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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日征文]《人鱼》by 柳川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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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6 22: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四处张望,用脚走路对我来说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叫做花道。全名是樱木花道。

生活在神奈川海底部的水晶宫里。
我已经走了三天三夜了,没有停过一步,没有进过一口食物。
我是一条人鱼,头发,眼睛,嘴唇还有尾巴,都是红色的,最鲜艳的红,就像火焰一样。

彰和我相反,有着最纯净的蓝色。
蓝色是海精灵族的标志。他有,我没有。
彰拥有最高贵最纯净的人鱼王族血统。而我也没有。
我在人类的土地上寻找着彰的踪影。
彰从小就爱笑。除了在我面前会收敛点。
我说过,彰的刺猬头再配上那恶心的笑容,简直难看死了。
彰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彰总是只叫我单名“花”,从不叫我“花道”。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欠揍地笑。
彰说他的身体比我长,是可以保护我的。
每次听彰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都会挖鼻子瞪眼睛,大吼大叫地说天才是不需要人保护的;但心里总是乐呵呵的,然后放足了胆子和他游进人类的沉船里玩。
彰没有食言,他确实保护了我。

我脖子上用头发系着的龟壳碎片可以作证。
我和彰熟悉水晶宫的一切,包括大大小小的密室和隧道。
有一次,我们不小心游进了地牢,那里囚禁着一个女人。她和我们不一样,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面前,肉色的尾巴已经毫无光泽,许多地方的鳞片都脱落了。她是她是伟大的预言家,她说我和彰应该趁早离开人鱼王国,否则我们中的一个一定会有灾难。

我惊奇地问她为什么。彰却拉着我游走了,因为他很肯定地说她是个疯子。
后来我去问过父王,父王说她是一只血统极其肮脏的人鱼,甚至有一半巫女血统,她呆在我们的王国里,经常疯言疯语,说着她无聊的预言……后来,关于这个巫女的记忆在我的心里渐渐淡去。

在水晶宫里,只有一扇门,我们用尽了所以的钥匙和咒语都打不开。父王说,我们还太小,可是总会等到门开的那一天。
于是我们等待。
我茫然地在大街上走着,已经第五天了。
我担心是不是真的要一个人在人类的地方生活。
记得我和彰在海里的时候,对人类的东西是极有兴趣的。
我们常常游进各色各样的沉船里去,以满足对人类的好奇心。

其实我们和人类长得差不多,只不过我们没有双脚。父王说,我们是可以拥有双腿的,不过现在还太小。

有一次,我们在一艘沉船里发现了一些人类的照片,彰指着一张照片说,以后要娶的姑娘一定要和她一样漂亮——那确实是个迷人的姑娘,乌黑的长发打着卷儿披在双肩,深黑色的眼珠,还有丰满艳丽的红唇。

到今天为止,已经第三次遇上追杀我的妖精族了,没有彰,我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我念着咒语变换了容貌,干脆连性别也改了——乌黑的长发打着卷儿披在双肩,深黑色的眼珠,还有丰满艳丽的红唇。

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会干这种傻事。变成别的男人不就行了,干嘛要画蛇添足呢?——看来天才脑袋也有发钝的时候。

我和彰99岁生日的那一天,父王带着我们,亲手推开了那扇用尽钥匙和咒语也打不开的门。

屋子里满是千奇百怪的海蚌。
父王说这些海蚌都是为我和彰生长的。然后他教我们织网,每织一小段还要穿入海蚌嘴里的一颗珍珠。他说如果我们每天来织一小段,然后穿上一颗珍珠,这样坚持十年的话,我们就可以获得拥有双腿的权利。

我和彰都很开心。
因为并不是所以人鱼都能获得这样的权利。
有了双腿,就意味着我们可以上岸,去尽情探索人类的世界,而不是仅仅限于我们在沉船里所看到的。

于是我和彰都急忙在海蚌周围找了一段细线,开始织网。
彰呢?
会不会还没上岸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会!我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说过要保护我的。本天才说不会,就一定不会!!

他一定是被海浪冲到了别的地方,我想。
我和彰每天都忘不了织我们的网。
那时候,网已经由小段小段连成一小片了,珊瑚胶和紫水晶做成的细线和千年海蚌嘴里的珍珠显得格外璀璨。每天织完一小段网,再穿好了珍珠以后,我们就交换了网,“一,二,三……”地数着彼此的珍珠颗数。

到了第三年的时候,彰不再给我看他的网了,我们甚至从此没在一起织过网。
我不明白为什么。
现在是人类的夏天了。
我感到无比燥热。
虽然学过人类的语言,可我并不敢和人类多交谈,尽管这不合我的个性。他们的表情总是很冷漠,不如我的热情;即使笑起来也多半透着一种诡秘,不如彰的欠揍。
彰,你在哪?

