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春季征文】 无止 END

wuduo

KEYWORDS：沙漠、失眠

怎么说……完了，就是完了。不得不承认后面码的时候思路和文字都开始到处窜，抓不住节奏了，本想写个不诉离殇的故事……果然暂时还是办不到啊。但不管怎样这次还是结束吧，说过长不了，台上台下的各位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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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_SH】无止

仙道最后一次醒来，是在一辆盖着灰色油毡的卡车上。

他睁开眼看到樱木坐在他的对面，旁边坐着流川。

他伸直了腿就碰到樱木的小腿。

然后他就再也没能睡过去。

仙道与樱木花道的第一次见面算不上愉快。那时候他刚刚出色地完成了一个任务，上面没过多久就发来指示，他有了一个新的长官。已成为旧队友的越野看了一眼调令书，就对仙道说这回你算完了，这家伙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了。仙道毫不在意，谁完还不知道呢，说不定过几天我就把他踹下来了，话说回来，我这种人是什么人啊­越野你什么意思——越野拍拍他的肩摇摇头，好自为之吧仙道，顺便告诉你个免费情报好了，你上司可是比你还小一岁，算是最近的青年才俊吧。说完手插屁股兜里就走了，留给仙道一个伟岸的背影。仙道心说这情报有半毛钱价值，这年头青年才俊一抓一把，就跟伙房里的大白菜似的。当然仙道是没把自己算在青年才俊这类里的，仙道觉得自己层次应该更高点，属于世外高人吧，但层次这东西一向是难以言表的，所以自己才会一直是个没什么头衔的小兵。不过这多少还是让仙道心里受了点影响，对未来的新长官有了点芥蒂，仙道又在心里默默比了个中指，越野你这混蛋就是见不得我好受吧。

一小时后仙道到新长官的办公室报道，想到越野说话的语气就还是忍不住地盯着长官看的时间长了一点，事实上樱木花道打他进门后就根本没把头抬起来过，所以目前为止仙道只能欣赏到长官闪亮的红色寸头……好像……好像一颗篮球搁在桌子上。仙道悲哀地发现自己的长官好梦正酣，虽然没有鼾声震天，也绝对是睡死到了一定境界。于是想想还是找个地儿先凉快去吧。刚把头转了个角度，眼角就见樱木像雷达收到信号般蹭地坐了起来，仙道不由抖了一抖也蹭地又把头转了回来，就看到樱木皱着眉头狠狠地盯着自己。他立刻立正站好行了个军礼，编号0117710仙道彰正式报到！……只见樱木还是死盯着自己不放，本着礼尚往来的精神仙道也继续之前对樱木的注目礼……明显的以眼杀人的功力不是在一个境界上的。咳，长官，我资料放桌上了。仙道示意。樱木点点头，也不看，手一抓，把仙道的资料揉成一团以一个不完美的抛物线扔垃圾桶边上了……

……

仙道笑了一笑，报告长官，需要我拣进垃圾桶吗。

樱木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坐了回去，眯缝起一双眼，眼袋明显肿着，睡眠不足。

仙道彰是吧，来了这里就是我的人了，看到屋角的那堆东西了没，统统搬到赤木长官的营房去！然后你就可以滚蛋了。

于是仙道的室友就看到仙道在伙房关门后拖着两条沉沉的胳膊荡进了宿舍，配上那张笑脸，却让人觉得冷飕飕的渗人。

第二天仙道在床头贴了张字条上书青年才俊，室友都觉得这仙道彰果真是有追求，把这当鞭策自己的目标呢，还贴床头上，励志啊。没人知道仙道每天的必修功课是在小纸条面前练以眼杀人，一日一练，仙道是在把这当小草人使呢……

仙道再一次看到樱木花道就蹦跶到了死亡的边缘，他那时坐在一截墙根下，墙不到一人高，半截窗框在上面苟延残喘，他想着自己要是就这么睡过去了会不会醒来就可以看到一个身材火爆的天使般的恶魔，就被一阵蛮力给晃到差点没一口鲜血就这么过去了。

“仙道彰是吧！还有气的话就给老子回话！”

恶魔的身材也比不过樱木的火爆。

仙道想自己那时一定是给樱木惨无人道的粗暴以及白痴给气活的，断了的肋骨像是快戳进肺里了，他咬牙挤出一个回答，“是，长官！”，然后就让樱木像个破麻袋一样给扛回了阵地。一路上只有滚滚的硝烟，半米外见不着东西，那情况下倒也的确是别说什么姿势了，能把他弄回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仙道再次昏过去前，看到樱木满头满脸的血又开始往外冲，一个黑脸的士兵凉凉地瞪了自己一眼也跟了出去，他才终于昏死了过去。

他这一伤就伤了半月，伤好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这次的任务死了三分之二的人，活了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几乎都是樱木长官给扛回来的。樱木把人抗完后看着他拖回来的那堆肉嘿嘿笑了两声也躺下了。

这消息说不上给他带来了什么特别的感觉，仙道只是叼了支烟，坐在了充作住院部的简易帐篷外面，干燥的沙漠之风拂过，太阳在地平线上的热岚中像个扭曲了的烟点子。他眯缝起一双桃花眼，就看见樱木在病房不远处新掘的井旁脱光了衣服，拎了桶水在那里擦得欢快。

仙道觉得自己长官的身材算是极好的，如果没有上面纵横的可怖疤痕，也许上个杂志什么的也完全不在话下。虽然都是打军队里出来的粗粝男人，樱木的肤色却与一般人的深黝不太一样，像是红铜，从极深的深处烧出来般。

营地里没什么讲究，樱木脱得大方，仙道看得大方。正看得起劲呢，前面荡过来一大片乌云。

乌云说——

“眼睛，拿开。”

仙道抬头看压在上方阴沉沉的影子，装没听清。

“啊？你说什么？”

对方却沉默了，于是仙道又把眼睛飘了回去。嘴角还翘起了那么一点点。

最后那片乌云还是一言不发地走开了。走是走开了，却是走到了樱木花道那里，仙道看到拿着一件军外套往樱木身上披的小子给淋了一头洗澡水，落汤小子一把把衣服甩了，一记直拳，樱木回踢，两人滚到地上打成了囫囵的一团，当然樱木还是没把衣服穿上。这澡算是白洗了，仙道想。

