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花日征文]《无用》by 小隐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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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木上课从来都是心不在焉。手支着下巴和半张脸，视线瞟向窗外聚焦于树根或者更远，耳朵里是粉笔抵触黑板的声音，如同摩尔斯密码。却是不能破解。


早晨迟到，被国分寺老师狠骂一顿，大致的意思是让他“把心思从篮球上收回来”，依然对此置若罔闻。成绩游走于及格线之下是毫不在意的事。只知道白色的粉末会顺着黑板慢慢地垂直倾泄，教室最后的座位上少了一个打瞌睡的男孩。


时光倒退几个星期。日期并非记忆犹新，对话到象台词般准备就绪。


“我要去美国了。”
“……几时动身？”
“明天。”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当时天台上有凛冽的风，吹得他龇牙咧嘴好似咬到了舌头，半分钟后才憋出一句口齿不清的话。


“流川枫你个大混蛋！竟然敢抛弃青梅竹马的我一个人跑去美国！”
“哎哎，青梅竹马是用来形容男孩和女孩的啊……”
“……那不重要！你去美国做什么？！”
“花道你明知故问，我去打篮球。”
“……可是美国爱滋病太猖獗！”
“……= =||……”


樱木花道定是不肯承认此时的语无伦次，不满的只是自己竟最后一个被告知，从小学就开始累计的交情廉价得没有分量。狐狸总是善于伪装，之前连破绽都不肯流露，便失去了挽留的底气。可终究不甘心，抓抓头发作为索要理由的前戏，却是被对方抢先一步开了口。


“花道，你把爱预留给了别人。就再也没有我的份了。”


“狗屁！通通都是狗屁呀！”他张牙舞爪地从座位上蹦起来，清醒来得太过突然竟也被自己骇到，英语老师满头青筋瞬间暴走如同使徒来袭——显然是没能逃过一劫。罪名从“上课睡觉”晋级为“连睡觉都那么不安分”，严加管束或者放任自流，他依然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少年。


回去的时候教室里仅剩一人，见他来了便“哟”一声，笑容安稳。
“走吧。”
“去哪里？”樱木问。
“放学了，自然是回家啊。”面前的人笑意渐浓，“刚才的梦还没醒么？”


几秒钟的哑然。


“阿彰……陪我坐一会儿吧。就坐一会儿。”
“……真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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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木还记得仙道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曾经……在哪儿见过？”他回答一句“没有吧”，最后一个音拉得老长。事后他回想起来就嘲笑仙道搭讪的方式过于老套，又或者是未老先衰的征兆——不过话一出口就遭到当事人的追打。能够认识也拜仙道“转校生”这个身份所赐：当时隔壁班传来女生高分贝的尖叫让他睡意全无，出了教室又发现通往厕所之路彻底被堵，气急败坏地抓过洋平的领子问究竟是何方来的恐怖分子。洋平完全没有言简意赅的优点，大致的意思无非就是转校生的头发太过诡异——“是用了三瓶定型水的结果”这个解释也是后来才知晓的。再次前往厕所的途中利用身高优势看清楚了诡异头发的主人，几秒种的四目相交，本没想过会产生任何交集。却万万料想不到，契机的开始竟是转校生走错了教室。


“仙道彰。兴趣是篮球。请多多关照。”


自我介绍相当简洁，比较在意的是兴趣，“竟也是篮球么……”他依然用手支着下巴和半张脸，不好意思回头而使教室最后的座位成为死角。有时明显感觉到背后投过来的视线来源于那个座位的新主人，思量再三终于带着验证的心情回头看，那人却早已将目光移开，并附赠一个侧过脸45度的哈欠。


大显身手是在体育课上，骇倒一群平庸之辈。樱木站在场外作壁上观顺便充当拣球少年，等到仙道灌篮时就轻描淡写地说一句“还算有实力啦”以示臭P本色，不想下一秒仙道摆一个投篮的姿势瞬间起跳，随球入框的还有他再也按耐不住的一声：“怪物啊！”


“那种距离……三分线外两米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太过惊讶，便连下课的时候都在胡思乱想，“仙道彰仙道彰仙道彰……他的生理构造一定很复杂……”直至身边有人经过把他的思维拉回正轨：“……樱木同学，或许它的确很难记，可你也不用整本练习本都写满我的名字吧……哦还有你上面这道题好象不太对哦……”接着便抢过他手里的笔三下五除二，全然不顾他在一旁大受刺激。


