是再了解不过。
樱木花道不会讲,不吃饭会被狼叼走。但他会讲,这次不吃,那么下次也别想吃。
于是泽北便当真饿了一个下午和整个晚上。第二天,抢过身边小朋友的营养早餐就往嘴巴里塞。
樱木花道不会讲,在商店里看到玩具不肯走,撒泼耍赖,会被警察叔叔抓走。但他会讲,“老子管不了你,让警察去管你吧!”
于是便真将泽北丢在区公所门口,让穿着短裤的小朋友和制服欧吉桑大眼瞪小眼。隔了两个钟头,这男人才如救兵般悠悠然现身。自然是被警察骂到臭头。
而也同样仿佛从基因中来,天底下的小朋友都终有一天会问起,“爸爸(或妈妈),我是从哪里来呀?”
于是父母们为了小朋友纯洁的心灵,绞尽脑汁,各出奇招,答案五花八门,小朋友纷纷从树上的果实结出来,从花盆的底处挖出来,还有河童送礼送上门的,或是坐敷童子摔一跤,分裂出来。
泽北曾经身为小朋友一员,自然无法免俗。某日灵机一动,便亮出这个问题考验大人。
“笨蛋,你当然是妈妈生出来的。”
“妈妈是怎么生的呢?”
这问题竟然将无所不能,仿如织田信长般随心所欲的樱木花道难住了。并且也许是窘迫的缘故,竟然连脸颊都红了。
但樱木花道毕竟还是无所不能的吧。隔一天泽北就被带到附近的宠物店,见证了一窝雪白小兔子出生的过程。
“看到了吗,同样的道理,你也和小兔子一样,是妈妈这样生出来的。”
这个过程,因为泽北的年幼,自然不甚了了。他只观察到兔子妈妈啃着青草,仿佛不知疲倦般,每时每刻不停地吃。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泽北都坚信,小朋友是妈妈吃了青草后生出来的。
这回忆固然温馨,提醒泽北的,却是不那么令人心安的事实。
樱木花道讨厌撒谎,他本人固然不撒谎,也不允许身边人撒谎。
或许是他不擅长撒谎,并且也不擅长分辨谎言吧!这男人显得很厉害,却和小孩子一样,每每轻易上当受骗,演一演戏,他便就当真了!若是被朋友戏耍,当做开心果,也就算了,于他也早成习惯,若是人家别有用心,骗财骗色,那就百发百中,躲都躲不过去。
所幸他自己也明白这弱点,被人骗多了,遇到大事也会苦苦思索,倒没有真的吃过什么亏。可是这不撒谎,也不许人撒谎的规矩,却在泽北这里铁则般死死定下了。
泽北愈想愈怕,人凄惶的时候,全身都抖起来,悲观亦愈是悲观,走在绝境深处,仿佛尽头有什么在吸引自己,明知那定然不是好物,却抗拒不了诱惑,一步步更靠近深渊。这绝望后愈加绝望的惯性,便是泽北现在的写照,所有不好的记忆,一时间全都像开化后的春水,一股脑涌上来了。
尽管在樱木花道天皇般的统治下,泽北仍旧为自己挣来过一段叛逆的青春。废话,不叛逆,又怎能证明自己年轻过呢。便是付出惨痛代价,也要做出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这就是十岁郎当,刚升入国中时代的泽北所信奉的信条。在这信条指引之下,十三岁的泽北决定去便利店偷窃。
此刻定有人在嗤笑了,在便利店当贼,日本的哪个惨绿少年没干过这一遭?这也仿佛是基因注定的,不可抗拒。但泽北想在这铁则之下,做些只有他泽北才想得到的事情。他的一班吊车尾同学,偷点心,偷漫画,偷三得利啤酒,泽北却目光独到,将目标放在了角落那一排,种类齐全的杜蕾斯上。
即便被抓到,至少也给人知道他泽北不是处男。挣回一些面子。
话题回到如今,泽北若谈起当年的 事情,必定也会嗤笑着说,“哈,老子怎可能干过这么缩卵的事情?”
但回首当年,十三岁的泽北被便利店收银员当场抓获,面对从口袋里搜出来的杜蕾斯浓情系列橘子口味,一口关东腔都不再流利。
“呜……是,是父亲让我偷的。要是不拿回家给他,父亲大人就不交学费,不许我再上学了!”
泽北便是那类会演戏的人。莫说这方面缺根筋的樱木花道,即便阅人无数的店员,也被这声泪俱下的表演激励得义愤填膺。于是通过电话后来领人的樱木花道,便被直接送进了警局。
泽北这一番影帝级别的表演,将自家的父亲生生送进铁窗,蹲了一整夜。第二日泽北见到他,还以为他会惨遭毒打,不成人样呢,毕竟他可是虐待儿童的无良罪犯!说起来,他的存心诬蔑,除了缩卵,也是在樱木花道另类的管教下,心存积怨而伺机报复吧!
可男人却是好端端地出来,站在眼前。大手一伸,泽北便以为要挨打。虽然父亲从未打过他,但他也知这次自己过分了,被打也是预料之中。
可那手却是抓住了他坐在身下的围裙。樱木花道系上了他最心爱的围裙,转身走进厨房做早餐去了。