我和彰109岁的时候,全宫上下为我们举办了成年仪式。仪式上,父王检查了我们织的网,然后回应了我们一个最欣慰的笑。
我和彰顿时舒了口气。
我们按照父王的命令,把尾巴浸泡在圣水坛里,然后缠上了各自的网。
一小时以后,阵阵楚痛向我袭来,这是蜕变时的感觉。
彰紧紧拉着我的手,笑着说:“花,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开心地笑了,有这样的哥哥真好。
我忍着痛,闭上了眼睛。并不知道这竟是彰最后一次叫我“花”了。
人类的夏天开始下雨了。
大滴大滴的雨点,真的好凉爽。可是雨停后——
太阳依旧辣得刺眼。
彰,你一定也看见太阳了吧。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岸边上——一个人。

只记得似乎是妖精族联合水怪来攻打我们了。妖精们凶猛地射着利箭,巨龙盘旋在水晶宫上方,企图找准时机把我们的宫殿掀个底朝天。我和彰被父王的警卫队保护着,送了上来,许多士兵都被箭射中了,周围海水红了一片。还记得父王给了我们一只大龟壳,让我们远离大海,等安全以后再乘着龟壳回来。

“彰!”这是我第四十八遍叫他的名字,依然没有人回答。我急了,猛地站起身,这才发现尾巴不见,用来代替尾巴的,是两条麦色的腿,和人类的一模一样。
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我沿着岸边,晃晃悠悠地走着,寻找着彰,一不小心,脚底被划破了。

低头一看,四周竟有许许多多的龟壳碎片。这才回忆起来,快到海面的时候,彰用龟壳替我们挡住了妖精们射来的箭。
龟壳碎了,彰也不见了。
望着越来越浑浊的大海,我知道战争愈发激烈了。我站在海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为同族人做了祈祷,然后捡起一片龟壳碎片,拉下了一根红色的头发,把龟壳系在了脖子上。向逆着大海的方向跑去。

