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征文][流花/洋花]《The Sound of Silence》by 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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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 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  

当流川枫察觉的时候，他与樱木花道之间已经只剩下沉默了。


流川无法清楚地回忆起两人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只是在他意识到的时候，樱木就已经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与自己的性格完全不同，记忆中的樱木从来就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流川的眼中，无论是在开心的时候，还是在愤怒的时候，是在兴奋的时候，还是在伤怀的时候，樱木似乎总能轻易地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

狐狸，狐狸，你听我说噢，洋平他今天……

啊——为什么又是你赢？！这，这球一定有问题！不然本天才怎么可能输给一只狐狸！

哇！赢了！赢了！狐，狐狸，你看到了吗？我们是第一！第一！

喂，狐狸呀，你说晴子小姐喜欢的究竟是谁呢？我……

有的时候，流川也很客观地想，其实这个红发的大男孩可以说是显得有那么一点点聒噪的。仿佛有着永远说不完的话，表达不完的情绪，那么纷纷扰扰地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许多片断在流川的脑海中流转，最终定格在四月天里，站在缤纷的落樱中的樱木那张绯红的脸上。

呃，那个，狐……狸，我……我喜欢你！

坐在餐桌边的流川突然意识到，原来对于樱木那些聒噪的话语，自己的记忆竟然是从来未曾褪过色的。

这个白痴！总是把感情这么直接地用语言表达出来。他难道就从没想过要稍微掩饰一下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流川明白，在为对方的直白感到困扰的同时，自己的心底还是情不自禁地涌起别样的情绪。流川始终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种仿佛饮下清泉般的淡淡的感觉。他原以为，自己会有很多的时间慢慢去寻找到一个适合地词汇来描述这种感觉，可是现在……

流川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厨房里的红发大男孩。此时的樱木就象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正在做着两人份的晚餐。这样的场景流川在共同生活的这些日子里早已熟悉。就算是合上双眼，他的脑海中也会清晰地浮现出男孩忙碌着的样子。其实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幕，只是现在由于樱木的沉默而有了些许不同。

记得第一次看到樱木做饭的时候，眼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不太信任的目光，惹得红发男孩生气地一边大嚷着“死狐狸，你这是什么表情，怀疑本天才吗”，一边随手冲自己扔过一个新买的闪亮的盘子。一场狐猴大战险些就要在小小的厨房中上演。

而当流川吃下了第一口樱木做的食物的时候，他想起了洋平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其实樱木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他不得不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一阵疼惜涌上心头。那一天，一向不善言词的流川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埋头把桌上的食物吃了个精光。整个过程中，樱木都摆着一张“管你爱吃不吃”的脸，可是，流川还是注意到了，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刻意掩藏着的欣喜与得意。凭心而论，樱木做的食物并不精致，但流川觉得，那至少是值得期待的。怀着这样的心情，每一天，流川默默地品尝着樱木的手艺。

他以为，就算不说，其实樱木也是了解他的心情的。他也相信，就算嚷着“本天才只是不想被人告发虐待动物”，其实樱木也是喜欢为两人做饭的。

可是，他真的喜欢吗？流川在看到樱木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发愣时，不禁这样问自己。

用了比平时多得多的时间才做好晚餐，樱木把几样简单的菜端上桌，在自己和流川的面前分别摆上了一套餐具。然后，在伸出手准备去为流川的碗添上饭时，樱木的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流川注意到，樱木又走神了。流川想着“还是自己来吧”时，樱木停在半空的手又动了起来，先他一步拿起了碗。

饭盛好了。樱木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食物，连眼也没有抬一下。流川想说些什么，可是终是没有开口。看着桌上的菜，流川一点食欲也没有，他甚至连筷子也没有动一下，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樱木，看着他把碗里的食物拼着命般地吞进肚子里。桌上的菜被樱木一个人吃光了。

流川猜想，这次一定会听到这只红毛猴子生气地冲自己大吼了，然后两个人可以痛快地干上一架，那么，说不定弥漫在两人之间的诡异的沉默气氛可以就此打破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樱木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甚至连一声抱怨冷哼也没有，只是用很深沉很深沉的目光向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拿起他的碗，走进了厨房。他端着依旧是盛满饭的碗，呆呆地站在垃圾筒前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把饭全部倒进了张着大嘴饥饿地等待着的圆筒里。

流川呆愣在原地。樱木刚才那一睹，让他感到一阵揪痛从左侧的胸腔中传来。那个似乎在看他，又好象在透过他远目的眼神，以及连他也看得出来的深埋在眸子底层的痛苦，让他感到既不忍，又愤怒。究竟是为什么？沉默无语的樱木让流川感到陌生，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为什么……