这时泽北才想起来,原来他惶惶不安,已将自己饿了一整天。
所以这也是樱木花道家的铁则,一切都待填饱了肚皮之后算总账!便如今日那顿火腿炒蛋饭,十三岁的泽北,懵懂着吃完早餐,还不知那是道鸿门宴。
“为什么撒谎?”
“啊?”
试炼开始,泽北嘴角的汉堡渣尚未抹净。
“有胆子偷东西,就要有胆量承认。”
“啊?”
“做错事承认就好。把责任推给别人,算什么男人?”
“啊?”
这一番“算账”,算得竟然不是“偷”和“杜蕾斯”。樱木花道的另类管教,总令年幼的泽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你以为偷了杜蕾斯,就算是男人了吗?”
泽北还未体尝真男人的滋味,所以答不出来。
“你做的错事,就自己来弥补。昨天我交过的罚款,你要全部赚回来。明天跟我去卖花枝,卖不完五百份,就不用再和我回家,自己想办法去罢!”
卖花枝的惨痛记忆,由此种下。泽北成年后,宁愿做泊车小弟,也不愿烤章鱼,个中缘由,可追溯至此。想想,自诩为叛逆少年的泽北,穿着红底白条的俗气制服,手举油腻腻的烤花枝向路人兜售,何其没有脸面!他满身叛逆少年的骄傲,都在这一天破碎了。
那一日他卖花枝卖到深夜,周边店铺全部打了烊,他老子却铁了心要罚他,一直开着店陪他耗电费。卖出一枝,花道就在记账的本子上划下一道,凑齐五枝,便是个正字。天知道,他要写够一百个正字,这炼狱才能结束!这是二十世纪的文明社会日本,他却要在这恐怖男人的胁迫下,去做那卖火柴的小女孩。
午夜的街上就只有成对情侣,还有暴走族那些机车青年,都并非烤花枝的主顾。泽北举着手中最后二十份花枝,绝望地看着花道拉断电灯,准备关店。这个狠心的父亲,是当真要实现诺言,把自己丢下吧,直到他把自己欠他的全部还清。
泽北第一次有了无家可归,被决然抛弃的凄惶。这份滋味,竟然比他经过的任何痛苦与不甘,都令人害怕。
十三岁的泽北含着泪,抖着细瘦的身体,站在午夜寒风瑟瑟的街头。他如今终于明白,除了这男人身边,他根本没处可去,而他也原本不明白,他渴望去的地方又是何处。这个可怕的父亲,他的背后,竟然是他泽北唯一的容身之处。如果命运是如此编排,他又有力气说什么呢?这体认如此之深,如此之痛,泽北彼时年纪轻,却已有灵敏直觉,发觉这认知会伴随自己一生,影响自己一生了。
既然如此,就抛弃自尊,开口求他好了。泽北正这样打算着,花道却已来到身前,一把夺走那满满一把花枝。
“肚子饿死了,虽然吃得腻了,不过就拿这个当晚饭吧。”
他塞了几张票子在泽北手里,然后又把那只手在掌心攥紧。
“给你钱,不用找了。哈哈,终于能回家了,出——发——”
花道像傻瓜似地在午夜的空旷街头大喝,兴致高昂。泽北攥着莫名其妙得来的零用钱,只能被拽得跌跌撞撞,紧跟男人的步伐。
他用另只手按住发酸的眼眶,不让眼泪流出来。因他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输了,彻彻底底地输给这个男人。泽北咬住下唇承认着,然而这中间包含了多少不甘啊。
在泽北成年的至今,这不甘也仍旧如在心里做下巢穴的蚂蚁,时不时从窝里钻出来,啃咬他的心。他以为自己长大了,不再被人玩弄在指掌之间,到头来却发觉历史总在重演,这又是为什么?他以为可以摆脱这个男人的桎梏,不因他喜,不为他悲,不再像只可笑的人偶被他用那些看不见的丝线牵住,任其摆弄,却原来都是自己在妄想。
他还是这样稚嫩,连在对方心上留下道痕迹,想拼命寻条缝往里面窥视,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当真在意过自己?在对方那颗迷宫样的心里面,他泽北荣智,是不是至少有硬币那么大小的位置?
仅是这样卑微的渴求,他都做不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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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1 14:43:58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发!!!
先占位,后看文编辑