……真没意思，仙道又看了一会儿，刮刮鼻子转身进了帐篷。

仙道从军医相田彦一那听到了流川和樱木的事。营里有两个相田医生，做弟弟的与其说是军医不如说是战地的狗仔队，据说他有个记录了这个营里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鸟事的黑暗笔记本，是人气投票的NO.1我最喜爱的军医。

相田说别看现在流川和樱木打得火热得很，流川刚进这营时整个一移动的液氮，冷气冻伤以个人为中心的方圆十米。压根没人敢站他身旁。流川年纪轻轻就戴了好几枚军功章，咱们樱木长官也才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两个人是相看两厌有多远隔多远。可是啊……可是后来有一回樱木长官为了救他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其实也不是为了流川一人，是流川当时带的小队，樱木长官腰后那条最深的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

流川这人是做起任务来不要命的，也多亏樱木长官次次护着，才能完成得那么漂亮。

然后情况就反了过来，现在是樱木长官到哪，流川就跟到哪，劝你看到流川的时候就别想跟樱木长官套近乎。

仙道想说医生你多想了，但小个子医生唾沫横飞八卦连篇滔滔不绝地继续了下去竟然连个插嘴的缝隙都没给他留下。

仙道第三次见到樱木时换成了樱木还剩下半口气。他趴在流川背上，红色好像一直从头发上浇到了身体上。流川也被血迹糊了半边眼睛。寂静的城镇回荡着凌乱的脚步声，白亮的探照灯粗嘎地拉划过白石泥灰的墙面，仙道绷紧神经看着又一队人马从巷口过去了，小巷暂时恢复了宁静，粗重的呼吸声就挣扎着透了出来。他回过头看流川，说，我来背。流川不肯，像老狼护崽似的把人抓更紧了，剩下的一只眼睛在暗巷里反着冷光。仙道只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这都什么时候了——到底还是握紧了拳头沉下声来说，这任务我一直做着，这里我比你熟，我来背樱木，你殿后。

流川妥协了。

那晚的暗巷仿佛没有尽头。他们听着脚步声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明明只有两双靴子敲打在石板上的声音，打上冷硬的墙壁，又弹回来，像是哪里的屋檐滴水，没有方向的在巷子里一遍遍放大。左右前后都是黑的，只有头上窄窄的一线天是亮的，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

仙道觉得自己走得很急，但是他听不到自己喘气的声音。他只在仔细的辨认肩头上的人的呼吸。还在，虽然呼出的热气要隔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会拂上自己的脖子，但是还在，一直还在。所以快一点，要再快一点。

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任务名单里明明没有樱木的！

然后他听到流川低低的咆哮，白痴，以为救人就可以不要命吗，白痴！

……白痴。

樱木躺在帐篷里一直闭着眼睛，流川就一直守着，一天一夜，仙道实在坐不住了，在帐篷外打了几个进门的腹稿，想怎么样人也是自己背回来的，不见得流川就会赶他。赶他又怎么样，凭什么不让他进去。

没想到进去后流川只是淡淡看了自己一眼，就退了出去。

仙道便盘起腿坐在樱木边上。

看着自家长官没来得及削短的红色头发支愣在红色的纱布上，明明是这么生机勃勃的颜色的。怎么就那么傻呢。

彦一的姐姐掀开门帘走进来，不像弟弟那样吵吵，仙道看着她麻利的拆布、换药。问，怎么没给樱木剃光头发呢。相田弥生白了他一眼，这么漂亮的头发你舍得剃？再说我这双手，什么伤大不了的。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差点嗝屁了嘛。差点嗝屁，还没嗝成。

相田姐姐收拾起药箱子，见仙道一脸郁闷的盯着樱木……的头发，就说，你不知道，这小子命大着。我们这营，待这几月你也该知道了吧？

敢死队？仙道挑挑眉。

差不多，要说不同嘛就是重复利用率高点。

这点仙道赞成，怕都是想死没死成的，全给樱木拖回来的。

弥生继续说，在樱木花道之前，来这营当头头的一般熬不过几个月，最长的也就半年吧，炸得连渣都不剩了。人也是一批批换，批批都是些青年才俊（仙道翻个白眼）。三井，宫城，藤真，花形，清田，神……哪个不是在部队上报得出名号的……当然到了这儿以前的资料基本上就都销了。也就樱木花道这小子，在这呆过了一年。

“这小子还当真命大。”仙道感叹。

弥生 摇摇头，“也不是这样……”，说着又不说了。

等了好一会没听见声音，仙道奇怪，望过去却已经没了医生的影子，只留下个门帘在风里荡来荡去。

“搞什么鬼……”他嘀咕了一句。

回头，见两颗茶色的眼珠子看着自己。就动不了了。

“……”

一角白光从摆荡的帘子边缘漏进来，樱木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怎么是你这个刺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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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仙道都没能忘记那天的漫漫黄沙。
       两个人在樱木醒来不久坐在了一座沙丘的顶端之上，清晨温度还未升高，冰凉的寂静尾随着沙丘起伏连绵直到天际。风在吹，樱木把头搁在手上，手搭在膝上，披着的大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是蜷在巢里的一只雏鸟。歪过头对他说，还是你这刺猬头好，流川那面瘫狐狸，出个帐篷还要费我半天力气。
       仙道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看着远方的天际线。回想着刚才那句——“怎么就不是我这个刺猬头”——就觉得一把眼泪涌上了心头，二十多年的英明，就这么毁了。
       你这小子……
       怎么，樱木瞟他一眼，我是长官！
       长官——我不都让你叫刺猬头了么！
       你TM有意见！
       ……没有。
       斗败了的仙道干脆整个躺了下来，沙丘上连根毛都没有，想拔棵草来嚼嚼都没可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TM的不毛之地。
       我说长官，我们在干嘛呢。
       看沙子……要不还能干嘛。
       沙子。沙子有什么好看的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饱呢。仙道在肚子里说，嘴巴上却是——说真的，你是怎么当上这里的头的，总不会是，提高了部队的存活率吧？
       ……
       头上的天空广阔而巨大，风在高空把云吹成了鱼鳞状，仙道开始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十一、七十二……