他不知那是种蓄谋已久的故意还是多动症作祟，有时候仙道要在他的座位边来回走动N多次，于是他在逐渐习以为常的过程中也滋生了无聊的兴趣，后面的一举一动都在心里盘算：“仙道彰。从下课铃声响起到经过我的座位一共历时十二秒。”随后就在第十三秒时抬起头迎上仙道的目光，而对方总是触变不惊地抱以一个适当的微笑，令他怀疑那嘴角的弯度也是分毫不差。


不过还是有所突破。弯腰看他写作业的次数开始增多，搬张椅子靠过来也可以接受，一张嘻嘻笑脸万年不变时常让他身处云里雾里。“这个人要干嘛……”虽然满头冷汗，到也没有把他视为图谋不轨的不法份子看待。只是有种不安分的情绪在慢慢扩张，挥之不去。


题海战术势在必行，仙道主动要求替他补习功课，欣然接受。他一度以为自己患了什么疾患重症，脉搏有些微微异样，身处的场景不过是面前的人一身白衣胜雪笑着看他解题，头发还是一如既往地根根竖起。“真的很古怪。”然而对于自己别扭的心情始终毫无头绪。


他想，或许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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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阿彰……”
“恩？”
“去喝酒吧。我请你。”
“……会发展到开房的地步么……”
“神经！我跟你么？！”
“觉得不可能？”
“……你……你会喜欢我？”
“哈哈，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啦！”
“酒还没喝就满嘴胡话！”
“害怕了？”
“……我为什么要害怕……”
“如果真的开房会把持不住对我投怀送抱呀！”
“……再乱说就掐死你！是我请你喝酒哎，废话那么多……到底去不去？”
“有开房的机会耶，当然要去啦！”
“……仙道彰！！！”
“吓！窒息了窒息了呀……咳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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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仙道开始滔滔不绝的时候，樱木已然有了三分醉意。


“你在十岁那年不慎掉海，幸亏一个少年将你救起，之后又帮你做人工呼吸……Is that right？”
“……呜……”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含糊地应一声。
“所以你觉得自己的初吻被那个少年夺走了，心有不甘……Is that right？”
“……呜……”
“可是茫茫人海无处寻觅，而且你也看不清少年左肩上红色的一块究竟是胎记还是被虫咬的肿块……Is that right？”
“……无错无错！拜托你别说英文，我头痛……”
“你能听懂就好！不过你在昏昏沉沉之际怎么知道那是个少年？！”
“……他没有胸部！”
“笨蛋！看得清他没有胸部却看不清那是胎记还是肿块，并且还由于这多年来的执着而拒绝了流川枫的告白……”仙道不遗余力地揶揄道，“那么他的脸是圆是扁你也应该没看清楚吧？”


他想要争辩，却力不从心。多年前的那场意外，前因后果早已模糊，只剩下少年左肩上的红色在眼前摇晃，以及嘴里突然涌入的温热气息。连自己都觉得可笑，那怎能算是初吻。可是就这么一味地沉迷于记忆的泥潭，无视他人闯入的意图。


“好吧，阿枫。我知道，惟有篮球是你无法放弃的。我也一样啊。”
狐狸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于是选择离去。各种枉辩搁在肚子里到不了喉咙，连同这句话一起。
天台上的对话始终支离破碎。


“阿彰……你、你会游泳么……”
“……会啊。”
“……游给我看……现在……”
“……吓？！这里是路边摊又不是游泳池！等等你别突然动作那么大啊……”


他伸手去抓身边人的衣服，身体却如同漏气的气球，一下子倒进仙道的怀中。


“花道，你实在太傻了……”


没能听清什么，意志开始消融蒸发，头痛欲裂。无力再同酒精一决高下，干脆就这样沉溺下去，哪怕那里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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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询问起昨晚喝酒的事，仙道只一句：“还好还好，就是吐了我一身啊……”没有下文。他只是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好象被人抱到柔软的床上，一抹红色于眼前不确定地摇晃。“又做梦了。”他心平气和地想。之后又觉不妥，拐弯抹角地继续刺探，面前的人沉默了半天，好不容易开了口：“……花道……我会负责的。”当场傻掉。直到一分钟后仙道自我招认是在弄虚作假，笑容夸张到无耻地步，而他也是激动得毫无仪态。


“樱木花道失身后的表情，我算是见识到了呀……”
“……混蛋混蛋混蛋！！！”
“呀，现在怎么又一副失望的表情……”
“……我今天就要解决你！”


结果两个人在走廊上你追我赶场面火暴，并且由于撞到突然出现在拐角的年级主任而站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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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里樱木终日神情恍惚，上课死嗑下课做题明显不伦不类，却依然号称得了考试综合症：“我的屁股都不是个屁股了呀！”他跺脚大叫的时候还是屁股都不抬一下，惟有黑眼圈能够证明他熬夜的清白。