看文的叶子滚回来了——
看到“长篇,剧情缓慢”几个字,俺激动了,俺等着鸡蛋头的“大义灭亲”。
不过,不管泽北怎么蹦跶,花道的应对都总在情理之外,果然像凤阳亲说的,花道就是个迷银的叔。

PS:楼下小三哥,俺终于在乃上面一回了!
沙发 2010-5-11 14:43:58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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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1 14:48: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板凳~  
美人大手笔 勾勒人物的性格很深刻
这篇里面的花道多了几分成熟>///<
看似对儿子不够重视  在他嬉笑怒骂间又透出一股关怀

花道带泽北去看兔兔(爆><)分娩的时 忽然觉得花道可以去做启蒙老师了~

这一段似乎埋了伏笔   泽北只不过是花道的养子~吗?


楼上小叶子   原来你喜欢骑乘式~
板凳 2010-5-11 14:48:19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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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1 15:08: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东京塔!!!电影我看过!!稍后编辑

父亲花道和儿子泽北~好萌的配对>////< 其实一直很难想象花道作为成年人去照顾小孩的情形……

大概隐藏在严厉背后的是花道强大的爱吧。。。哈哈……小声问。。。小泽北压得倒他强大的花道爹么?爆
地板 2010-5-11 15:08:21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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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1 15:18:08 | 显示全部楼层
滚滚……
泽花很萌,俺一直莫名对泽北弟弟很有好感,真是一个又囧又强大的娃!

即便成为叔,花道,你也是一个迷银的叔,半点也没有改变。
5# 2010-5-11 15:18:08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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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1 18:27:43 | 显示全部楼层
昨天看完后一直处于托下巴塞鸭蛋吃惊状态,实在不晓得该怎样回帖……

为什么说吃惊了,因为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以及这样的文风。
当然年下+叔控+父子的前提,我居然本来幻想再次是青葱美好的少年爱,我是个sb,受精了是我活该。


强势+脱线的花道爹和卑微+狡猾的泽北小子。
大概是因为单纯弱势被人欺的万人迷美少年花道同人文看多了,这般把泽北压的死死的无敌卡密萨马神样(恶魔样)花道大叔,真是平生见所未见。
美人,为此我花了一晚加一下午又去重看了一遍sd漫画。
最后我不得不承认,如果花道是个爹……他就应该是这样强大的爹。
那些个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全部给俺面壁思过,为嘛阿花在文里总是被众小攻们蹂躏来蹂躏去!
明明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我知道再怎么求回和风翻译腔也只能被扇飞,更何况只两章俺已经爱上了这种抑扬顿挫,简洁生动,冷静犀利把文字压缩到极致的变体亦舒风。
为什么总是被尾巴撒嘛戳中萌点……
无论如何都要再次告白,我一直爱你,默默爱你,永远爱你。

ps1 养养养子……555……俺好想要禁忌父子恋
ps2 压倒花道的重任泽北他他他他来赛么?他来赛么?(其实不压倒也没关系,亲情文才感人)
ps3 东京塔的妈妈最后棒子剧情了,尾巴请不要让花道爸爸be
p34 作为20多岁还靠父母养着的废柴,我决定要向泽北tx认真学习努力养活自己。
6# 2010-5-11 18:27:43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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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2 09:14:2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面的泽北很有趣呢
lz写的花花的教育方法也很有意思呢
估计存折是小泽北的亲生父母流下来的
7# 2010-5-12 09:14:21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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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2 15:25:5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在做梦吗……
好吧,这是玩笑话,哥早就在某处偷窥过了~~嘻嘻嘻嘻
8# 2010-5-12 15:25:53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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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2 16:57:17 | 显示全部楼层
美人的文还是这么好看!!!文笔细腻,细节丰富生动,引人入胜