       十营是秘密部队。
       嗯。这个知道了。
       那时候，有一个人……一口口水呛进喉咙，仙道咳嗽起来，咳了一阵感觉到一股杀气从身边袭来，他很无辜地对樱木眨眨眼，你继续。
       ……哼。樱木舒展了一下四肢，倒是放松了下来，手撑在身后。太阳升高了，沙粒也变暖了。
       本来来这带队的是那个笨蛋……他却偏偏推了他兄弟上来。到了之后又不愿意了，他当上面的老头子好说话呢！于是那笨蛋就次次跑去把人拖回来。
       樱木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们从手缝中逃跑，被风拉出一片半透明的纱帘。
       然后有一次任务遇到了沙暴，任务中止，他以为那人被困在了里面，居然一个人跑了过去。最后风停了……那里就有了新的沙丘。
       仙道慢慢撑起身体，顺着樱木的目光看过去，无数的沙丘。
       有呜咽的风不曾停歇，掠走过沙丘表面，去向遥远的地方。
       巨大的沙漠。
       巨大的坟场。
       他叫水户洋平。仙道，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帮我记着吧。
       ……
       仙道半天没吭声，樱木扭过头看他。
       你那什么表情？
       啊？我什么表情？仙道抬手摸自己的脸，糊了一脸沙子。樱木笑起来伸手去擦，喂，别搞得像是我捅了你一刀。
       一只手像沙砾般刮过脸上的皮肤，他看着那张笑脸好一阵，抓住樱木的手腕，说，樱木，就算这样，你也没必要为别人拼命。
       樱木的笑容更大了。
       刺猬头，搞错了吧，老子才没为别人拼命。

       流川不知从哪爬了上来，皱眉盯着那两只手，喂，你们，相田们要疯了。
       他们转过身，果然看见相田彦一正一脸鼻涕眼泪地在往这边冲，姐姐在后面摩拳擦掌。
       两只手不约而同不动声色地各自收了回去，仙道站起身对樱木说，长官，看来这次我们完了。
       樱木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痛苦的音节，躺成个大字，啊啊死了死了。
       沙漠在他们身后空旷地流淌。


       仙道成了樱木花道帐篷里的常客。相田彦一往笔头哈了口气，数着刺猬头男人被轰出帐篷的次数，在本子上认真地记下——继狐猴大战之后，营里的最新娱乐是刺猬头胆大摸老虎屁股樱木长官英勇反调戏。
       仙道向左一闪，一把匕首就从脸旁飞了出去，连带着匕鞘扎进帐外沙地里面半截来深。樱木在他面前狞笑着把关节揉得咯咯响，“刺猬头，看来你最近很闲啊——站好了别动，乖乖让本大爷扔！”仙道捞过樱木桌子上的大铁盅，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闲不闲你知道，反正总有一天都是要死咯，不如我们现在培养培养感情嘛，以后到那边也好做邻居不是。”说着就笑眯眯地坐上了老虎的桌子，翘起二郎腿，随手拿过桌上的一个相框，这就是那个倒霉的家伙？也是个小个子啊……他还想往下评论点什么，不过还没来得及继续，就觉得脖子上一紧，樱木拽过他的领子干净利落的一个头槌，眼冒金星的仙道彰再次华丽地被人丢了出去。
       相田兴奋地在一旁按下秒表，突破了！这次在里面多呆了十秒钟！
       仙道揉揉脑门，彦一，你真的不打算转战谍报部门？！
       流川从他旁边照常冷冷地哼了一声走了过去。
   
       即使这样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往樱木那里跑。
       次次都被扔出来而告终。
       有一次仙道忍不住问了，樱木，听说你最讨厌我……我这种人？为什么啊？回答他的还是营里的小个子医生。
       “听说，樱木长官在三年内曾经有50次的失恋史啊！”
       仙道把正喝着的水向空中喷出一道绚烂的彩虹，一脸错愕：“医生，你果真什么都知道！……但这关我什么事？”
       小个子医生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他一眼：“仙道桑都没自觉吗……像你这样轻而易举地就占据了军中稀缺的女性资源又不懂珍惜随便接受告白俗称419君的人当然会被樱木长官列为敌人啊！原来仙道桑也是个迟钝的人……”边说边掏出本子开始写写写。
       仙道呆滞着一张脸，医生，你还真是相当直爽呢……停住，扭头就向外冲。相田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又在本子上添了一笔，而且，其实很容易受打击——
       仙道冲到了樱木的营房里，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原本就一塌糊涂的桌面在这一震之下简直变成了一场灾难，樱木当下就要跳起来把仙道灭了，却被他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樱木，以后就由我一直陪着你吧。”
       “啊哈？”樱木愣愣地脑袋怎么也转不过弯来。
       仙道像进行一场仪式一样严肃地望进樱木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以后我这个收到最多情书的人只会一直陪着你这个被甩了最多次的人，这样你就没有理由讨厌我了，你说对吧樱木？”
       ——天生欠揍不是么。
       樱木提着仙道的领子实施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三连击头槌，拍拍手上的灰恨恨地踏过头顶冒烟的尸体出去透气了：“混蛋！你以为流川那家伙收到的情书就比你少么！啊、不对，收到情书就了不起么！你们这些混蛋统统给老子去死啊！！！”