“不是屁股，那是什么？”仙道问。
“假屁股。”
“切，那还是屁股嘛。”
“胡说！你能说假花是花么？”
“你在同我玩逻辑概念么……”


事实证明，不是没有神经错乱的嫌疑。不过好歹成绩出来也不算太坏，只是连当事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拿了成绩单坐在座位上如同被定住，脸上一副火山喷发的表情。


“吓！竟然全部及格了……好想哭……”
“哭吧哭吧，哭完记得要请客。”
“呸！敲诈犯！”
“难道你想让我这个大恩人做义务劳动么……”
“啊？什么大恩人？哎呀呀我失忆了呀呀呀~~~”
“……樱木花道你会遭雷劈的……”


不过樱木最终还是悲愤地大出血了一回，只怪仙道的死缠烂打工夫太过一流。与此同时又打定主意要用篮球报复，他的斗志有史以来达到沸腾的边缘：“阿彰，来决一胜负吧！”边说边把衣服脱下扔出几米远。谁知对方顾左右而言他，头脑瞬间被搅得晕乎一片，回过神来就不见了仙道的影，就连放学的时候也没能逮到。“搞什么飞机啊！”莫名其妙外加气急败坏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早上，却见仙道一脸无事地走进来：“嗨！”被他狠瞪一眼。


“嗨个头！你手上弄这些做什么？！”
“我骨折，当然要缠绷带绑石膏啦！”
“啥？”又傻掉，“这哪叫缠绷带，根本就是五花大绑……不生痱子才怪！”


他把面前的人细细数落了一番，结果被对方一句“你真关心我呀”搞得面红耳赤一时语塞。之后又包办了提书包的活，难得的任劳任怨。大雨来得毫无预兆，两个人飞奔到车站的遮雨棚下，沉默也就一路随行湿润着气氛。


“喂。”绷带男打破僵局。
“恩？”
“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件事？”
“哪件事？”
“就是你初吻被夺的那件啊。”
“……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啦？！”


回忆了半天，当真是不记得了，这才后悔不该喝酒无节制。只是身边的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之后又捧着肚子顿在地上不顾形象，就有上前殴打同学的冲动。


“胆敢说出去就杀了你！”恶狠狠地威胁。
“切，你不是主动告诉流川枫了么？”
“那是因为情况紧迫……”


话说到这里本想打住，却是抵挡不住仙道的逼问只能和盘托出：“他当时想强吻我……”随后绷带男的脸色便极度难看起来，不等车来便径直冲入雨中，任凭樱木在身后大喊大叫，头也不回。


他站在原地思量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颠来倒去地把镜头回放，始终一无所获。第二日没见着人影，他想那家伙定是在无理取闹，坐在教室里看同学陆陆续续地走光，心情烦躁。想起要回家的时候才动手整理书包，一抬头发现门边的绷带少年，似乎就有气血攻心的窒息感。刚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人早已不见，匆匆忙忙地追出去将之拦截在楼梯拐弯处，劈头盖脸地大骂：“你跑什么呀？！我又不是鬼！”
“我又没让你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快告诉我！”他用力地握着仙道的肩膀，两个人玩起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只是僵持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开口，怒火再次蜂拥而上。

“你这家伙怎么那么婆婆妈妈！你……”
“你竟然让那个家伙吻你！”

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啥？”
“……流川枫……”

“你耳朵有问题么？我说的是‘强吻’哎！而且还‘未遂’！”他搞不懂仙道的心思，握着对方肩膀的手抓得更紧。

“那么，多年前那个救你的少年呢？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啊！”


惊在当场。


“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他的脸而已。”
他一字一句地回答。
“那你看吧，我就在你面前啊！”


心脏不胜负荷，思维被轰然击出回应范围，四肢僵硬地看面前之人将身上的绷带一一去除，左肩上的红色赫然醒目。


“……是胎记。”仙道将他拥入怀中，他全身无力，挣扎着不能脱身，只是嘴里依然骂骂咧咧：“骨折是假……你又耍我！”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只是觉得你太傻了，竟然对一个连长相都没看清的人如此执着……”
“所以你明明认出了我却不告诉我！”到了这一刻，竟不知是愤怒还是欣喜。
“没想到会再次遇上你。没想到会喜欢上你。没想到我竟然吃起自己的醋来……”嘴唇适时压过来令他来不及闪躲，又或者是心甘情愿。一阵天旋地转的甜蜜。


沉溺下去，无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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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后——

“咦？接吻不是应该向对方的嘴里吹气么？”
“……笨蛋，当然不是！”
“……仙道彰！”
“别再说我耍你的话了呀！人工呼吸和接吻根本不同，是你自己硬要联系在一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都是爱情，早已设下了难逃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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