流川在心里反复地、大声地质问着，感到莫可名状的焦躁感在翻涌。墙壁仿佛正从四面八方向他压迫过来，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每一块骨节都在疼痛……好难受！

猛一抬头，流川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卧室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来的，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流川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停留在床头那盏壁灯上。壁灯的样式很简单，昏黄的光线仅仅能让周围染上一点接近亮色的暧昧。

起不了什么实质作用，但如若开着，却扰人清梦。这是流川第一次看见樱木打开这盏安置在两张床之间的壁灯时的真实想法。

“本，本天才是怕你这只狐狸怕黑，所以，所以……”樱木的眼神游移不定，涨红着脸拼命地找寻着借口。在对上流川投去的揶揄的一睹时，红毛的猴子飞快地冲上前，“啪”的一声把灯关上了。那一晚，嗜睡的流川一直没有入睡，不断地听见旁边那张床上传来辗转反侧的声音。直到自己轻轻地爬起身来，默默地把壁灯再次打开，让昏黄的灯光填满一室之后，流川才得以象以往一样安心地睡去。

后来，微弱的光线每晚都亮着，一直持续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卧室里的两张床换成了一张，夜晚长明的灯光也就消失了。

只是现在，它又亮了。

流川看着躺在床上的樱木。他睡在自己的那半边床上，高大的身躯此时却蜷缩成了一团。枕头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好象那是他唯一的依靠。流川看着这样的樱木，心又是狠狠地一抽，连带着开始对他怀里的枕头产生了忿恨的情绪。他在自己的一侧床上躺下，伸出手去想象每一次一样把红发的倔强又爱面子的大男孩拥入怀中。

可是，手却在即将触及对方的一霎那，停住了。

流川倒回自己的那半张床，仰躺着，如夜般幽黑的双眸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要把那一片暧昧不明看穿。他简直不敢回想，刚才就在自己打算拥抱红发的男孩时，他听到的对方在这段时间里唯一对他说的一句话：

不，不要……流川……

唯一的话，拒绝的话。

阴霾浸入纯黑。流川感到自己正在被一种晦暗的情绪吞噬。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事？在他没留意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已经发生了……

流川嗅到了危机。

在流川睁开眼时，樱木已经不在卧室里了。仰躺在床上，他拾捡着脑海中零碎散乱的记忆。果然是因为睡不好吗？他觉得当自己要去回忆些什么的时候，总是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索性一个翻身，他趴在了樱木原本躺着的那半边床上，头深埋进被单间，大口恣意呼吸着属于另一个人特有的如阳光般的清爽气息。一颗烦乱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

流川半眯着眼，支起头，闲散地扫视过属于他和樱木两个人的房间，眼睛却在目光划过床头柜时骤然睁大。那里原本放着一个小相架，相架中夹放着一张他和樱木的合影。这张照片原是樱木坚持要放在那的，问起他原因时，他憨笑着说，洋平觉得这张照片里的他们两个人看起来是最幸福的。听完他的解释，流川明白了这张相片对于樱木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没有对樱木说明，可是，流川也喜欢上了床头这张相片，他常常凝视着它，偷偷体味樱木所说的“幸福”。

可是如今，相架里空空如也。

流川感到一阵少有的慌乱。他跳下床，试图寻找那张相片。很快地，他发现原本堆放得颇为整齐的衣柜现在竟有些零乱，还多出了不少空间。在衣柜旁，安放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樱木要离开这里？！为什么？是他自己一个人离开吗？还是……流川为自己瞬间产生的念头而愣在原地。

从楼下传来的门铃声惊醒了流川。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向房间外走去。当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时，流川看见樱木已经把门打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步入大厅。樱木定定地看着男人许久，在对方轻柔叫了一声“花道”之后，他身子前倾，枕上了男人的肩头。

流川的怒火刹那间高涨。

这就是原因吗？你终于觉得还是他比较了解你吗？所以，在你大剌剌地侵入我的生活之后，就这样突然决定和这个叫水户的家伙离开？！

流川狠狠地踹了楼梯扶手一脚。“嘣”的震动声在空气中扩散。他愤怒地转身就走，没有看见樱木投向楼梯口处的茫然又哀伤的眼神，和水户若有所思的表情。

流川沉默着，坐在曾经属于两个人的床上，看着房间中的樱木收拾着最后的行李。樱木就这样缓慢地，略带迟疑地来回动作着。明明就当着自己的面，红发大男孩却视若无睹般，目光始终未与他直接接触，就算是面对自己，目光也只是匆匆扫过，未曾停留。流川感到炙热的怒火在胸口中沸腾，燃烧，仿佛要把他从身体的最深处撕裂，焚尽。

白痴，为什么还不说话？！平时不是总说个不停的吗？！明明就是你笑着说，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也不要紧，因为你会代替我说，因为……你听得到我心里的话！