       生死间隙的许多小事。

       在一次仙道和樱木可以遗忘的小事中，仙道提起了海，那时天色将黑未黑，他拿着半截破了的劣质酒瓶放在樱木桌上，看，多漂亮，他说。帐子里暗着，光线透过脏了的塑料窗户在瓶子上聚焦成一个微弱的斑点，像颗星星落了进来。
       樱木看着那颗星星，一时间就忘了赶仙道。他走到窗边挡住了光，星星就灭了，比烛火还弱小的星星。樱木抬起头看到仙道的侧脸在窗边形成一个轮廓分明的剪影，看着仙道拖过一张椅子反过来，把下巴搁在了椅背上，听到仙道问——“樱木你见过海么？”
       “海？刺猬头你又小看我？”
       “见过？”
       “……”樱木撇撇嘴，用手去戳戳那半截瓶子。
       仙道好心情的笑弯了一双眼：“我看见过一次，小时候。”
       樱木不声不响地站起来走到仙道面前，一把抓起仙道的领子。
       “所以想在活着的时候找个人说说，不然可惜了。”
       这次樱木的头槌终于没有落下去。
       仙道看着樱木离着自己很近的眼睛，看到自己在里面变成了两个黑色的小点，沉甸甸的像两粒沙子，好像忽然就感受到了被沙子硌到的疼痛。于是闭上眼睛说，其实海挺像沙漠的，很大一片，还有很多小山丘在上面起伏。樱木想了想，呲了一声，一点也不美嘛。仙道感到对方的气息边说话边离远了，睁开眼睛挪出半边椅子拍拍上面，等了一会樱木坐了下去。两个人背靠着背坐了一会，他就慢慢地说了下去……海洋的颜色，拍在礁石上的浪花，还有不同于沙漠的湿漉漉的沙子。
       “虽然有点像，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呆在海边啊，可惜，只有那么一天而已。”
       然后两个人就沉默了下去。
       樱木头一次没有在十分钟内把仙道轰出营帐，不知道接下去该干什么。不过就这么不说话的靠着也挺舒服的，仙道这么想着。


       舒适的日子在他想着想着的时候就被压缩成了一颗子弹，嗖地射出去了。
       炎热的季节里忽然持续刮起了冷风。
       信使的消息便随着寒流一起吹了过来。
       再次负伤住院的仙道看到樱木牵着匹骆驼走到医院帐篷的外面，从小个子医生的手里取过一个急救包裹，说了几句，小个子医生又匆匆跑进了帐篷里。便问身旁的相田弥生，干什么呢这是。弥生说，接应信使，听说是上头直接的命令。樱木亲自接应。没有沙漠摩托，电子通信，方法古老而原始。仙道想这是要多大的消息，才需要这样的迎接。
       不过，是这小子亲自请命的也说不定，谁让送信的是赤木晴子。
       赤木晴子？
       就是赤木长官的妹妹。
       仙道又想了一会，想不出赤木的妹妹是什么样子。弥生离开了，他摸着下巴研究了一下樱木的身影，看起来好像是有点不同以往的紧张。那么，难道是第五十一次……不知为什么有点茫然起来。
       樱木回头远远看见仙道坐在这边，愣了一下，把骆驼栓在了帐旁的桩子上就往这边走。仙道看着那头红发一点点靠近过来，停在自己前面，抓着脑袋为难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开心了，勾起嘴角等着。
       他听见他对他说：“刺猬……仙道，上次说的……我是没有见过海……”樱木皱了下鼻子“不过有听说过一种花，你绝对没听说过。”
       “……什么花？”
       “那个，从老头子那听到的，老头子还在的时候有跟我讲……”
       樱木讲起了很久以前听到的事。他像一个坐在古老剧场里的观众，看着磨砂的镜头在眼前艰涩地展开。……一片荒芜的土地，有鸟从南方遥远的岛屿飞来，它们的尸体溶化，土地长出荒草，草中出现树苗，树苗从一颗开始生长，它成为森林中最古老的一棵。高山在森林之后出现，先是孤单的一座，地壳变化，连成一片，山脉。站在山脉顶端，森林像草原一样延展。花开，一棵树接着一棵，占满整个森林的树冠。远方有过客穿过身体，是风。风吹过树冠，树冠像浪潮一样起伏。起伏着落下花瓣，花瓣铺满道路，跟着风成片地向前翻滚。
       那是像海洋一样淹没大地与天空的花。
      “什么花？”仙道又问了一次。
        “樱。”樱木露出一个灿烂而自豪的笑脸。
       小个子医生从帐篷里出来了，向这边挥手。樱木说：“走了。”
      “那是什么地方？”仙道在他背后问。
       樱木向天空高高的举起手臂摆摆没有回头。
      “为什么和我说？”等了一会他又喊了一句。
       人已经走远了。
       他于是低低地笑起来：搞什么，像交换了遗物一样。


       飓风刮来的那天仙道错过了早饭。头天晚上他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一直都没能安稳的睡着 。梦里两个人坐在树下聊天，花瓣成片地滚到他们脚下，越积越高，直漫到头顶上，忽然两个人就掉进了海里，他低头，脚底下黑乎乎的，头顶却是一片光芒灿烂，黑暗里浮起一串串气泡钻进袖子里凉飕飕的，他看见对方微微长了的头发像是一盏红色的灯火在水里飘着，就那么漫无目的地抱了过去，抱住那个人一直飘着。海水变成了沙子，从耳朵嘴巴里涌了进来，仙道张开眼睛。
       小塑料窗户外面阴沉沉的，但他确定已经是早上了，帐篷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打着呵欠走了出去，这是樱木离开营地的第三天，不知道见到了信使没有。樱木不在流川就成了临时代理，却不见那小子做什么事，睡得比仙道第一次见到樱木时还死，幸而两天里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上面发来的都是指定任务，直接抓人执行就好了。但今天仙道掀开指挥室的帐篷门却没见那小子趴在该趴的地方，他退出来四下看了看，才发觉营里的气氛有些异常。很多器材被搬了出来，一群人搬弄着到处忙活。他看见小个子医生跌跌撞撞地在往这边跑。
      “仙道仙道！”相田彦一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让他不由紧张起来。
      “卫星观测到风暴，中心在往接应点转移，怎么办，樱木长官应该到那了！”
       仙道当下明白了，转头往沙漠摩托的停放点奔去，相田追着他：“吉普！仙道！流川刚把唯一留下的摩托开走了！”
吉普在沙地上溅起一条沙尘，相田呆站在忙碌的人间，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晚才发觉，不应该的，不应该会指派这条线路的……