回头看开头说是长篇,暗自点头,积威之下的小泽要压倒强大的花道实在需要很长很长的篇幅来实现哇XDDDDD

我觉得那笔巨款来源不单纯啊恩恩
小泽妈死了吗?还是走了?
中年美男子明星我总觉得是仙道 爆~


从此两不相见,恨他一辈子(>///<)。
本来没太注意这句话,看到后面的表情反应过来后捧腹大笑XDDDD  好囧啊哈哈
9# 2010-5-12 16:57:17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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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3 08:54:0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的很有趣,一定要继续呀!
这样的花道爸爸,真的很像原著里面那总是出人意表、不拘世俗的强悍作风呀!
感觉上,花道有段神秘的恋情呀,每个月看一次的存折,是在看某个未知的人物每个月都打入的生活费吧?
小泽那想要恨爹一辈子的深刻感情呀,萌到让人言语不能了!
10# 2010-5-13 08:54:03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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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3 19:35:20 | 显示全部楼层
花道解决问题的手法还是那么的奇特啊!!小泽你这么不平不甘何时才能强大过花道爹啊。。。。话说你怎么直呼花道?为毛?是不是花道够另类的教育方式之一?
强大的花道!
小泽哥你慢慢扑腾哈~~~
11# 2010-5-13 19:35:20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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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0:15:45 | 显示全部楼层
LZ开坑了!!
我现在还陷在LZ的坑中==+
不过LZ出品必属精品
另外,问一下,LZ是尾巴吗?同一个人,两个ID?
12# 2010-5-15 00:15:45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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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6 09:0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泽北同学,真是个囧囧有神的娃儿。花道叔叔需要一个温暖强大的怀抱,而泽北同学似乎还沉浸在青春叛逆期里不能自拔。我泪,泽北同学你好歹也在某个时空里做过山王的王牌大将,意气风发不可抵挡,虽然现在穿越了,可是也不至于要做20+的拖油瓶还是白眼狼,我们家花道大叔的后半生还指望着你呢,要争气啊。或者LZ还有后备攻???
13# 2010-5-16 09:07:19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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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6 09: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再罗嗦两句,这里的花道和泽北,作为父子气场还真不合。泽北同学就是典型的外强中干色厉内茬,表面上张牙舞爪,内心就是个渴望爱与关注的loli =_= 对于花道同学这样野生放养的的教育方式,不能理解只会心生怨恨。很好奇LZ后面怎么让泽北成长起来。
14# 2010-5-16 09:14:06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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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6 23:29:40 | 显示全部楼层
黄山归来,继续更新。
此章有雷,事先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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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隔天泽北醒来,洗漱干净,照常去夜总会报到,给老板跑腿待命。
昨夜他噩梦连连,几乎未睡,早晨人爬将起来,也是黑眼圈两颗,形销骨立,状如野鬼。但在那第一道晨光撒在棉被上,泽北却有如受到来自主的启示,一下子便抛却烦恼,下定了决心。
当然不是樱木花道突然大发慈悲,下了道赦免泽北的懿旨,而是他泽北就要抱着这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态度活下去。要他凄惶不可终日,活在樱木花道的阴影遮蔽处,那是没得想。
花枝卖过了,面子丢光也就没什么可再丢。从小到大,泽北总共也卖出过几千份花枝。待到他上了高中,人开始长得高大,脸蛋也英气起来,这工作更是如鱼得水,只要专挑女性荷尔蒙浓厚的地方站,不到半天就能卖光五百份花枝,剩下半天还能额外赚得零用钱。
这又算什么!所以樱木花道眼见这招失灵,便又变本加厉,竟然要逼得他去卖 身了!
泽北看透自家老爹的伎俩,知己知彼,这颗心便安稳下来。这文明社会,总不会有逼良为娼的事。
所以这一天,泽北照旧哼着安室奈美惠的小曲儿去夜总会报到。