流川跳了起来，他想要和眼前这个红发的大白痴打一架，他要让他明白，此刻的自己心中是多么的痛苦，痛苦得几乎就要窒息。如果他了解了这一切，会留下来吗？愤怒地吼出“白痴”两个字，冲到大男孩的身后，流川的拳却未能出手。因为，他注意到了背对着自己的人佝偻着原本高大的身形，双肩微微地颤抖着。越过大男孩的肩头，流川看到一张照片正攒在樱木的手里。

照片中是两个同样高大的男孩。其中那个有着一丛火般燃烧的红发的男孩笑得灿如艳阳，一手比着代表胜利的“V”形，一手从身后紧紧圈住另一个黑发男孩的颈项，黑发男孩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是眼里溶进了一片柔和的浅浅笑意。

一阵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小心翼翼地走到男孩的面前，看见琥珀色的眸子里早已噙着泪滴，只是因为强忍着，而一直未滑落。流川痛如锥心。

“别哭，白痴……留下来，好不好？”自己轻声细语的同时，一颗泪终是溢出了囚禁的眼眶。流川慌忙心痛地伸手欲拭去滚落腮边的泪滴，却见晶莹如水晶的泪穿过手掌，溅落在地上。

流川怔愣当场。

红发的男孩攒紧相片，不堪重负般地跌坐在地上，挂泪的脸深埋进双膝间，失声痛哭，反复呢喃：“不要……骗子……不是说好了吗？沉默不要紧，不说那三个字也不要紧，只要永远陪着我就好，永远……不要，流川，不要离开我……”

一刹那间，散乱的记忆重新组合，在脑海中闪过。白炙的车灯，散落的花瓣，女人的尖叫，纷乱的脚步，困难的呼吸声，传遍全身每个骨节的剧痛，还有在空中旋转陨落的指环。指环折射着灯光，内面的镂文清晰可辨，最后深深镌刻在流川视网膜上的只有那三个字：
枫、爱、花！

仰天闭目，流川克制着翻涌着的情感，却只感到比那时还要强烈的疼痛在左侧胸膛炸裂。他单膝跪下，想伸手给予心底挚爱更胜于自己生命的红发男孩以支持，手却最终穿过了对方的肩头。

怎么样才能让你不要哭泣？告诉我，我该怎么样对你说：看着你这样，我更难过？我该怎么样跨越横亘在你我之间无法打破的沉默？谁来帮帮我？

仿佛听到了他的祈求，一只大手坚定地覆上颤抖的肩头。

“花道，你知道看见这样的你他会有多难过？”

“我……我知道……我都知道……呜……”

恋恋不舍地目光始终追随着红色的发，看着男孩在走出门口时回眸，看见那一睹中浓浓的眷恋和深深的情谊，还有那回护着他的坚实的手臂。门，悄然合上了。胸口有了空洞似乎就难以填满了。流川捂着自己的左胸，静静地坐在大厅中，沉默无语。

门突然又开了。流川抬起头，再次看见那张平和又坚定的脸。
“流川，这次就请把花道交给我吧。我会让他幸福的。”语毕，深深地鞠躬。

一刹那间，流川又想起在樱木向自己告白的那一个午后，眼前这个虽然长得比自己矮了不少，但气势却完全不输自己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一场让人感到酣畅淋漓的拳脚相搏后，向来表情平和的男人与自己并肩仰躺在天台上。两个人一直沉默无语。在时间流逝中，耳边突然响起仿若叮咛的话语：“以后花道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他幸福，不然，我会把他抢回来的。”

那天的天空很蓝很高远，流川看见男人的眼里也揉进了一片柔和透亮的蓝。

一瞬间，空洞的心溶入一片蓝意，被填满，变得柔软。流川深深地一鞠躬，诚恳地对眼前的人说道：“花道，就拜托你了。”

水户直起身，光影间恍惚看见一个黑发素颜的高大男孩带着少见的淡淡笑意消失在一片蔚蓝中。一枚银色的指环跌落在男孩消失的地方。水户拾起指环，仔细地端详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入自己的怀中。总有一天，他会将指环物归原主的，但是，在此之前，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水户合上了大门，坚定地走向远处那个孤独的身影。拥有了两个人的力量和两颗怀着共同心愿的心灵，水户相信，他有能力好好守护住他们的红发大男孩一生的幸福……


我，曾经习惯了沉默无语，但深埋在胸中的情感无时无刻不在翻涌澎湃，最终，就算千言万语也不过是只有那一句我最想告诉你——花道，我，爱你！


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 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注）

(人们无声无息地交谈，字字入耳却不需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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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The sound of silence》, sung by "paul si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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