       仙道踩足了油门往一个方向冲。翻过了一个沙丘又一个沙丘，他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天色一直没有变化，一直黑沉沉。那些沙子被风吹着翻卷上来击打着吉普的窗户，噼里啪啦的就像在下豆子。他也不知道方向是不是还保持着正确，但他停不下来，只能往风刮得最猛烈的地方驶去，车轮爬出一条深痕，很快又被淹没得了无痕迹，沙漠上只能看到疾风掠过的波纹。
       他忽然觉得非常的清明。
       那个人不能离开，不管是不是因为他救过他，他还过他一条命，他们谁欠着谁。这里的世界本来就是一片混沌茫然的，而他却逼着别人那么努力地活着，就不该自己离开。他该是那么鲜明的一直在那里的。
       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点，他把油门打到了底。
       是流川，两个人短暂地在原地停了一会，透过摩托头盔的钢化玻璃，仙道和流川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吉普和摩托便稍稍分开了方向继续往暴风眼驶去。
       沙丘开始流动了。

       找到樱木的时候樱木正和赤木晴子在一起。不见了骆驼，樱木把一把长刀扎进地里紧紧握着，用大衣包住自己和赤木晴子的头低伏在地上。仙道开得很近了才看见被风吹得翻飞着的衣角，衣服里隐约露出点红色，赶紧把车一个急转停在了两人的前面。打开车门跳下来。车子稍稍挡住了一点沙暴，樱木抬起头来看，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仙道低下头靠在他耳边喊着什么，但完全听不清楚。他把头稍微偏了偏，仙道不再喊话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迅速地用衣服绑住了两人的手腕。赤木晴子用手紧搂着樱木的腰，樱木扯了扯她一只胳膊把她搂进来，仙道用另一只手围了过去。
       樱木要去绑自己和赤木晴子的手。
       但来不及了。
       吉普在流动的沙子中开始滑动。暴风眼过来了。


       这三天对于整个十营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每一个人在这个没有指挥官的营地里听着风沙在加固的帐篷外肆虐的声音。除了嘈杂的沙暴耳中异常寂静。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风沙才小了下来，又花了一天半才渐渐止息了下去，这之中的时间里营里面最高的三人却没有一个出现，也没有消息联络。往常的话类似的情况已经应该上报了，然后迎来一个新的长官。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谁来做首领都好，反正都是消耗品。可是这回等了两天通信员也没敢动手打开联络频道。轮流着被人扯出去陪着哈拉聊天打杂活。全营头一次处在一种停滞的真空中。第二天下午终于发生了异动。一伙人在没有任何指示的状况下带着装备出了营。
       相田彦一站在营门口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个样子，真的没关系吗？”
       弥生看着手里发抖的弟弟，反问了一句：“彦一，你在担心哪一边？”
       彦一把头低下去：“可是……最后会怎样……就算是最强的部队，到底是军人……没有军令……大家……”
       “可是……没有樱木长官……大家……”
       “没有樱木，就没有这个大家。”
       弥生揉着弟弟脑袋上的头发，把话接了过去。
       她摸出一支烟点上，在朦胧的烟云中看向远方。
       到底是军人。除了命令，便什么都没有了。什么时候有了机会留在这里久一点成了相互生活中的一部分了呢。在那小子之前，从来都只是来去匆匆的生命而已。
       “安心吧，”弥生拉着弟弟大步往回走“那小子可是在这营里养了一群打不死的蟑螂，身为蟑螂老大，怎么可能轻易挂掉。”
       “姐、姐姐？”
       “不过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不再需要这群蟑螂了呢？……”
       说着她又停了下来，回过头，彦一正端着副懵懂的表情望着她。
       “呐，彦一，觉不觉得，如果有那么一天，这沙漠倒是很方便的葬场呢……”
       “姐姐？你在说什么？！”
       弥生笑笑又继续拖着弟弟开动脚步。
       “傻小子，那时候，一定要记着逃。”


       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面他们高高地飞了起来。

       梦醒睁眼，视线里的天空清澈得一丝云也没有。
       他痛哼着转动自己的脖子，眼睛里交替滑过天空，沙漠，天空，沙漠。没看到人，又一点点把头从这边转到那边，终于看见人影。
       樱木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臂伸到最长，手腕和他的手腕被布料牢牢栓在一起。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上方。
       一会儿后樱木慢慢地坐了起来，茫然四顾，然后朝一个方向爬过去。
       他也被拉着一起爬了过去。
       四肢疼痛得像要分离，磕磕绊绊地爬了十几米。整个人虚脱得像一块小松饼，轻飘飘，骨头松脆。
       他看着樱木从沙里抱起一具身体。
       他把手伸过去，信使的身体已经凉了，一截断骨从背上穿出来。樱木在那里喃喃低语着，晴子小姐，晴子小姐……哭了。仙道爬过去抱住樱木，脸贴在樱木沾满沙砾的头发上，摩挲。樱木，我觉得我们不会死了。不会死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去看海，还有花。


       搜索小队是在暴风停后第三天发现他们的，这样算起来离樱木离开营地开始就过去了正好一周。他跟樱木被人架回营里看到流川也被另一伙人夹在中间扛回来了，看看躺在身边的樱木，冥冥之中就有了种命运的感觉。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对面那边的家伙，但又对自己有了点安心了的样子。
       和樱木这小子大概真的有什么连着，要不怎么总让两个人撞到一块儿呢。以后真就一直在他身边吧。
       又过了一星期上面果然来了一队人，带来了长时间隐藏消息私自行动的处分。说是处分却意外的轻松。除去主要的几人写了检讨，全营集体训话，居然禁闭室扣除军饷什么的一项也没有。倒是立马就下达了一个新命令，全营的人都给用上了，居然连相田他们都被调派了去处。于是有人摸着下巴说，看来是情势所迫，被宽容处理了啊……那边马上又有人叫着，什么玩意儿，那什么，电台里不都说了局势缓和了吗，怎么又要来场大的？
       仙道只是埋头吃着手里的午餐，竖着耳朵听。忽然他用脚踢了踢同样在对面盘着腿与餐盘奋战的樱木，瞬时收到了双份的杀人目光。樱木鼓着脸颊嘴角上还沾着菜叶子，抬起头唔唔唔语的音不详。流川使劲咽下最后一口饭一抹嘴角站起来就扯樱木的手臂要挪地方。仙道赶紧抓住另一只手臂说，喂喂，我有正事要说呢。
       这次回来后流川像是感到了什么危机，怎样也不愿意让他在樱木面前多说什么了。
       樱木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饭菜吞下，用力抽回自己的两只手臂，你们干嘛！都给老子好好吃饭！几天滴水未进，天大地大吃喝最大。吃得那么凶，像是要把什么东西都吞下去似的。
       仙道看着，把手握了握，没再开口，也跟着埋头猛吃起来。
       流川啧了一声，又坐回地上。