弥生小姐第一个将手袋摔到他脸上。
“小泽,你要是去隔壁打工,都用不着化妆了!”长长指甲直点泽北眉心。泽北苦笑。隔壁开了家吸血鬼主题酒吧,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幅尊荣,披上条黑床单,便是活生生德古拉了。
只是面前这女人没酒陪,便总找他做调情状,才是他真正烦恼。
因他泽北根本不吃女人这一套。
“这个,还你。”将防狼喷雾往弥生手里一塞。他怀疑她根本便用不到罢,这女狼面前,还有谁能成狼?
他很快绕过弥生,径直往二楼奔去。那里有间员工休息室,现在这个开张前准备时间,他约好的人定然在那里等他。
泽北一溜烟飞奔,到得二楼,扭开门,果然就见那人安静坐着,见他进来,话还未说,两人已如吸铁石般,啪地紧拥在一处。
“我好担心你!”
怀里人紧抓他衣襟,闷闷发声,却是情真意切,心痛入骨。泽北经过这一日一夜,仿若劫后余生,愈发觉得此前一切多么可贵,使力拥抱,差点没将对方搂得肋骨也断了。
怀里人姓深津,是泽北交往半年的恋人,两人恋情正浓,无话不说。因此泽北这打自家老爸棺材本的主意,深津也是知道的。从昨日起便坐立不安,编起各类家庭人伦惨剧的剧本来,就怕泽北东窗事发,有去无回,被他那如夜叉鬼般可怕的父亲生吞活剥,再滚上面粉炸成天妇罗。
他一整夜没得到泽北的消息,早起甚至破天荒去买了份朝日新闻,翻开社会版,从头细看到尾,幸好,这一日社会治安良好,日本没有血案发生。松一口气。
由此可见,泽北多么需要他这位亲密恋人。他对樱木花道的不满,全部一股脑倾诉给深津,去其精华,取其糟粕,中间免不了若干蒙太奇和艺术渲染。于是在深津心中,这位素未谋面公公大人的面目,早已如电视中的夜叉天王那般鲜明瞩目了。他必定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发起怒来会喷火,一伸手能令半个关东变作阴天。在泽北的世界里,也的确如此吧,樱木花道,就是权势遮天,横行无忌的暴君,把亲子泽北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两人相拥坐下,泽北把昨夜经历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深津叹一口气,握紧泽北的手掌,慢慢捂热。这安宁当真得来不易。
“都跟你说了不要去。以后,我们再想办法。”
口气里盖不住的疼惜,泽北很是受用。
“办法我可想过了。不如我今天就和老板讲,在二楼挂牌上班。不就是应付女人么,只要不是弥生,十个也应付得来。”
他好像突然想通了,点起一支烟,慢吞吞吐个烟圈。那个潇洒风流姿态,别说十个女人,就算加上历代早安少女,也能全部煞倒。
深津看得好笑。但他从不会豁然大笑,只是向上弯起嘴角罢了。
“你和父亲赌气,干嘛在我面前演。你要真去卖春,还不如我去,毕竟要你筹钱是为……”
泽北扔了烟头,一把抱住他。深津个子娇小,正好教他把头搁在人家颈窝磨蹭。
“当然是开玩笑。你不要糟践自己,我也不会赌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办法一起想,总不至于都是绝路!”
深津点头应允。他着迷于泽北年轻气盛,满不在乎的派头,扭转头定定看他老半天。泽北圆圆的眸子既深且黑,像两窝幽幽的池水,将人溺毙,此时神情专注,痴痴凝望,那白皙俊挺的脸蛋,简直杀死人。
深津在心里轻叹一声。
面上却作出笑容。“你说的,我都相信。只是你有了打算,必须要先说给我听。”
“那是自然。我不会再要你担心。”
泽北保证完,在深津颊上吻了一口,心满意足。他有这温柔恋人,仿佛人生也柳暗花明,看什么都不同了。放在以前,他可不会温言软语,装蠢卖乖,只为博得对方一笑。而如今,他在深津面前,又何止是收起纨绔气,简直连什么原则都失却了。