已经走了七天七夜了。
陆上的太阳让我感到了灼人的疼痛。浑身都干燥得厉害,第一次离开水这么久。
一阵头晕目眩。
彰,你到底在哪?我支撑不住了。
醒来的时候,迎接我的是一双慈祥的眼睛。
“你醒了?”一位胖乎乎的老人说着摸了摸我的额头“烧都退了。”
“我怎么了,老爹?”
“老爹??……哦呵呵呵,这么热的天,你倒在地上,幸好忆发现了你。”老人笑着指了指屋外的男孩,笑容里尽是温暖的光。
三天以后,我痊愈了。
“你是谁?”我走到那个男孩身边。
“你身体好点了吗?”他边说边把头转了过来,然后一下怔住了,不过又立刻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啊,我没事。那个……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就好。我叫做忆,你呢?”
“我叫樱。”我撒谎道。
忆不爱说话,也不多笑容。
老爹说他是十天前才来这里的。
忆每天所做的就是帮老爹织一些工艺品——用彩色的细线编一小段,然后穿上细小的珍珠,然后再编一小段……编成了以后,就可以做当地妇女的服饰,卖出去。
这些活当然也难不倒我,尽管我的手艺不太漂亮。每天织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总是不断回想着以前的事,想着和彰一起编网时的情景。而现在我对面坐着的是忆,他似乎也在想着什么。所以,我们织网的时候不曾说过一句话……
最后,老爹就拿了成品去集市上卖。
和忆处熟了以后,我经常推他去海边。
我发现忆和彰奇怪地拥有许多共通点。
彰喜欢红色,他也喜欢;
彰梳着个刺猬头,他也梳着个刺猬头;
还有一次,老爹煮了鱼肉粥给我们吃,不知情的我刚吃了一口就吐了,我想,彰也应和我一样的反应吧。那时,忆也吐了。我们都大病了一场,吓得老爹没再煮过鱼肉。
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忆是不是彰,可是——
彰爱笑,他却不爱。
忘了说——忆并不能走路,甚至站也站不起来,他坐在轮椅上。
老爹一直悉心照料着我们,直到我住在这里的第二年——老爹去世了。临走前,老爹说他和我们在一起的两年很快乐,然后就带着哦呵呵呵的慈祥的微笑,离开了我们。
眼眶里有些东西在打转转,但并没有掉下来。
我是个天才,我告诉自己,天才是不能哭的。
我和忆照例编着各式各样的腰饰,然后由我拿去集市上卖,以此维持生计。
闲暇的时候,我照旧推着忆去海边。
“樱,你的家在哪?”忆问。
“很远的。”我边说边垂下了头。
忆不再多问,继续忧郁地看着大海。
过了一会儿,“樱,你相信我会游泳吗?”
“信。”
忆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很欠揍的笑容,那样子像极了彰。“你知道吗?深海下面是有美人鱼的。”
“啊?”我怔了一下。
“真的,是老爹以前告诉我的。”
“是……是吗?什么样啊?”
“老爹说是深棕色头发,肉色尾巴……”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地牢里的巫女以及她的预言。
彰,你现在好吗?
那次,我们一起在海边看星星。
“樱,以后每次你看星星的时候,一定要找到你头顶最亮的那一颗星,因为那是我,是我在想你。”忆认真地说。
看着忆,我觉得我现在并不孤单了,可是他刚才的话,总让我觉得他是要离开的。
彰,你知道吗?我在这里找到一个很特别的男孩。
“樱,我该走了。”忆淡淡地说。
“回家吗?”
点头。
“马上吗?”
点头。
“可以送你吗?”
摇头。
我不再问什么,背对着忆,任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这是本天才第一次掉眼泪——眼泪,是涩的。
忆走了,我一个人去了海边。
又下雨了,和那次的一样。大滴大滴的雨点,冰凉冰凉的雨点。
不经意间,发现了海天相接的水平线上,雨凝成了雪样的龟壳的形状,花纹和我脖子上碎片的花纹一模一样。我知道,是父王召我回去了。
神奈川海边。
一个坐轮椅的男人忧郁地看着大海。
“忆。”
“樱?!你怎么来了?”
“你从这里回家吗?”
忆顿了顿,没有回答我,然后突然说:“樱,你相信吗?深海里是有美人鱼的。”
“是啊,我信。”我点了点头,“深棕色头发,肉色尾巴,你说过的。”
“不是。”忆摇摇手。“是红色,最鲜艳的红色,就像火焰一样,眼睛,嘴唇,尾巴都是。”
我怔住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是神奈川海里的人鱼。”忆边说边掀开了盖在双腿上的毛毯。却是一条纯蓝色的尾巴,和彰的一模一样。
“彰?”我轻轻地吐了一个字。
“你……”
“天!你知道吗?你这个死刺猬头!!害本天才担心死了,一开始,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忆,哦,不对!彰……”我只知道自己快要崩溃了,眼泪不住地掉下来。
“樱……你是……花道……”
花道——彰第一次这样叫我。
“忆……不……彰,你怎么会没有腿?”
彰没有回答我,我也没再问他任何问题。
水晶宫里已经一片安宁了。
我去了小时候和彰一起误打误撞闯进去的地牢。
那个女人还在——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凌乱地遮盖着脸部,肉色的尾巴已经腐烂了一大片。
“本天才有话要问你。”
一阵冷笑。
“你说的灾难是指彰没有双腿吗?”
“是又怎样?”
“告诉我他为什么没有双腿,你一定知道。”我自认为用着客气的语气向她发问。
“好吧,”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天黑你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那天,彰一个人去织网,他整理线的时候发现了问题:我和他用的是同一跟线的两头,这样编下去的话,我们谁也编不完。于是彰悄悄地从线的另一头拆掉了自己的网,重新找了一根细线开始织网,所以他有两年的活白做了,所以他的网上少了七百多颗珍珠,所以他没有变出腿……

梦结束了。心像被刀割了一样。彰是为了我,才……
我又去了地牢。
“昨晚睡得好吗?”她诡秘地笑着。
“你能帮帮他吗?你知道的,没有腿的人鱼做不了国王的。”
“凭什么?”
“算本天才求你,你需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恳求道。
“好吧,我要——我要做天才王子,你来蹲地牢。”她得意洋洋地说。“而且——你必须失去声音。”

那天,我变成了那个女人的样子,而她变成了我,彰也因此拥有了双腿。
这是我在地牢里的第十八天了。
“你好。”一个声音说。
是彰!
“你的预言好准。以前我说你是疯子,请原谅我。明天,我就要结婚了,可是你知道吗?我爱着我的弟弟花。他离开这里了……”
我想说些什么,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哭了,背对着彰。大滴大滴红色的眼泪从眼睛里滑落出来,把海水染红了一片。同时在胸前握紧双拳,臭彰,你一定要幸福,否则我……我……


今年,我已经710岁了。解开了一直系在我脖子上的龟壳碎片,从地牢里丢了出去,然后望着它向光亮的地方漂去。

也许现在它已经漂到海面了吧。

如果有一天,你捡到了一片龟壳碎片,上面系着一根纯红色的头发,帮我交给彰好吗,告诉他这是他曾经保护过本天才的印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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