       半夜宿营帐里溜出一个黑影，向着营里的单人帐篷摸了过去。
       仙道边溜边想，好在流川没做得那么绝，睡觉时还看着樱木。看来还没那么变态。这么腹诽的时候，自然又是没把自己在做的考虑进去。
樱木的帐篷很安静。
       他揭起帘子的一角滑了进去，抬头却发现昏暗光线下匕首的反光。
       两秒钟的一动不动。
       “仙道，你梦游？”樱木放下匕首。
       “没……哈，原来你没睡啊。”仙道讪笑着挪到樱木身边。才看清樱木面前的一堆武器零件。
       “明天用的？”
       樱木对着窗外照进的月光往匕首柄上缠着布带随意嗯了一声。仙道拨弄着那堆零件，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个麻布口袋，他随手勾起来，看见里面有一颗白色的狼牙，染着不知什么污点的纸片，扣子，杂碎，还有一支铜色的封筒。
       狼牙，纸片，扣子，杂碎，他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但他知道那支封筒曾经装过信使的情报。
       袋子被人一把抓走。
       “那么——你是特意跑来准备挨揍的？”樱木不客气地提溜起仙道的领子。
       仙道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白天都不让我好好说话么，没办法只好跑来夜袭咯。”
       对视上的时候仙道看到樱木眼睛底下深色的影子，褐色的还是红色的？他在想。黑眼圈还是又哭过了？夜里分辨不出来。
       他想起第一次和樱木见面，那时他用一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瞪他，那时他就觉得那是双少有的生机勃勃的眼睛，比如，春天，湿润的黑土，绿芽破土而出然后……然后他转开了视线……现在他抬起一只手像是想要碰碰那片眼睛下的深色，现在的话……
       领子被松开了，樱木捡起另一把手刀，低声吼：“快滚回去睡觉！明天想睡着开枪么！”
       “没睡觉的又不止我一个……”
       “…………………………”
       “………………痛。”

        一会儿后仙道揉着脑门认真地开口：
       “樱木，这次的情况有点怪啊。”
       “哼。”
       “不觉得上面最近更急躁了么？”
       “……嗯。”
       “嗯？……你也想了？”
       “没想。”

       仙道不可思议地又望了过去。
      “想也想不出来……身为天才能做的事和做不到的事天才还是很清楚的。”
       ……这是什么型号的天才。
      “仙道，你不想干了么？”
      “我没说……”
        “说了吧，离开这里出去看看。”
       仙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樱木的脸上闪出了一点调皮的神色。


       “我和行动队长们说了，做逃兵也可以，要活下去。”
       这句话真的让仙道惊住了。
         “……我以为你只会拼命……痛。”
       “嘿，我可是天才，小老百姓居然妄想随便弄懂天才。”樱木翘起鼻子瞥了仙道一眼，收拾好最后一个弹匣。
       “拼命也是为了活下去。”
       仙道呆呆看了一阵，樱木迅速地把东西一样样归置好，他想说这样啊看来你真的精神了，想说那么不再会哭了吧，想说那么明天一起努力吧，想说生死什么的我可没那么没所谓啊，想说那么以后啊……最后他扑上去抱住对方的背蹭啊蹭。
       “樱木——既然这样为了让我不要因为睡眠不足而光荣阵亡，今晚我就睡这咯，回去路好远……”
       于是帐篷里响起了一些诸如混蛋给老子放手，杀了你啊之类不太美妙的声音。

       “仙道，你说到哪里会有海和樱？”

       夜凉如水……但很快就要天亮了。


       事情开始之前他总是不愿多想，事情结束之后想多了也是徒然。然而他从未料到有什么会让他想了后面的大半辈子。那往后的许多年里他一直有一种错觉，一颗星星落在窗外一直一直对着他闪，朦朦胧胧的光斑就像个梦境。但是不是梦境，他知道自己醒着没有睡着，于是窗帘一动星星就灭了，可是他又明明困得不得了，风一吹窗帘又掀了起来，星星又在那闪着，明明灭灭，仿佛什么余韵未了。


       那天的晨光中，流川看着挤在一起的两个人周身的冷气降至了前所未有的最低点。
       樱木看着不明所以。他暗自笑笑，揉着樱木乱掉的头发，在对方冷冽的眼刀下有什么东西已经证据确凿。
       各个行动小队的队员最后向着其他小队里的同伴们打了个招呼，分道扬镳。
       樱木带着流川仙道和其他四个兵，七个人，还有之前遣派队伍里的一个任务相关情报员，登上一辆卡车。
       卡车一直开着，车篷外的景色渐渐从沙漠变成了戈壁，渐渐地居然看到星星点点的绿色。路过一个白石城镇，守备的军人都带着阴翳的眼睛。一个小镇又一个小镇。
       车篷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
       世界经历了最后一次大战，土地死亡，地表刮起风沙。没有人能拥有完整的资源，再也没有了百万人口的都市。没有国家。没有广义的正义。活下来的守据着各自的资源，相互掠夺的冲突不断。仙道樱木所在的军队，也只属于一个不到一万人口的聚落。保护着自己的水脉，也抢夺着他人的能源。
这次的行动目标城市的水源已经出现枯竭，便意味着掠夺的开始。
       要在对方行动前破坏掉军队的武力系统。
       时间在等待中被拉得更长。樱木他们却不能松下神经。轮流着休息。
       白天过去了。
       夜晚过去了。