弥生骂他是蠢蛋,一朵玫瑰插在蹩脚花瓶里,贱价出售。他当下翻脸,把弥生花半月皮肉钱,新购入手的sisley唇膏,一掰两断。欺负女人,太容易了,只为报复她讥讽深津是蹩脚花瓶,泽北甘愿沦为没风度的男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看来,深津哪一处不是优点?弥生舌头恶毒,“不男不女,年老色衰,假纯做作”都是她赠送给深津,苦劝泽北回头的评价。然而泽北认为,这不过是俗者看俗的道理,愚昧之人,因不懂得发现美好,眼中世界也是灰白逼仄,少去许多颜色吧。弥生即是这样可怜。
一切都是缘分注定。一个在夜总会底楼当小弟,一个在二楼包厢陪酒做不出台的少爷。没撞见过几次,泽北却记住了这个人。深津眉眼平平,个头中等,再平凡不过的皮相,走出街,立刻就化在人群找不出了。在夜总会这集艳女妖男之大成的声色场所,深津这一身贫乏的色相,就如画家懒惰忘记了上色的半成品,走到哪里都寒碜,本是无论如何做不上少爷的。但也有客人喜欢他纤瘦虚弱的模样,加上深津性子柔和,逆来顺受,从不拂人意,也算是做少爷的一个流派,便一直落在风尘混口饭吃。
他有时穿男装,有时穿女装。男装是少爷统一制服,整整齐齐的西装小马甲三件套,据说是老板请来专人设计,立体裁剪精细,能将人衬得清瘦挺拔;女装便十分教人眼花缭乱,舞女裙,混搭风,大牌A货晚礼服,花样繁多,比起楼下弥生毫不逊色。深津骨骼匀称,脸盘巴掌大,套上女装,固然比不上弥生艳丽,却是再自然不过。若是不开口说话,谁也分辨不出他原是男儿身。
不像一般男子,长得再漂亮,异装后总有一丝挥不去的怪异,细看之下全是人妖。
泽北原以为著女装是工作要求,夜总会里,什么样的变态节目没有?后来两人渐渐熟悉了,才知道是深津自己喜欢。
泽北为深津感到心痛心怜。
他至今还清楚记得,两人碰面多次,话题也随便起来后,一日在走廊偶遇,深津急冲冲将他拉进更衣间要他帮忙试衣。
眼下经济不景气,各大企业年终如老处女的乳房纷纷萎缩,人人手里无钱,也连累声色场所门庭冷清。但泽北老板不甘营业额缩水,头脑灵活,打了不少主意。聘来专业杂志摄影师,要为旗下的少爷小姐拍一套特种行业时尚大片。制造眼球效应,提升竞争力。
深津便是为了这一椿,翻出全部家当,要选一套最上相的衣裳。
放在角落的男装备受冷落,深津一头扎进一座裙长袖短的收藏中,埋头苦干,忙碌好半天。终于打定主意,小心翼翼提出一件玫红色华伦天奴晚礼服来。
泽北正无聊吸烟,瞄到深津大浪淘沙后,最后落在手上的那件款式婀娜红毯礼服裙,指尖的烟头也跌了下来。
深津丝毫未察觉泽北满腔惊讶,外加半分尴尬。把礼服在身上比前比后,越看越喜欢。
“这件怎样?好不好看?这件应该最适合我。”
深津把衣裳在身前贴平,摆了个放不开的不专业POSE,向泽北征求认同。
好看么?啊,泽北此时多么恨樱木花道!他将自己教诲得华盛顿一般诚实,讲大话仿如跌落拔舌地狱,有生理性的阻碍。樱木花道那线条粗略的头脑定然不知,人生岂可尽由真理组成?!那样的话,世界早已走到末日了!
泽北张口结舌,狼狈不堪。因他确实吐不出“好看”这违心二字,只好再抛出根烟来,点着了掩饰尴尬。
他为无法撒谎的自己感到深深羞愧。因他辜负了眼前人的拳拳期盼。只因泽北亦开始觉得,他虽如世人一般俗,无法赞美男子汉搭配艳丽裙裾,眼前的深津,却实实在在,当得起这微薄的“好看”二字。
二十出头的男子平日里神情内向,低眉敛目,全不起眼。如今却神采焕发,眉梢眼角都蒙上一层莹然发光的喜色,仿佛变了一个人。他没有半分扭捏尴尬,提着裙角,在镜前坦然欣赏自己,一个面目平凡的普通男子,因心中隐藏之深的美梦得以呈现,他平日埋在土下蒙尘的魅力,竟如一朵花般绽放了。
泽北从此不再为深津心痛心怜。