       仙道最后一次在盖着灰色油毡的卡车上醒来。
       发现外面竟然已经有了稀稀落落的树林。
       他睁开眼看到樱木坐在他的对面，旁边坐着流川。
       他伸直了腿就碰到樱木的小腿。
       然后他就再也没能睡过去。

   
       【十六年零十一个月三十天之前。】

       彦一说姐姐我们就快到了吧。
       弥生手握方向盘，一路向西，渐渐看见了城镇的边缘。
       她感到弟弟已经微微兴奋了起来。
       弥生说彦一啊这次任务结束后，想不想回去开个诊所？

       樱木在一片金属岩洞中摸索着前进。红外眼镜下墙壁与地面泛出岩浆般的颜色，却带着诡异的寒气。
       地下城市像一只肠道扭曲的怪兽。探着冰冷的獠牙。
       一个岔口。
       樱木对仙道说，小心。
       仙道笑着回他，待会见。

       弥生忽然猛打方向盘，将彦一的头压下。
       车胎中了枪，骨碌碌滑向一边。
       便没了动静。

       樱木继续在泛着岩浆色的通道里走着。
       越往下越安静。
       樱木忍不住走了神。
       他想起自己曾让人帮着记住些什么。
       想起黑暗里掉进来的星星。
       想起不曾见过的记忆。
       隐隐绰绰。
       隐隐绰绰。
       渐渐有了光。
       光里闪过几道人影。
       樱木飞出匕首，尸体倒下来。
       却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有人往车边走来。
       弥生按着弟弟的脑袋，缩在椅子下。举起了枪。

       流川平静地说，路线不对。
       樱木把踢开一具尸体，拔出刺入咽喉的匕首。
       线路不对，仙道在电波的另一端说。
       樱木想起自己的打算，这次行动之后就想离开了的。
       没想到最后一次也不能完成了。
       仙道，撤退。
       仙道？
       没有回应。
       那些破碎的杂音穿透空气顽强的刺激着耳鼓。

       一个，两个，三个，迅速地解决掉三个人。直到肩膀被打穿。
      “抱歉弥生小姐……”
       彦一偷偷将手向腰间的刀摸去……
       “别动，不想马上被爆头的话。”
       “为什么？”
       “只能说你们之前做得太好了，可时局变了，弥生小姐。”
       “上面不想，让人觉得我们养了一群恐怖分子。”

       仙道躲过一跟掉落的钢管，冷静地举枪扫射。同伴被火焰冲散伏在四处，头顶的防火系统开始喷洒化合物。
       对方是有准备的。被设计了。
       那樱木那边呢？
       通讯断掉之前应该是干掉了几个人。好像是迷路了。
       他开始慌了神，通讯器坏掉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弥生说我能不能最后抽支烟，算是员工福利？
       对方说好吧，但别乱来，我们毕竟人数还是占优势的。三比二。
       弥生点了火，吸一口，将烟弹掉。
       烟头掉在一片泄露的汽油上。
       火苗窜起的时两人同时飞起一脚。弥生挡住了射向弟弟的子弹，彦一最后看到姐姐对自己做出的口型：
       跑吧。

       仙道使劲向前跑着。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条长长的巷道。
       但这回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看到樱木的血或是伤口，弥生说那小子不会轻易死掉的，所以并不是需要他去救他。
       他想，使劲地想。
       想起一些承诺。
       尽头忽然明亮了起来。
       枪口间爆出的盛大的光芒。
       温暖的血液的感觉，疼痛是刹那间的事。
       于是笑，樱木，记得出去看看啊。


       樱木觉得头顶一热，谁的血液喷上了他的脸。
       画面暗了。
       他向后倒下，向黑洞洞的穴口滚去。
       耳边一个声音，跑啊。


       【尾声】

       电视里放着最近的一次和平会议，海边渐渐出现了一些打着补丁的简陋的帐篷商店。土地还在持续沙化，到了海边变成白色的沙砾。距首次和平协议签署，第十七年的时候终于有人又有了闲情做些无关生存的花俏的事，培育出一些曾经绝迹的植物品种。他看到展览会的宣传片，跑过去看。海边的一座大玻璃房子，孤零零的一棵樱树，却是开得满树灿烂。
       他在那里盯了半天，直到太阳西斜。
       从房子里出来，听到涛声。
       那人一直坐在海边等他。
       “哟，狐狸。”
       流川站起来拍拍裤子，过来拉着他往回走。
       “你为什么不肯进去看看？”
       流川侧过来的小半张脸上爬着一道掠过眼睛的疤痕。
       “我没答应过你。”
       怪脾气的流川。樱木转头看向海面，一层一层的浪涛涌动着，夕阳下闪着金光，像是另一片沙海。他把手插到衣兜里，碰到一个粗糙的东西，一只麻布口袋。里面有一颗狼牙，纸片，扣子，零星的杂碎，铜色的圆筒。还有一小块被磨光了边缘的玻璃。
       很久以前他醒过来的时候曾问过流川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流川说不过是些白痴捡来的垃圾。
       他当然不信。
       肯定不是他随便捡来的……嗯，至少那一小块玻璃就肯定不是。
       他和流川开始了流浪，流浪的途中他就想啊想的，怎么也想不起来，烦恼到睡不着，就把玻璃放在窗边看着继续想，玻璃的反光像是有星星落了进来，朦朦胧胧地像是要对他说出什么。他睁着眼睛一直等着，但只有寂静的回音。
       现在他在沙滩上走着，落日的余晖从海上照过来，一片辉煌。
       金色的边缘中是他漆黑的影子。另一边的沙漠依旧没变，只是没有了风的呜咽，那些沙粒沉默地掩埋掉一些残垣断垒。
       也许也没什么可以回忆的。
       一些记忆在可以堆砌成丘之前就已经散落了。
       那些散落的沙粒在他走过的路上漫漫铺展开来。
       如同这片巨大的沙漠。
       无始无终。