老板做事雷厉风行,把旗下大帮人拉到摄影棚,点上镁光灯,嘁哩喀喳地全拍好。那一辑硬照登上杂志,果然引起社会话题,既有深沉学士研讨起同胞在特殊行业生存现状,更有普通人猎奇,喷吐口水形成热门大讨论。泽北老板自然心满意足,制造效应,赚得钵满盆满。
而深津穿著枚红色华伦天奴晚礼服,身姿S形的玉照,想当然而,既没登上杂志,连夜总会前的星光走廊,也未能赢得一席之地。
泽北事后知道,辗转找到当时杂志社的摄影师,将底片讨了回来,塞给深津。
深津将照片洗了,放大成巨幅海报,贴在更衣室衣镜旁。还洗出一张一寸小照,作为谢礼送给了泽北。
泽北将小照塞进钱包深处,这便是两人定情之物。

今日夜总会生意清淡,两人都有大把空闲,老板更不知所踪,泽北乐得不用跑前跑后伺候人,一直和深津躲在更衣室里,搂搂抱抱,耳鬓厮磨。
弥生跑上来楼来撞见,又忍不住嘴巴发贱,不毒舌不快活。
“小泽——”尾音妩媚拉长,代表这女人将机锋藏于下文,不小心应付便只等被戳刺得体无完肤。
“弥生一直好奇,你到底是喜欢男人多些,还是喜欢女人多些。要做homo,就找个公的。要不是,就找个母的。干干脆脆!看你现在,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不像是爱男人,更不像是爱女人,真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说罢,也知道泽北必定发怒,一扭身,就开门逃下楼去了。虽然狼狈,可看着深津那娘里娘气的扭捏样,就是不吐不快!
泽北眼看追她不上,只好回头忙不迭安慰恋人。
“才不要理那个疯婆子。你的好,我知道就行了。”
深津遭人讥讽,眉目只是愈加收敛,也看不出有几分伤心。泽北更是着急,搂着他到镜子旁的海报前。画中人坐在林间池塘边,玫红裙摆如鱼尾散开,轻施薄粉,嘴角含笑,一幅姣花照水图。人不算美,意义总是美的。泽北终于学会欣赏。
“我泽北发誓,一定会弄到手术费让你得偿心愿。到时你穿上这条裙子,一定会更加好看。”
这一番安慰比什么都管用。深津立时展眉,扭过身在恋人嘴角印一个轻吻。两个人缠在一块,又是一阵肉麻。
只是泽北知道,这番话说得轻松,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了!他处心积虑,计划好老爸不在家的时辰扮演一回怪盗基德,劫富济贫。若是那日得手,便立刻带深津去东京做变性手术,得偿恋人毕生心愿。这一招便叫做先斩后奏,至于之后东窗事发,樱木花道会如何料理他,泽北却三七二十一,双眼蒙蔽,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不但未得手,还编出了一个“得罪黑道大佬” 的弥天大谎,令他老爹深信不疑。若是樱木花道如寻常父亲一样,这个危急时刻定然伸出援手,救亲儿于水火,那泽北上策未行,下策也能达到目的,拿着这份诓来的救命钱,也一样可当做恋人的手术费。只是事后的惩罚就更要翻倍了!
然而泽北一只虾米,终究赢不过樱木花道天皇般神威,他苦心盘算的种种,皆被他老子一句“去卖春”,尽数打碎,全盘落空。
恋人的手术费至今空无着落,泽北只能打消主意,叹一声人生豪迈,重头再来了。

这一番苦思,泽北只埋在心里,直到凌晨下班,脑中已转过千万念头,只教他发疯,却无一能派上用场,只好回家吃饱睡足,烦恼事留给明天了。
走下楼,一楼那一群莺莺燕燕夜总会小姐,正以弥生为中心,大谈八卦。
这般唧唧喳喳,信息量丰富,泽北只从众人身边走过一遭,已被迫梳理出个大概。
今日夜总会大老板行踪成谜,无心经营,原来是偷偷接见了娇客。小姐们一番添油加醋,着力加工,这位娇客已从流言走出,活脱脱跃然纸上。
据说是身材高挑,不输给泽北。脸蛋英俊,不输给泽北。气质清新,不输给泽北。笑容灿烂,不输给泽北!
泽北一次次接受小姐们飘过来的眼波,生猪肉般称斤论两,挑肥拣瘦。几乎落荒而逃。
幸好小姐们立刻转移了参照物目标,令泽北缓回一口气。
原来这红尘,除了自家老板,还有另外一只未婚好男人,硕果幸存。小姐们齐齐叹一口气。
这言外之意,泽北虽然皮相不错,却尚是黄口小儿,远不值托付终身。泽北感谢上帝。
弥生最后开口道,“都是无用的花痴罢了。这个神秘红头发帅哥,分明和大老板有奸情。看大老板平时里风度翩翩,今天却对人家上下其手,猛吃豆腐,里子面子都不顾了。这世上硕果仅存的好男人,不是有生理隐痛,便都是HOMO。一句话,老天对女性真是不公!”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结语说罢,小姐们心情沉痛,纷纷沉默不语,仿佛被残酷的真理打破幻象,从此失却希望,行尸走肉般活在世间了。
这边泽北更是如遭雷劈,两股颤颤,若不是扶着身畔不知谁的肩头,就当下化作一滩泥,抵抗不住万有引力流在地板上了。
他人不知那红发帅哥姓甚名谁,他泽北又怎可能不知道!除了自家老子,全日本还有几个红头发帅哥?姓甚名谁,樱木花道是也。他泽北命里注定的克星,专打他泽北的奥特曼是也!
怪,只怪他头脑太昏,竟想漏了这一层罢!他又怎能忘记大老板和自家老子原本关系匪浅,却贸贸然将老板编排进来,织造谎言。如花道找到老板求证,这所谓“撞到大佬座驾要赔钱”的西洋镜只怕一戳便穿了。花道生平最恨被人欺骗,他命休矣。
只怕如今,樱木花道正等在家里,磨刀霍霍,只等他回来便拿他开刀,掀起血雨腥风,一整家纲呢。
这打击之下,泽北脸如死灰,仿若末日降临。现在这个当口,他就是一心一意祈祷日本沉没也来不及了。
泽北失魂落魄起身就走,浑然不知方向,所幸被人及时拉住,才没撞上吧台酿成血案。他茫茫然回身,看见的是名叫仙道彰的夜总会老板。那一张俊俏至极的脸孔上,仿若狐狸般狡猾的笑容施施然绽放。
“呦,你先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tbc--
15# 2010-5-16 23:29:40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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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6 23:3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幸好我先戴好了避雷针 小泽不仅不待见他花道爹爹 居然先出轨了
深津是伪娘?还是只是异装癖?
这个娃儿想压倒他爹越来越远了~~~~>///<
仙锅这个灰(认为他只能灰了 远目~) 要狠狠的压榨小泽!或许可以潜规则了他@-@!
16# 2010-5-16 23:39:47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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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8 01:33: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总觉得,小泽儿被自从被井上大神创造出来后,从被仙道拼错名字,被牛哥忽视实力,被小花欺负,自此摇身一变就成为最受欺负最委屈的小攻,搞得小泽儿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就是嘴巴觉得老高、眼泪汪汪的小媳妇模样……不过这才是稀有攻的魅力所在,是小泽最吸引人的地方。
小泽的年下之路,看起来似乎还漫长的很那。我有预感,这篇的篇幅会不会像《心之彼岸》看齐?

PS:美人儿去黄山一游了,可否看见10元一根的黄瓜30块一碗的稀饭?爬山很累人,不过翡翠谷我真的很喜欢,风景特别漂亮,有生之年一定要再去个十次八次。
17# 2010-5-18 01:33:28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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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1 13: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呦,你先别走。我有话和你说。”小泽你自求多福吧!
我虽想帮你,可没那个能力呀!不如——
你去求求foxtail ,这斯是掌握你生死的大作啊!
如果你讨好了他,不仅你好过了,我们等的更新也出来了!
更新吧 更新吧 更新吧我死也要在这里仰望!
话说,我第一眼瞅见“深津”二字心里就咯噔一下,莫不是……
结果小泽还真是同志。
就算看到了还是不敢相信,毕竟CP是泽花可小泽的对象却不是花道啊!
我还真被楼主的才能之意外,或者说是空袭更好?总这,我是眼花了心乱了!
花了仙花的奸情,乱了泽北怎么移情自家老爹……楼主救命吧
18# 2010-5-21 13:12:27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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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2 19:59:31 | 显示全部楼层
萌了夜总会老板仙道,太有存在感~~
心里忍不住想要炮灰泽北,让花花跟仙道算了
19# 2010-5-22 19:59:31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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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2 22:57:50 | 显示全部楼层
多有思想深度的育儿方式啊~~~
另外,打是疼骂是爱,多打多骂才恩爱~
20# 2010-5-22 22:57:50 回复 收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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