         -FIN.-


       【电视机前，仙道躺在樱木的膝上嚼薯片。
       ……
       “花道，我有拍死这导演的冲动。”嚼嚼嚼。
       “干嘛。”抓过一片来嚼。
       “为什么他们都还没干什么就翘掉啦。”
       “准确地讲是你的角色翘掉了，混蛋。”
       “你还把我忘了！”
       “呃。”
       “然后就稀里糊涂结束了！”捏爆薯片。
       “喂！沙发你收拾啊！”
       “这导演弱智啊！”
       ……
       “花道，作为弥补我们现在来制造回忆吧~~~”
       窗帘拉上~谢幕】

没水的水瓶

看的好带感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写沙漠战争题材的缘故，有种粗狂的美感！

“恶魔的身材也比不过樱木的火爆。”

  这句话特别棒，哈哈哈

     还有后面看花道洗澡那段，哎呦，仙哥你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很好奇牛哥在这文的角色设定？

lovehuahua

啊 啊， 我能说我非常喜欢这文么，看的很带劲……很有画面感，而且才这么一段，人物形象就非常鲜明了……
wuduo大，你画画的好，文也写的好……

白夜

！！仙花！！而且是小W姑娘的文！！
而且还是如此帅气硬汉的设定！！
两个关键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哎~
果断搬板凳儿来等下文。
从仙道的角度来叙述莫名有种拽拽的赶脚，
光明正大地看花道洗澡真是好样的=w=
花道那不多的几句台词真是把性格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不知道是不是姑娘擅长绘画的缘故，文中字里行间仿佛嗅得到沙土飞扬的气息，
氛围描写相当厉害，
总之请不要大意地继续吧（同好奇流川童鞋的设定~~）

天堂的冷漠

虎摸樓主~姑凉真是才女，又畫畫又寫文的^_^
淚目，終於有人寫仙花文了，老子的第二本命西皮TAT
姑涼的文字生動有趣，短短幾句側面描寫，小仙哥隨性超脫的性格躍然紙上，而且有點悶騷→_→
世外高人用來形容仙道最恰當不過了
坐等樓樓更新=v=

月靄

wuduo姑娘…於是再說一次俺對你的崇拜，乃真有才…能寫能畫。
這次是上下級的軍隊篇仙花呢！
真是好看，三個人都把握有度呢~

不過感覺花道的情感要舖陳，還有一段距離。
期待他們修長正果。

没水的水瓶

更新啦！

  更新章节的情节更加精彩！把牛哥的角色也写出来了，答疑解惑啊~所以说其实这是三角关系？

看到花道受重伤那段心一直提着，仙哥的紧张心理也写的好！相田两医生也很合呢！

猫猫

好看好看~~~期待下文啊~~~

lovehuahua

哈哈，是流仙花了，牛哥这么寸步不离的跟着，仙花啊怎么发展感情呢……
所以坐等更新……
相田家姐弟两个也是亮点，哈哈

悠吾花心

一直很喜欢wuduo姑娘的图，没想到文也这么好~~
将仙道和小花的性格描写得淋漓尽致~~
果然仙花大好啊~~
屁颠儿等更新ing~~

酷妞

好MAN的感觉，这文把花花的性格写了个八九不离十，花花就是个热情不怕死的性格。就目前的发展来看，流花的感觉多点。看看作者大怎么让流川炮灰掉。（我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啊）

猪华流星

很好看，由于是还未完结的，所以没法说啥感触啥的，但很吸引人，很想知道后面故事的发展。
樱木花道火爆，直爽的性格，他的侠肝义胆铁汉柔情，仅是两章，就跃然纸上，令人动人。英雄豪杰不怕死，真就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很好看的故事，两章不过瘾，千万别坑，这种坑是黑洞，跳进来就拔不出去了，希望坑主对坑民们别太绝情(笑
ps：字好小号，哥看的眼睛有点酸- -

lixianli

真棒哦，对白不多，可是把各人的性格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奇流花二人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呀（反正牛哥是不单纯的）
大人快快更新哦！！

yasha

好看，看到cp，那么牛哥默认悲催？看到洋平，出场就是过去式，另一种悲催，刺猬视角，爱上我们花道无悬念，那怎么让花道对刺猬青眼呢？等下文。

顺道赞一下行文，爽气利落。

还是征文好，大家都惊蛰一下，我等就有粮食吃了。

没水的水瓶

厚道的wuduo啊，又更新了！

我可怜的洋爹，出场就已经壮烈了，所以花道最爱的是你吧！（瞎想）

再次感叹文笔好，特别有画面感，可能这就是理科生的特质？

仙哥和花道对话那段，感觉自己就在他们旁边，风呜咽的吹着，看着满目的黄沙，听着花道有点伤感的低述，然后仙哥在一旁露出心疼的表情，花道摸仙哥的脸，仙哥准备吻花道，牛哥在一边恨恨地看着……

哈哈，脑补过头了，期待下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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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连楼，就在这回复了。

   新更就是仙哥勇追花花之路吗？嘿嘿，彦一快去情报部门吧！真的很合适。

    花花真的有很讨厌仙哥吗？是因为419君的缘故吗？感觉不是呢~花道大概讨厌的是仙哥吊儿郎当的态度···

    特别喜欢两人在说到海的那段描述~好美，好有意境啊！

丁满的花道

更新大美！好看TUT，让我有种就算不说话就这么靠在一起也很幸福的感受！~

imyolanda

更新的好慢啊。

花尾巴

求更新，好不容易看到一篇眼前一亮的文，不带这样坑人滴~~~给大大捶肩，递茶水[s:26] 赶紧赐于淫民一下章吧[s:10]

没水的水瓶

严重怀疑wuduo你会来个皆杀的结局

  好吧，就算是全灭我也会坚持追下去···

lovehuahua

说不上来的感觉，嘛，其实是相当棒的感觉！
为毛把晴子小姐写死了，我这么高兴呢？
牛哥，乖乖打你的酱油吧……
仙花的互动总让人觉得温馨可爱的同时又是那么理所当然